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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院。
“六哥,我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呀。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崔薇抱着个手炉,满怀心事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兄嫂。
“嗯?小妹可是听到了什么?”
崔惠伯慵懒的倚在隐囊上,目光飘忽,思绪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听到崔薇的话,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我整日在栖梧院呆着,哪里能听到什么消息。”
崔薇见兄嫂两个都一派悠闲自在的样子,很是着急,语气难免有些生硬:“不过,看看家里,除了昨儿除夕守夜还像个过年的样子,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外头坊间都热热闹阄的,偏咱们家里安静得有些吓人,六哥,六嫂,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崔薇盘算过,她们兄妹属于荣康堂二房,可家主崔润却不在,六哥又没有资格参与家族议事,上头的长辈们若有什么计划,比如分家、过继之类的大事,她们根本都摸不到边儿。
从信息发达的年代穿来,习惯了‘外事问谷歌,内事问百度,的便利生活,崔薇对目前这种信息闭塞的状况很焦急。
再加之她们兄妹是庶出,不受嫡母嫡兄待见,未来的生活还不定指望哪个呢。
倘或生母活着还好,能在便宜阿耶耳边吹吹枕头风,好歹也能帮她们谋划些。
没了亲娘,阿耶又不在她们如果不自己上点儿心,不掌握些有用的信息,将来被人克扣了都不知道呢。
原来崔薇还想着指望老夫人,即使六哥不能过继到荣寿堂,只要她跟老夫人亲近,哄得老太太一开心、一高兴,也不用太多,只手指头缝儿里漏一些,也够她们下半辈子的生活。
“呵~~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今儿是朔日,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都要进宫朝贺,自然没有多少人登门拜会。”
小柳氏低着头,手里拿着两根削得极细的竹签子和一团细棉线,正熟练的织着棉袜。
听了小姑子的话,小柳氏很不以为然,再次叹息:她这个小姑呀,唉,看着挺机灵的人平日里新奇点子也多,比如她现在弄得这个棉袜也是阿薇想出来的可一说起世家的一些规矩、旧俗,阿薇就似换了个人,每每都问些稀奇古怪的话。
唔,看来,她得找个靠得住的老妈妈来教教她。
猛不丁的,小柳氏想到了一个问题,抬起头,仔细看了崔薇一遍,扭头问崔惠伯“六郎,三娘子今年有十九岁了吧?”
天呀,父亲和嫡母不在他们两口子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儿都忘了呢。
小柳氏是稻香院主母,她都忽略了小姑子的终身大事,崔惠伯一个大男人哪里记得,他茫然的瞪了会儿窗子,精神依然不在状态:“应该是吧。”
小柳氏皱眉,原想提醒夫君给崔薇找寻些对象,但见她本人在场,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哦”随声应了一句小柳氏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的差事,大伯父那儿有消息了吗?”
崔泽答应给崔惠伯弄个差事这可是‘收养,崔令慎的条件。
如今人弄到了他们名下,差事却还没落实,小柳氏不免有些着急。
崔薇刚听到小柳氏说起她的年龄,一时并没有想到其它,更不会联想到对方在担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开毛玩笑呀,前世的时候,十**岁正是青春恣意的年纪,结婚还是件非常遥远的事情。
这会儿又听小柳氏提到了哥哥的前程,她也顾不得研究小柳氏为何关心她的年龄,忙追问道:“是呀是呀,这年也过了,朝廷那儿也该有消息了吧?!”
崔惠伯总算直起身子,从小几上端了碗茶汤,轻啜两口,道:“嗯,大伯父说了,有两个差事,一个是吴王府长史,正七品下阶;一个的是晋王府执仗,正八品下阶。”
两个都是亲王府的差事,品级都不高。但对于崔惠伯这样逾龄,且没有参加前期铨选考核的人来说,已经是看在崔泽这个门下侍中的面子上、开的后门了。
小柳氏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向夫君,认真的说道:“郎君属意哪个?”
按常理,自然是官职高的。
但知道历史走向的崔薇却暗自着急:当然选晋王呀,这可是未来的**oss,六哥若在这时进晋王府,日后李治登基,他就是藩邸旧臣呀,前程自不必说。
吴王,吴王绝对不能选呀,那可是被长孙无忌秒杀的炮灰,跟了这样的主人,别说升官发财了,不被他连累就算幸运。
就在崔薇急得想帮兄长做选择的时候,崔惠伯开口了“自是吴王府。前些日子我不是一直在酒楼宴请进京赶考的举子嘛,结交了几位颇有的朋友。
我们讨论天下事的时候,曾谈论过这个问题。大家都说,吴王是宫中杨贵妃所出,出身自是不必说了,弘农杨氏也是沿承几百年的望族,杨贵妇又是前朝公主,可以说是血统最高贵的皇子之一。”
放下茶盏,崔惠伯眼中闪烁着亮光,继续说:“还有,圣人也曾多次夸奖吴王聪慧过人,且谦逊礼让——”
声音渐渐变小,剩下的话,崔惠伯干脆隐了去,但其中的意思在场的两位女子都能猜到吴王有才,将来登上王位的还不一定是不是太子呢。
现在太子虽没有大过错,但前朝的杨勇、十几年前被诛杀的隐太子李建成,也都没犯过什么大错呀,还不是被更能干、更彪悍的弟弟干掉了?
小柳氏凝眉,她的社交圈子有限,能听到的有价值的消息也少。她想了想,最后点头“郎君说得有理。”
小柳氏是世家出身,在她看来,皇权的变更对世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李恪在某些官员眼中,可能是前朝皇族余孽的后人,断无即位的机会。而在世家们看来,李恪的父族是陇西李氏,母族是弘农杨氏,皆是高贵的士族,应该是最有利的皇位竞争者。
所以,能到吴王府当差,也是一个投资的好机会。
崔薇听兄嫂越说越离谱,急得不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哥哥,嫂嫂,我反倒觉得去晋王府更好。”
崔惠伯和小柳氏齐齐看向崔薇。
喊出这句话,崔薇反倒有了底气“晋王可是嫡出呀。”
崔惠伯一怔,眉头皱了皱,道:“但晋王年幼,即使——”余下的话不能明说。
崔薇明白,崔惠伯无非担心李治前头还有好几个哥哥,不管是从‘长,‘贤,‘嫡,哪方面排,也排不到他。
稍稍思索了下,崔薇组织了下语言,柔声说:“哥,晋王虽年幼,但却是皇后所出的三子之一,圣人虽提升了天下庶子的地位,但在他的骨子里,还是更看重嫡出。更不用说皇后贤德,满朝皆有赞誉,就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圣人也会对三位皇子另眼相待。”
说到这里,崔薇觉得接下来的话太过忌讳,下意识的凑近兄嫂,压低声音说:“而吴王,既不是长子,也不是所有皇子中最有才华的,还只是庶出。杨氏虽是著姓,却要避讳前朝,远没有长孙氏在朝中的影响大。哥,你想想,长孙司徒会允许其它嫔妃所出的皇子——”
崔惠伯脸色一变,腾地一声站起来,挥手打断崔薇的话。
小柳氏也有些惊诧,定定的看着崔薇,仿佛不认得她一般,喃喃说:“阿薇,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据她所知,闺学根本不教这些呀。
而崔薇又是个深闺女子,常年在内院,根本没有什么消息渠道。
过去崔薇帮她出几个新巧点子,小柳氏只当她聪慧过人,心灵手巧罢了。可、可涉及国事,崔薇还能侃侃而谈,就过于妖孽了。
崔薇却死死的盯着崔惠伯,生怕哥哥一个不小心选错了路,连累一家子都没有好日子过,根本没留意小柳氏疑惑的目光。
崔惠伯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在屋子里踱步。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悄无声息,唯有几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良久,崔惠伯定住身形,对崔薇说道:“小妹,这事儿关系重大,你切不可对外人说。”
崔薇连连点头“哥哥放心,我明白。那你看——”
aarb给个痛快话,好不好?
崔惠伯却摇头,犹豫的说:“待大伯父回来,我跟他再商量商量。”
从龙之功诱惑很大,但崔惠伯谨慎惯了,并不敢轻易下决断。
下午,萧南出了公主府。
许是把心事讲给了大公主听,又许是大公主对她的训斥起了作用,回程的牛车里,萧南的心情大好,已经有闲心挑开车窗帘子看街边的景色。
今儿是大年初一,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走亲的,访友的,还有在街上看舞狮子、耍百戏的,沉寂了一冬的百姓们,终于活跃起来,四处都是欢歌笑语、锣鼓声乐。
“郡主,要不要停下来找个酒肆或茶坊歇一会儿?”
秦妈妈见萧南终于有了笑意,心里悬起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凑趣的建议道。
“不用,灵犀还在家呢,我想赶紧回去,”
萧南摇头,随意的看着街边喧阄的人群,不过,她忽然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影,心中起疑:“咦?这不是崔七郎君吗,怎么和他混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