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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初今晃了晃,身体往下坠。
剧痛逐渐消散,身体似乎变得轻飘飘起来。谢初今倒在地上,艰难地扭过头,看着海棠林的方向,目光开始涣散。
谢成韫,看来,我是等不到你回来了啊。后面的路,陪不了你了,你别怪我。不过,你身边有小白脸,大概也不稀罕我陪着了。
他咧嘴笑了笑,谢成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结果是,矛赢了……
谢初凝爬到谢初今身边,失声痛哭,“三哥,三哥你醒醒!”
“唐肃,你这个畜生!你答应我不伤他的!”
唐肃捂住胸前的伤口,冷冷道:“我答应你不伤他,没说不杀他。他早就该死了。”
“啊啊啊啊!唐肃,我跟你拼了!”谢初凝抓起剑,一跃而起,向唐肃扑了过去。
唐肃连手都懒得抬,抬腿一踢,正中谢初凝胸口,将她一脚踢了出去。
谢初凝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唐肃的手下正要朝她冲过去,被唐肃制止。
“蠢货,你三哥是死在你手里的。哦,不,不仅仅是你三哥,谢家满门都是因你而死。”他走到谢初凝身前蹲下,轻蔑地冷笑一声,俯视她,“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谢家的灭门,其实是我一手促成的。那一日,他们都中了我的毒,才会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何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轻轻松松结果了他们,像杀猪一样。还有,你爹谢成临,我特意网开一面,给他吃了解药,让他有幸亲眼目睹谢家被灭门,也让他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
“魔鬼,你是个魔鬼!”谢初凝目眦欲裂,挣扎着要爬起来,被唐肃一脚踩在地上。
“是!我就是魔鬼!你们谢家对不起我,所有对不起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饶恕!但是,谢初凝,我不杀你。你只管骂,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好三哥是如何被你害死,又身首异处的。”唐肃站起身。
“你想做甚么?你想做甚么?”谢初凝慌恐道。
唐肃不语,一步一步朝谢初今的尸体走了过去。
“你到底想做甚么?!!”谢初凝惊恐地叫道。
唐肃走到谢初今面前,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蔑笑,将凌霜剑高高举起,朝着谢初今的头猛地往下一砍。
谢初凝失去了叫喊的力气,双目无神,痴痴呆呆地看着唐肃将谢初今的头拎了起来,朝着她走过来。
“谢初今的身体,我留给你们。你替我给谢成韫带句话,明日日落之前,她若不来唐家束手就擒,我会把谢初今的头做成球,供千人踢万人踩,然后拿去喂狗!”
唐肃拎着谢初今的头,转身。
这时,从海棠林闪出几名手下,其中一人抓着天亥。
“属下们该死,只抓住了其中一个孩子。”
唐肃看了看天亥,笑道:“无妨,一个已经够了。”一挥手,“走了!”
一伙人瞬间消失在海棠林中。
刹那间,十二都天又恢复了宁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满草坪的鲜血以及被炸得乱成一堆的海棠林,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幕。
夙迟尔猛地挣开死死拖住他的老鬼,从竹楼底部的湖水中浮出,呼出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朝岸边掠去。
飞奔到谢初今的身体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眼泪夺眶而出。
第82章(八十二)
谢成韫与唐楼赶回十二都天。
远远望见被炸成一片狼藉、还在冒着青烟的海棠林,心一凉。
脚下一使力,飞快地蹿了进去。
到处是支离破碎、零零散散的海棠树残枝,阵法早已不复存在,失去了阵法的保护,任谁都能够畅通无阻地长驱直入。四周弥漫着的全是浓浓的硝烟味与焦糊味,想到十二都天内的人,谢成韫忽然一阵心慌气短。
疾风一般冲出海棠林,下一刻,猛地顿住。
打了个冷战,懵怔怔望着前方,不解。
那满草坪的血流成河来自何人?那跪在草地上的姑娘为何哭得撕心裂肺?为何不见阿今的身影?为何不见孩子们的身影?
强作镇定,她缓缓走到夙迟尔身前。
“迟尔,发生甚么了?”
夙迟尔哭红了双眼,难过得说不出话。
老鬼走上前,看了唐楼一眼,对谢成韫道:“就在不久之前,唐肃带人来过了。你也看见了,他用了火药把海棠林炸了。”老鬼叹了口气,“除了天亥被他抓了去,其余的孩子倒是都逃脱了。”
“逃脱”二字让谢成韫略微松了口气。
“阿今呢?”谢成韫问道。
夙迟尔听她一问,嚎啕大哭起来。
谢成韫心一沉,厉声问道:“阿今呢!!!”
“呜呜呜呜,谢姐姐,这就是初今哥哥啊,这就是他啊……”夙迟尔指着面前。
谢成韫低头看了一眼。
夙迟尔旁边,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没有头,尸体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剑,一把她最熟悉不过的剑。
“阿今借我一把剑罢。”
“没问题,我的那把虹渊借你就是,反正我不喜欢练剑,挂在房里不过积灰而已……”
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阿韫!”唐楼一把揽过谢成韫,将她的双眼遮住。
喉咙口有温热的液体上涌,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滴洒在唐楼的胸前。
谢初凝行尸走肉般地移了过来,声音如同游魂野鬼,“谢成韫,你要真心疼三哥,就赶快去唐肃那里束手就擒罢,去把他的头换回来。明日日落之前,你要是不去,唐肃会把三哥的头做成球,供千人踢万人踩,然后拿去喂狗。”
谢成韫从混沌中回过神。
谢初凝空洞的双眼流下泪,“三哥是被你害死的,谢成韫。你就是个灾星,害了谢家,现在又把三哥害成这样!死无全尸!三哥对你那样好,那样好!!!你不是和三哥要好么?还愣在这里做甚么?装什么伤心?你以为你吐几口血,就对得起他了么?”
谢成韫推开唐楼,站直,问道:“谢初凝,唐肃是不是你引来的?”
“是!是我引来的。”谢初凝昂着头,看着谢成韫。
“为甚么?”
“为甚么?谢成韫,大山剑会上,你对我做过甚么,你不记得了?我该叫你姑姑,还是该称呼你一声子虚门门主?啊?我的好姑姑!”
“就因为这个?”谢成韫眼中泛出仿似入魔的戾气。
“是!谢成韫,我恨你!为甚么死的不是你!你是不是后悔了?可惜,你的报应都降临到三哥身上了。”
谢成韫弯下腰,取下谢初今捏在手中的虹渊剑。剑光一闪,下一瞬,虹渊架在了谢初凝颈边。
“哈哈哈哈!你要杀我?”谢初凝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狠狠地凝视着谢成韫,“谢成韫,你杀啊!杀了我,谢家从此就剩你一个人了。反正谢家这么多人也都被你害死了,不差我一个!”
谢成韫一抖手腕,将虹渊向前一送,深深地没入谢初凝的颈中。
谢初凝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谢成韫定定看着谢初凝,“我是后悔了,大山剑会上没杀了你。”猛地将虹渊抽回,鲜血从谢初凝颈部喷薄而出。
谢初凝倒在谢初今旁边,双眼死死睁着,再也闭不上。
谢成韫走到谢初今的尸体前,跪了下来。颤抖着手抚上这具不完整的冰凉的身体,茫然无措,无助得像个孩子……
月上中天,如同一轮玉盘挂在夜空,映在湖面,绘出天上地下成双的圆满。竹楼清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显出天上地下无二的孤伶。
谢初今的房中,床榻上摆放着他的尸身,已被清理干净,换上了他最中意的衣裳。
谢成韫站在谢初今的床前,一动也不动,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胸口的两颗獠牙洞被衣裳遮住,看不见。
目光从胸口往上,空荡荡。
没有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没有那副常见的鄙夷神情,也没有她已经习惯了的没心没肺的笑。
心猛地一阵刺痛。
一幕幕画面闪过,一张张生动鲜活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这下你我是真真正正两清了,我可再不欠你了!”
“你说罢,我信。”
“放他娘的狗屁!我谢家女儿,岂容他作践!”
“有谢初今在,必不让你受委屈。”
“小爷带你去见见世面。”
“你以为小爷爱凑热闹!”
“谢成韫,你哭了?”
“谢成韫,你别哭了,大不了我不要你还我人情了。”
……
最后定格在谢初今如释重负的一笑上。
“这容易,要想知道结果,下次得空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眼眶中好像有什么流了出来,慢慢地模糊了眼前谢初今的身影。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唐楼走了进来,站在谢成韫身后,“阿韫。”
谢成韫毫无反应,仍是纹丝不动地站着。
唐楼又唤了一声,“阿韫?”
谢成韫动了动,转过身,抬头,顺着模糊的视线向唐楼看去。
却看到唐楼瞬间变了脸色,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慌,上前一步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