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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年关了,哪里还有什么公务要办,再者说这丞相大人也不可能事事躬亲。”几句话间一个灯笼便成型,她又拿起下一个继续糊。
宋老爷还想问什么,只见宋夫人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他便不再开口。
工匠弄好屋瓦之后,宋老爷看了一圈院子,随后指着那棵植在墙角的桃花树道,“等等等等,这棵树把它移到能见着光的地方来。”工匠们又开始折腾那株桃花树。
“没事折腾它做什么。”宋夫人出声埋怨了一句。
“桃花开盛点,让罗儿明年继续酿桃花酒,罗儿,到时候记得多酿点,再给丞相大人送点。”
宋绮罗不说话,心里却暗自嘀咕,人家丞相大人与我都没瓜葛了,我还送劳什子桃花酒!
不过,她怎么就突然想起某人在某天说此酒甚美,自己第二天还傻乎乎的想着明年三月继续酿上一坛酒送过去,想来这丞相大人到底是个没口福的。
思及此,心中越发郁愤,这么想着,手上一个用力,纸糊着的竹篾吱的一声被她折断了。
“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刺到手?”宋夫人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拉起宋绮罗的手仔细看。”娘,手没事,刚刚力使大了。“
宋老爷捋捋胡子,见宋绮罗心不在焉的模样,越发觉得有事,这事关宋绮罗前途,可不能有事,他看了看宋夫人,心里想着回头寻个夫人不在的时候找宋绮罗好好谈谈。
“明天是个好日子,娘打算带你和麒麟去应求寺里。”
“行。”宋绮罗应下。如果之前就去了,没准就没后来那么多事了。
正旦前夕,京城笼罩在一片繁华热闹之中,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而京城一角的相府,却仍旧一片冷清。
“相爷,这年关在即,府里该布置的到底该布置一下。”
“嗯,府里的小厮侍婢各自去账房那领十两岁钱,府里怎么布置你决定。”
“是。”管事退出去合上书房的门。
案桌上那男人放下手中的折子,修长的手指在折子边角打着转,那上面赫然三个字,宋绮罗。
这是那个小女官当初打算上奏自己的折子。
他甩开折子,这些日子刻意避着她,谁知今日又看到这折子,他揉揉眉心,随后叫来管事。
“让人进来给这案桌整理一下,没用的东西都扔了。”
“是。”
没过多久就见两个丫鬟进来利索的收拾案桌,眼看着那本折子被丫鬟一块揽进手里准备拿出去,梁琰脸上突然一沉。
“这个留下,其他的都扔了。”
他指着那本折子道。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称是,又把折子小心翼翼地搁在案桌上。
他英俊的脸一片清冷,管事拭了拭额上的冷汗,随后退了出去,在书房门口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家相爷情绪不太对,可是他也不能问太多,这相府每年都空落落的,他想,若是有了女主人会不会好一点,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女主人,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的宋大人了。
那天宋大人送来的贺礼是一件缝制的衣服,他怕自家阴晴不定的相爷见了给它扔了,便擅自藏了起来,想了想,他去了屋子里,让人把那件衣服一块收拾了。
第17章起伏(2)
朝日初升,天边霞光一片,又是天朗气清的一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清晨寒气重,于外出的人来说不免冻得瑟瑟发抖。
为了避免晌午的人流,宋夫人在天光初亮时便着了浣香将宋绮罗和宋麒麟叫了起来。
山上寒气重,她着了素色夹袄,又差阿碧带上披衣备着。
忙活了没多久,她和宋麒麟便随宋夫人上了马车。
宋麒麟还哭着鼻子,直嚷嚷着要带上阿宝。
“娘,我要阿宝一块去。”
宋夫人摇摇头,不是她不愿带,而是平日里乖巧的不得了的阿宝今日不知怎的,怎么也不愿一道来,直说要留在府中帮阿福布置,眼看还有一天便是正旦,确实该布置布置,宋府下人本就不多,于是便没再勉强,手抚着麒麟的头,她瞧了眼宋绮罗。
坐在对面的宋绮罗拉过麒麟,掏出手绢,擦了擦他白胖的小脸,“麒麟,男孩子不可以动不动就哭,你见过阿宝哭吗?”
宋麒麟看着自家阿姐,摇摇头。
“还有呀,咱们待会要去的地方,很冷,阿宝那么瘦弱,万一他冻病了,你岂不是更加伤心?”
一听到这,麒麟立刻止住眼泪,“那就不让阿宝去,家里暖和。”
宋绮罗满意的点点头,她现在将宋麒麟拿捏的很准,有事没事将阿宝拿出来压一压,简直屡试不爽。
应求寺坐落在在京城以西的莲云山上,是京城唯一一个佛家寺庙,平日里便香火不绝,这逢正旦之际,往来人流更甚。
宋绮罗庆幸来的早,路上来往的马车行人倒也不多,一路行得通畅,两个时辰之后便到了那山上,再往前走里便是应求寺,远远地宋绮罗还能听见那寺里的铛铛钟声马车停了下来,宋绮罗以为到了,正打算起身下车,却见外边随行的阿碧掀了侧帷,“夫人,小姐,寺前好多侍卫。”
她秀眉微拧,自侧面小窗探头往外瞧了几眼,只见缕缕青烟自那大雄宝殿前的大香炉中缓缓冒出来,寺前站了两排持刀皮甲侍卫,心下不禁疑惑,她收回目光,这排场显然是哪个京城哪个达官贵人才有的。
“罗儿,外面怎么回事?”宋夫人问道。
“没事,娘,你和麒麟先在上面等会。我下去问问情况。”
宋绮罗下去之后便带着阿碧往寺前走去。
只是还未靠近那大香炉二人便被侍卫拦下,“站住,今日上香者,皆待晌午之后再来。”
宋绮罗不悦,这里面的人身份再尊贵也不得禁止他人入内上香呀,待到晌午再来,那她还起早作甚?
“敢问这贵人是谁?”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那侍卫也没答她,只当她是民间俗人。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马车等吧。”侍卫凶神恶煞的,阿碧见了觉得有点胆怯,于是便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
达官贵人她也惹不上,心中虽然十分怨念,却也不再纠缠,转身准备回马车。
没走几步便听见那些侍卫齐声喊道,
“丞相大人。明大人,武大人。”
这一声听的宋绮罗心一颤,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住,这真是狭路相逢,没成想这里面的人竟是梁琰,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前去行个礼,毕竟是丞相大人,也不能当做那人这会不存在,可若是他又如往常般不理会,哎,她暗念了自己一句,就你这小小女官,还想得到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的回应不成。
阿碧却不知自家小姐此刻的心情如此繁复,自从那日去相府之后她便觉得这相爷是个体贴人,对自家小姐也不错,就恨不得他做了宋府的姑爷。
身后男人的沉稳的步子越来越近,宋绮罗深吸一口气,随后大有大义凛然之势地转过身,看向那人,他着了一身白色锦袍,身材挺拔修长,在众人之中格外凸出。
宋绮罗微微屈身,拱手道,“下官宋绮罗见过丞相大人。”随后又朝明来武士文道,“见过明大人,武大人。”
武士文看了一眼梁琰,见他脸色清冷,只是微微颔首,气氛突然有点冷然。
“宋大人,真巧呀,这都能碰上。”他开口圆场。
“下官随家母带着家弟前来上香。”
“那就赶紧去吧。”武士文说完又凑到梁琰耳边道,“相爷,走吧,过会百姓们该都要来了。”
宋绮罗忙退到一边,低下头,那人大步离开,她心里竟有几分酸涩。
阿碧一脸茫然,怎么感觉这相爷态度又突然好冷淡呢?
明来跟在梁琰后边,虽然他木楞但也能看出来这气氛不对,他性子直,便直接问道,“相爷,这宋绮罗您是打算不重用了吗?”
梁琰停下步子,“这人不适合,明年科考再物色一个推上去。”
二人不解,不过他们本就觉得这宋绮罗不怎么靠谱,如此一来,倒也正好。
梁琰坐上轿子,没有让小厮立刻出发,他合上双眼,陷入一片黑暗,那个令他心猿意马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也是这般漆黑,空气里只有怀里那人浅浅的呼吸,他俯身时,她在醉梦里放肆地在他的床上翻了个身子,瘦削柔软的肩擦过他的下巴,仿佛鸿羽拂过水面,荡起一层层涟漪。
若不是她突然开口说了句话,让他猛然清醒,只怕他便没克制住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这宋绮罗,他原是打算将她推上高位,作为自己在朝中的心腹之一,可是经过那日,他发觉自己想要做的似乎不止这么多,那日早朝她倚栏而憩,下朝后便叫住她,十年受人仰望的他,说不出关心备至的话,只能以“不想朝中充满乌倦之气”来告诫她要早睡,可是那晚当他趁着她醉酒说出衣服是她亲手做的,他便明白了,一个人孤身十几年,心中总归是有所触动的,虽然这人是个纯心的人,心思没有自己这般复杂,在她眼里这就是个还恩之礼。
他是大越朝丞相,用了十年时间坐上这个位置,朝中多少人对他表面上毕恭毕敬而暗地里虎视眈眈他都知道,尤其是南边还有一个于将军,将他视为心头大患,他绝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拥有任何裂缝和弱点,让敌人可以乘虚而入。
有些下意识的行为动作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他自己,所以趁尚未深入,还是及时了断较好。
方才他出来便看见了她,身形娇小,开口说话声音仍是软儒一片,一如他初次唤她前来问话的那次,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谦恭疏远。
这样也好,他睁开双眼,俊逸的脸上一片冷漠。低声吩咐道,“起轿吧。”
金顶轿子隐没在山林间,天边一群山雀飞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宋绮罗跪在拜垫上,双手紧紧合着,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对着这金身大佛心里默默许着愿,旁边的宋麒麟跪着小小的身子学的有模有样。
正殿里钟声响起,阿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又将燃好的香递给她,在佛前又虔诚的拜了几拜,随后出了正殿,将香火放进香炉中,又对着香炉的方向合手一拜,敬献香火一事这才做完全。
“阿姐,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些?”宋麒麟掂起小腿将香火学着宋绮罗那般扔了进去。
“麒麟,告诉阿姐你之前在里边许了什么愿?”
“嗯。阿姐,我不告诉你,娘说了说出口来就不能实现了。”宋麒麟鼓着小脸,他才不会告诉宋绮罗自己许了愿要阿宝永远永远都待在宋府呢。
“嗯,不说,因为你刚刚做了那些事,那所以麒麟的愿望一定能实现,这下你懂了为什么要如此做了吧?”宋绮罗摸了摸他的头发。
宋麒麟一听,脸上笑开,“嗯,阿姐,我知道了。”
宋绮罗目光移向前方,山木开始有了初芽的痕迹,正旦一过,新春初始,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如此真好。
第18章拜帖
年三十,晴朗了许久的京城又迎来了一场大雪,但这冰天雪地仍未曾掩住辞旧迎新的热闹,家家户户红灯高照,门庭贴着文人们手写的红喜对子,灯火彻夜未熄,一家子团着暖炉守岁,只等那交子时刻一到,一起迎新岁。
年节这些天,外面时不时夹雨带雪,宋绮罗除了陪宋夫人又去了一趟应求寺便再也没出门,一时脑子发热,整日里缠着宋夫人教她女红,宋夫人累了她便去书房教两个小儿读书写字,日子倒也过得畅快。
宋老爷一大早便带着李伯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两人手上拿着几本红色帖子,脸上挂着笑敲开书房的门,正在教麒麟和阿宝写字的宋绮罗抬头一看,“爹,今日就让我来教他们,您歇着去。”
宋老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倒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宋绮罗不知她爹又在怨念什么,当下没有接话,直等着他继续说,没一会宋老爷走了过来,“你是京官,这大年的不去其他大人府上拜会也就罢了,这拜帖总得写上一封吧。”
拜帖是京官之间互贺新岁的帖子,几年前都是上府贺岁,近两年也不知怎的就盛行起直接送拜帖,这官家的事她爹还真是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当年科考落榜倒是可惜了。
“爹,前两年也没见您让我写这个,而且这其他大人我也不熟。”她说完又弯腰认真看了一眼麒麟阿宝的字,似乎颇为满意,一脸欣慰的点着头。
“你现在是五品郎中,可不比往日,而且这位置谁给你提拔上来的你忘了?”
宋老爷三言两语便又提起梁琰,她一听,心里莫名烦躁,手下的墨笔一歪,整个麒麟的麒字被墨糊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