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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帘子打开,苏长靖阔步走了进来,面容冷峻,嘴唇轻抿,但眉宇舒展着,不像出了大事的样子,沐雨棠挑挑眉,轻声道:“舅舅找我什么事?”
“来给你送样东西!”苏长靖自衣袖里拿出一只精美的首饰盒,递向沐雨棠,声音沉重:“这是十五年前,我去沐国公府吊唁你母亲时,她的心腹嬷嬷悄悄给我的,再三叮嘱,等你嫁人,离开沐国公府后再交给你,你现在虽然没嫁人,但已经离开了沐国公府,我觉得也可以交给你了。”
梨花木的首饰盒非常漂亮,四周雕刻着一朵朵漂亮的藤蔓花,顶端是镂空的小格子花形,最中间镶嵌着一颗大大的明珠,将整个盒子衬的越发高贵、精致。
延王看着那颗明珠,深邃的目光有瞬间的恍惚,随即恢复如常。
沐雨棠接过盒子,轻轻打开,看到红色的丝绒上躺着一只玉镯,镯子不是单一的绿色或白色,而是由水绿,浅紫,绯红三种颜色弯弧而成,就像是圆形的三彩虹。
无论是帝王绿还是羊脂玉,都是精纯的单颜色,两种颜色分布的均匀的玉已十分少见,这只玉镯竟然是三种颜色条理分明的咬合在一起,堪称极品中的极品。
“真漂亮!”沐雨棠看着玉镯,轻声赞叹,也明白了苏雪晴的良苦用心,这么极品的玉镯,如果从小就在她手里,肯定早就被那些极品亲人抢走了,等她离府嫁人后再给,沐国公府的人就算再眼馋,也只能干瞪眼。
萧清宇望着水绿,浅紫,绯红的璀璨三彩,黑曜石般的眼瞳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瞬间又消失无踪。
“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玉镯。”苏长靖看着玉镯,目光幽暗,苏雪晴出嫁前,他天天见她戴着,素白小手轻轻抚摸着它,眼角眉梢间都是喜爱。
“我知道。”沐雨棠点点头,苏雪晴过世后,放着那么多嫁妆不顾,只请苏长靖帮忙保管这只玉镯,可见,这是她最心爱之物。
苏雪晴为女儿难产而死,又留了自己的爱镯陪伴女儿,她很爱自己的女儿沐雨棠。
延王见她眸子里浮现淡淡伤悲,眼眸沉了沉:“既然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就戴上吧。”一手小心的拿起玉镯,另只手持起了她的小手,轻轻将玉镯套进她纤细的手腕,明珠熠熠生辉,三彩光华流转,刹那的芳华,闪耀人眼。
沐雨棠抚摸玉镯,冰冰凉凉,三彩映着她如雪的肌肤,清新鲜亮,她眨眨眼睛,果然是只极品玉镯!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下人的禀报声隔着帘子传了过来:“王爷,膳食准备妥当!”
延王淡淡应了一声,瞟一眼窗外的天色,确实到了用膳时间了,深邃的目光轻掠过萧清宇,苏长靖,礼貌客套:“萧世子、苏将军都留下来用膳吧,算是庆贺雨棠搬迁。”
苏长靖望着沐雨棠明媚的小脸,恍惚间就像看到了他聪明美丽、才华横溢的妹妹,轻轻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镂空雕花门,格子窗,延王府的膳厅古色古香,正中放着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二三十道菜式,热汽腾腾,香气四溢,四周没有布菜的丫鬟,嬷嬷,只有延王,沐雨棠,萧清宇,苏长靖四人坐在桌前用膳。
没有丫鬟、嬷嬷紧盯着,沐雨棠想吃什么菜就自己夹,她喜欢这样用膳氛围,味口自然不错,吃的优雅、惬意。
萧清宇看着她晶晶亮亮的美眸,眸底浮现清浅的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小碗里。
“谢谢!”麻婆豆腐离的远些,沐雨棠本想欠欠身体夹一筷子,没想到萧清宇主动送到了碗里,她就却之不恭了。
沐雨棠吃完麻婆豆腐,刚想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菜,一片红烧鱼放进了她小碗里,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响在耳边:“这道菜味道也不错……”
萧清宇一筷又一筷的往她碗里夹菜,小小的碗堆的尖尖的,苏长靖剑眉挑了挑,萧世子对雨棠照顾的真是无微不至,两人好像不止是单纯的师徒关系……似乎在往情侣的方向发展……年轻人的事情,随他们去了……
延王端着青玉酒杯轻品浅酌,看萧清宇又夹来一块冬瓜,沐雨棠的小碗满满的,都没地方放了,他正猜测萧清宇会将冬瓜硬按在群菜的哪个地方,不料,他夹着冬瓜直接塞进了沈璃雪口中。
沐雨棠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品尝着冬瓜,轻声赞叹:“味道不错!”
延王墨眉蹙了蹙,萧清宇是雨棠的师傅,在雨棠面前,他应该有师傅的威严,也该与弟子保持一定的距离,怎能如此……亲密……
“沐国公怎么样了?”沐雨棠来延王府都一个时辰了,沐振的一百大板肯定已经打完,不知他是死是活?
“沐国公还活着,已经送回沐国公府了!”萧清宇的声音轻飘飘的,没将沐振的生死放在心上。
沐雨棠嘴角微弯,沐振办事不利,接二连三被皇上责罚,皇上对他肯定非常失望,再也不会重用他,官场里尽是老狐狸,见他被皇上厌弃,肯定是有多远避多远,不会再有人和他套近乎了。
沐振是文官,一百大板打下来,皮开肉绽,要了他大半条命,抬回沐国公府后,依然昏迷不醒,衣服血淋淋的,屁股血肉模糊,情形堪称凄惨。
沐云嘉在云嘉苑等候沐振给她出气的好消息,没想到却等来了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父亲,听闻沐雨棠不但没被教训,还成了人人羡慕的郡主,她整个人都是懵懵的,露在白布外的眼眸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沐雨棠爹不疼,娘死亡,应该是人人狠踩的贱人才是,怎么会一跃而上,成了郡主?她的运气,真是好的让人讨厌……
“砰!”紧闭的房门被人踢开,陈先河阔步走了进来,阴沉的面色,阴霾的目光,慑人的气势震的沐云嘉心惊肉跳,纤弱的身躯颤了颤,颤声道:“舅舅……找我什么事……”
话音未落,陈先河已到了她面前,凌厉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不停回荡,沐云嘉的小脸乃至整个身体都被打的歪过来,歪过去,歪过来,再歪过去。
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脸上的白布,嘴巴里弥漫着浓浓的铁绣味,小脸除了疼,还是疼,她美眸里盈满了泪水,想开口求饶,话到了嘴边,又被陈先河打回腹中。
沐云城在走廊里听到了响亮耳光声,急步走进房间,见沐云嘉纤弱的身躯像破败娃娃一样,在陈先河手里歪来歪去,漂亮的眼瞳蒙了一层死灰,心中大惊,三两步走上前,紧紧抓住了陈先河打人的手腕:“舅舅,你再打,她就死了。”
“这种不孝女,就该一巴掌打死她!”陈先河瞪着沐云嘉,利眸闪烁的森冷寒芒震人心弦:“母亲被刺奄奄一息,她不关心,不照顾,父亲查找黑衣刺客,早出晚归,累的疲惫又憔悴,她也全然不理,一天到晚满心满眼的都是她那张脸,抢这个的面皮,抢那个的容颜,手段低级、粗劣,被人抓到把柄,传扬京城,沐国公府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陈先河的斥责狠毒,绝决,毫不留情,就像一根根钢针,狠狠扎进沐云嘉心里,她捂着小脸,备感委屈:父亲从不和她谈国家公事,她哪里知道父亲忙着抓刺客,至于母亲,她抢沐紫妍的面皮前,母亲好好的,昨天才被贱人沐紫妍刺伤,她的踝骨还没痊愈,不能站立,无法照顾母亲,怎么能怪她?
陈先河见她眼圈通红,美眸泪光闪动,怒不可遏:“你还好意思哭?你知不知道,皇上给的最后期限明天就到,原本我已经说服了人接手黑衣刺客一案,我和你爹都能免于惩罚,你做的丑事传出,人家不耻为伍,立刻拒绝了我的请求……”
沐云城一惊,身在军营,他深知军法处置的后果,就算陈先河身强体壮,一百军棍打下来,也够他在床上躺一个月的:“舅舅,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她的心狠手辣,你爹的教女无方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我也被朝中百官避而远之,还怎么转圜?今天是你父亲挨了一百大板,明天就轮到我挨一百军棍了。”
陈先河瞪着沐云嘉,咬牙切齿:“我们两人重伤,都是你害的,真是让人厌恶的扫把精!”
他和苏长靖在军中的资历相近,军功也相差不多,他同意帮沐振护送皇后上香,就是想挣得军功,甩开苏长靖,抢到大将军之职。
黑衣刺客突然出现,害他犯了失职罪,但他想到了解决方法,没有军功,可以无过,偏偏沐云嘉在这关键时刻臭名远扬,害他多日辛苦毁于一旦,更给他辉煌的将军生涯添了一道败笔,军中将士对他的能力有了怀疑,哪还会再推举他做大将军。
他的锦绣前程,耀眼将位,都被沐云嘉这个丧门星给毁了,如果她是他的女儿,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打死她。
陈先河冰寒的气势,愤怒的目光都压的沐云嘉喘不过气,她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哭泣:他自己没本事,抓不到黑衣刺客,被罚也是罪有应得,怎么能怪到她这名弱女子身上?呜呜呜……
“紫妍哪……你在哪里……娘给你送药来了……”
关切的呼唤声突如其来的传进耳中,陈先河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到李姨娘在外面兜兜转转,手里拿着一只小瓷瓶,连走边悲伤的呼唤,衣衫还算整齐,但发髻很凌乱,就像是一觉睡醒,没有梳头,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这是沐紫妍的生母?”李姨娘是陈静的陪嫁丫鬟,在陈府时,陈先河就没正眼看过她,时隔多年,更不认识她了。
沐云城点点头:“她醒来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府医说,她疯了!”
陈先河紧紧皱起眉头:“疯了就关在院子,或送到庄子上严加看管,别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我知道!”李姨娘是陈静的心腹,知道许多秘密,她疯癫了,头脑不清醒,为防她无意识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沐云城已准备命人将她牢牢看守,不许踏出院落一步。
现在的沐国公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一点点儿的小事,都会被人无限宣扬,府里不能再出任何事了,不然,他倒是想一刀结果了李姨娘,一了百了。
“你母亲怎么样了?”陈先河来到沐国公府后,直奔云嘉苑找沐云嘉教训她,都没来得及去看陈静。
沐云城目光黯淡:“还在昏迷,大夫说,那一刀虽然扎偏了,却也重伤了心脉,医好后,母亲也会体弱多病,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健健康康了。”
相对于沐振的伤脸,沐云嘉的划烂脸,沐紫玲满口银牙尽碎,陈静的伤势是最重的,险些危急性命。
陈静长于武官之家,不懂武,但体质极好,一年到头,难得生病,想到聪明、强势的妹妹从此要与汤药为伍,陈先河不禁长叹,余光瞟到沐云嘉,他缓和的面色又阴沉下来:“把她也看牢了,别再让她作东作西,不然,沐国公府、陈将军府迟早都会毁在她手里。”
夜凉如水,银色月光倾洒一地。
沐雨棠沐浴后,换了一身绯色睡袍,拿大棉帕轻擦着头发,施施然走出屏风,夜明珠光静静照射,内室一片温馨,天蓝色的帐幔束在床头床尾,萧清宇雪衣翩翩,半躺在最中间的锦褥上看书,清贵的面料倾泻而下,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渲染的越发卓然。
沐雨棠看着画卷般的美男图,轻轻蹙眉:“怎么还没回去?”
晚膳后,他们两人一起回的雨棠阁,浴池里的水温就像温泉,舒舒服服的,她泡了将近一个时辰,本以为萧清宇离开了,没想到他还在。
萧清宇放下书本,看着她被水汽熏红的小脸,暗沉的眸底浮现浅浅笑意,雪色身影刹那间到了沐雨棠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棉帕,帮她轻轻擦拭头发:“皇上下令,让沐振在家面壁思过,不传昭,不许上朝!”
沐雨棠眨眨眼睛:“皇上这是夺了他的权,怎么没贬他的官?”沐振犯了失职罪,又教女不严,受御史弹劾,罪名叠加,足以贬官。
萧清宇白玉手指拿着棉帕,擦拭发梢,目光暗沉,声音清浅:“没有了权利的国公,形同虚设,皇上一句话,就能将他贬成平民百姓!”
皇帝不贬官,不是看重他,而是对他不报任何希望了,不准备再给他立功的机会,留国公的虚衔给他,是感念他以前的功劳,若他再犯错,直接贬平民。
沐雨棠挑挑眉,还是皇帝聪明,看似给了他极大的恩情,其实是暗中判了他死刑,只要沐振再犯错,他就会由沐国公变成沐百姓,沐振舍不得荣华富贵,高官权利,等他伤好应该还会做怪,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什么时候痊愈,是个未知……
“砰砰砰!”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沐雨棠的思绪,帘子挑开,延王走了进来,见萧清宇在房间,眸底浮现丝丝不悦。
又看到萧清宇拿着棉帕,自自然然的帮沐雨棠擦头发,沐雨棠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照顾,没有半分排斥之意,延王眼睛里闪过很复杂的情绪,瞬间又消失无踪,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萧世子,已经很晚了!”
“是我疏忽了!”萧清宇望望窗外的天空,声音淡淡,白玉手指放在沐雨棠的发上,眨眼烘干了微潮的头发,如瀑青丝飘飘落下,他放下棉帕,背对着延王,俯身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晚安!”
“晚安!”萧清宇每次分别都送离别吻,沐雨棠自自然然的接受了。
延王没看到萧清宇具体做了什么,但能猜到是男女之间的亲密举止,眉头轻蹙,沐雨棠、萧清宇互相喜欢,互相亲近?
“告辞!”萧清宇越过延王翩翩远去,月光在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银色光晕,墨发轻舞,风华绝代,京城里最优秀的世家子,也只能望其项背。
萧清宇惊才绝滟,京城无人能及,可他的病情……
延王蹙蹙眉,看向沐雨棠,她站在门口,华美的绯色睡袍轻轻飘动,看着萧清宇渐渐远去的背影,那么专注,那么专情……
延王到了嘴边的劝解,转了好几个圈,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早点休息!”
月光下,延王走出房间,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沐雨棠眨眨眼睛,他来到这里,总共就说了两句话,萧清宇一走,他也走了,难道他来她房间,是专门赶萧清宇离开的?
深更半夜,一名十八岁的男子,在一名十五岁的女子闺房里,确实不像话,任何一名疼爱女儿的父亲,都会将那名年轻男子赶离,延王没有子女,倒是一个很合格的父亲。
沐雨棠没有睡意,准备拿出苏雪晴留下的匣子研究密码,打开柜子方才想起,匣子留在了湖边小院里,没拿来,无奈的眨眨眼睛,她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向天空,天色已晚,不好再出府,明天一早去小院把匣子拿来吧。
延王府戒备森严,但延王不限制沐雨棠的行动,她可以随意进出,用过早膳后,她坐了马车前往小院。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马车走的慢慢悠悠,沐雨棠不赶时间,没有催促车夫,拿了本书漫不经心的看,车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斥责:“马车怎么走的这么慢?”
这是安晓月的声音!
延王府宴会时,安晓月被蛇咬伤,还中了蛇毒,一直在安王府休养,今日出府,难道是伤好了?
沐雨棠挑开一角车帘,悄悄向外望,一眼就看到了安晓月,她坐在车厢里,面色有些苍白,眼晴黑黑亮亮的,精神还算不错,眸子里满是不悦。
她身旁的小丫鬟探出头看了看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行人,小声道:“回小姐,今天是集市,三四十里外的百姓们都进了城,行人比较多,马车自然走的慢!”
安晓月受伤、中毒后,一直在安王府养伤,都快闷出病来了,好说,歹说,终于说动安王爷给了她一个时辰的时间,她都没逛多久,就被街上这多的数不清的人拖慢了速度,可恶至极。
她心里盈着浓浓的怒气,瞟一眼来往的百姓,眼角眉梢间尽是嘲讽:“一群贱民,衣服粗俗,担着满担的烂菜烂果,涌进城干什么?堵塞道路,还污染眼睛!”
小丫鬟原是平民家的女儿,被卖进王府的,听闻她的话,没有言语,低了头,在心里腹诽,没有百姓的烂菜烂果,你吃什么?喝什么?吃喝都没了,还能坐在马车里臭美,对着辛劳的百姓评头论足?
安晓月不知她心中所想,望着比步行快不了多少的马车,不耐烦的挑开帘子,大声吩咐:“马车赶快点儿,别总是晃晃悠悠的!”
车夫一怔:“小姐,行人太多,如果马车赶快了,会撞到人的!”
安晓月看着他,不屑的嗤笑:“你自己笨,没有穿梭人群,不碰行人半分的高明驾车技术,还找借口!”
车夫在安王府辛苦几十年,安晓月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深知她的尖酸刻薄,但她是主子,他这做下人的不能忤逆,面对她的嘲讽,低了头,不说话。
沐雨棠却是轻轻蹙了蹙眉:大街人几乎是人挨人,别说是驾马车,就算是在地面行走,也不可能穿梭人群,不碰任何行人,安晓月心里有气,故意找碴强人所难。
不愧是京城的嚣张跋扈女,完全不讲道理。
王府小丫鬟从车窗里探着头,不停向外张望,目光看到了路边的大医馆,小声禀报:“小姐,宋氏医馆到了。”
安晓月的伤是宋氏医馆的宋大夫负责看诊的,每隔一两天,就去王府为她请一次脉,今天是请脉的日子,她为了出府,就主动要求来医馆请脉,拿药。
安晓月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扶着小丫鬟的手,袅袅婷婷的下了马车,越过重重行人,满目高傲的走进医馆。
沐雨棠无病无痛,不需要进医馆看大夫,正准备放下车帘,目光看到医馆里坐着一道熟悉身影:那是……孙伟光!
沐雨棠用力眨了眨眼睛,皱巴巴的脸,大大的怪眼睛,瘪瘪的嘴巴,不是孙伟光是谁。
心狠手辣男,嚣张跋扈女受伤休息多天,一朝出门,居然在同一家医馆遇见,真是凑巧,以两人那重重恩怨,肯定少不了一番激烈争吵,她不妨停下来看看热闹。
安晓月走进医馆,一眼就看到了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的孙伟光,目光怔了怔,眼瞳里瞬间涌现浓浓的嘲讽:“堂堂定国侯嫡长子孙伟光,居然伤成这副模样,啧啧,真是……活该!”
孙伟光看着她幸灾乐祸的目光,面色阴沉,他那天本来是在教训沐雨棠,没想到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延王,将他拍进了墙壁里,身体多处骨折,一直躺在房间里休养,实在太闷了,就让下人抬着出来逛逛,路过宋氏医馆,想着让宋大夫帮忙换换药,没想到遇到了安晓月。
“安小姐算计别人不成,被人反将一军,受伤,中毒,也真叫一个活该!”孙伟光在漠北就是一恶霸,毒舌功夫不比安晓月差。
“你!”安晓月害沐雨棠不成,反被蛇咬之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痛,安王府里无人敢提及,孙伟光毫不留情的揭开她血淋淋的伤口,她恨的咬牙切齿,轻蔑道:“你这一身伤,也是算计沐雨棠不成,被她反将了一军吧,本姑娘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能跑能跳的,伤的轻,恢复能力也快,你看看你自己,被重伤的瘫坐在轮椅里,完全就是个残废。”
“本姑娘的能力,你望尘莫及,还敢和我相提并论,不知天高地厚。”安晓月下巴高昂,居高临下的望着孙伟光,满目傲然:“你眼瞎心瞎,本姑娘可是眼明心明,不和你这贱男一般见识。”
薄情的嘲讽一句句飘入耳中,孙伟光的面色更沉了几分,眸子里浮现一抹阴霾,他是贱男,安晓月就是自以为是的贱女,能比他高贵得到哪里?
安晓月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想不出话反驳自己了,心情大好,轻哼一声,袅袅婷婷的走到柜台前,高声道:“我是安王府安晓月,快让宋大夫出来给我诊脉!”
一个时辰的时限已经过了两刻,赶快诊完脉,她还要到处走一走,逛一逛,散散心。
小药童看着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她,心里紧紧皱起眉头,客气的道:“安小姐,请您稍等片刻,为孙公子检查过伤势,上好药,宋大夫就会为您诊脉!”
安晓月的美眸猛的眯了起来,检查伤势,再上药最少也有一刻钟,她可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候上:“我的脉很好诊,半盏茶的时间都用不了,先让宋大夫给我诊脉……”
“这……”小药童满目为难,京城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男,嚣张跋扈女,都是不讲道理的主,他哪个都不敢得罪,尽量顺着他们的心意:“如果孙公子同意……”
“我不同意!”孙伟光冷声打断了小药童的话,面色阴沉,声音冷锐:“凡事要有先来后到,本公子先进的医馆,宋大夫理应先为本公子看伤……”
安晓月看着他胖胖的粽子身体,毫不留情的嘲讽:“你是伤口需要重新换药,又不是刚受伤,需要止血治伤,晚会看诊,死不了的……”
孙伟光看着她傲气的眼眸,眸底暗芒闪烁,一个个狠毒话语倾吐而出:“你也只是诊平安脉,换药方,又不是刚被蛇咬伤,毒满全身,等会看诊,也死不了……”
话未落,他摆了摆手,两名侍卫抬起软椅,将他抬进了看诊的医室里。
帘子垂下,隔开了内外的目光,安晓月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孙伟光学着她的话嘲讽她,还毫不留情的抢在她前面进医室看诊,可恶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目光一寒,她挑开帘子走了进去,头发花白的宋大夫正背对着她,检查孙伟光身上的伤势,他的外衫和里衣都脱掉了,只穿一条白色裘裤,胸口,腹部遍布着一片片火烧后的狰狞疤痕,极是渗人。
安晓月吓了一跳,惊声尖叫:“孙伟光,你这身体怎么这么恐怖,简直就吓死人了,大街上的乞丐洗刷洗刷都比你有看头,我原以为你那张脸已是丑的极限,没想到你的身体比脸还丑,啊呀呀,丑成这副模样,你应该闷在家里等宋大夫前去换药嘛,居然巴巴的跑来这里,秀恶心身材,啧啧,就不怕人家宋氏医馆的客人被你吓跑了?”
此时的安晓月已经完全忘记,医室每次只接待一名客人,如果她没有闯进来,也看不到孙伟光的丑陋身体。
孙伟光的脸瞬间黑的能滴出墨汁来,冷冷看着安晓月,咬牙切齿:“滚出去!”他的骨头还没有痊愈,不能动手,否则,早就一拳过去,打烂她那张讨厌的臭嘴。
“孙伟光,你不过就是一名定国侯府的儿子,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安晓月美眸喷火,怒不可遏,她在安王府娇生惯养,又有安王爷护着,无论是京城百姓,还是高官贵人,见了她无不给两分薄面,孙伟光居然敢吼她,活的不耐烦了。
孙伟光不屑的嗤笑:“你不过就是安王府的低贱庶女而已,摆什么高高在上的臭架子!”
青龙国嫡庶分明,庶女身份一直是安晓月心里的痛,多年来,安王爷对她极其宠爱,她也一直将自己当成嫡女看待,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庶女二字,可她的生母是柴侧妃,是妾的事实无法改变。
孙伟光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她血淋淋的血疤,将她低人一等的身份公诸于世,她衣袖下的小手紧紧握起,纤细的身体轻轻颤抖,美眸愤怒的火焰喷涌,咬牙切齿的道:“孙伟光,有种你再说一遍!”
孙伟光见她气的小脸发白,心情大好,像安晓月这种自以为是的贱人,就应该狠狠刺激,绝不能姑息,她想听嘲讽,他就狠狠嘲笑嘲笑她:“低贱庶女,无耻至极!”
轻飘飘的话带着不屑与嘲讽,钻进安晓月耳中,她像受了巨大的刺激,美眸喷火,怒不可遏:“孙伟光,我杀了你!”
三两步跑上前,她一把将宋大夫推到一边,抓起药箱里的医用小刀,朝着孙伟光恶狠狠的刺了过去。
孙伟光重伤在身,行动不便,见小刀刺来,面色微变,快速向里翻滚,安晓月的刀狠狠扎在了褥子上,干净的褥子扎开一个深深的大口子,可见她心里的恨意有多重。
孙伟光面色变了变,对着门外高喊:“来人,快来人!”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残缺的身体,就将侍卫们遣到了屋外,安晓月来势汹汹,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应付不了,必须叫他们帮忙。
安晓月听着他焦急的呼唤声,愤恨的心里满是得意,面色狰狞着,快速逼近孙伟光。
小床就那么大,孙伟光退无可退,眼看着帘子被掀动,侍卫们冲了进来,他眸子里闪过一抹狂喜,高声道:“快拦住她……”
话出口时,安晓月手里的刀已对着他狠狠扎了下来……
宋大夫年龄大了,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摔的全身疼痛,眼冒金星,用力揉揉额头,定睛看去,却见安晓月手中的刀,刺到了孙伟光身上……
“啊!”凄厉的惨叫穿透云层,响彻云霄,震惊了无数人,也惊醒了疯狂的安晓月,她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刀正扎在孙伟光关键部位的位置上,他白色的裘裤被鲜血染透……
安晓月只觉轰的一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男子的那个部位,她没见过,却知道,那是对男子最重要的,万一扎出个好坏来,她会受很严厉的惩罚。
“少爷,少爷!”两名侍卫急急忙忙奔上前,看着那一滩鲜红血迹,震惊万分,居然伤在了这里,可如何是好?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屋外的人听到惨叫,纷纷围了过来。
安晓月目光闪了闪,颤抖的小手蓦的松开了小刀,悄悄下了床,准备趁乱逃离。
孙伟光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重伤了他,还想安然无恙的逃离,做梦!
大手抓住小刀柄,猛的拔了出来,挥舞着鲜血淋漓的小刀,朝安晓月狠狠刺了过去。
‘噗’刀入腹,发出沉闷的声响,安晓月逃离的脚步一顿,猛的瞪大了眼睛,慢慢低下头,看到小刀扎在自己肚子上,鲜血染红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