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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叫我?
我霎时就慌乱了,我想可能在我没发现她之前,她便已经看见我,不想让顾南轩难堪,又或不想让自己儿媳看到这所谓金屋藏娇瞬间心碎,没有挑破罢了。
我的心脏都快麻痹了,我迟疑着,听到顾南轩沉默许久,突然道声你可以出来,才硬着头皮,怯生的走了出去。
“顾、顾阿姨...”
女人看着我,眉头紧皱没有松过,她不是那种十分尖利的女人,贴近看眉眼很温柔,声音任何时候都很平缓,她对我说:“我叫古兰芝,你可以叫我古女士,也能称呼我古太太,但不可以叫我阿姨,知道吗?”
我点点头,心里莫名泛着酸,我站在沙发侧边不敢动作,听到她并没有对我破口大骂,而是戚眉看向顾南轩:“是因为她吗?”
我以为顾南轩会因为她母亲在场,刻意与我疏远,但他并没有,在回答他母亲的问题前,他对我平静的点点头:“坐下。”
我便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我看见他在思索,眉头微戚,片刻后点燃一支烟,低沉道:“并不是。”
“那是因为谁?童局长家那个遗孤?”
我也紧张的看向顾南轩,生怕他说是。但他却摇摇头,沉寂的看着茶几上的茶杯:“这个问题,我想不需要再问。你说你了解郑君怡,我并不觉得你在她的身上,看不到阮青洛的身影。”
阮青洛...
我记得第一次他跟古兰芝通话时,便提起过这个名字。我不知道她是谁,但这个名字似乎有很大的力量,倏然就让古兰芝哑口无言。她戚眉沉寂良久,将茶杯举起,道:“人是会变,君怡现在的确变得有些睚眦必报,心肠毒辣,但,又何尝不是因为你?你爸爸他现在身体病的那么重,你也不怕让他知道你和君怡感情裂变,会气出什么大祸来。“
“他在乎吗?“顾南轩回答的很快,阴冷的笑着:”四年前帮顾升雀占鸠巢,侵吞我所有成就。现在依然处处对我设张机设阱,极欲逼我到绝路。这样狠毒的父亲,我不记得我有过,你也不要再对我提起。“
他这样说,我莫名为他感到难受,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我对自己的父亲也能这样描述时,是经历了怎样撕心裂肺的绝望。古兰芝却摇摇头,她抿口茶水,瞥头看向我,我不是傻,我当即便匆忙起身想离开,顾南轩却抬手将我按下去:“坐着,你是我的女人,你没必要回避什么。“
我倏然就懵了,心里有种惊恐又温暖的感觉。
他说,我是他的女人。他在他母亲面前,说我是他的女人,没有半点的避讳。那是否便是,至少,不管能否给予名分,在他心里,我并不是那样肮脏不堪深怕给人看见的情妇...
我紧紧抿着唇,内心悸动着。古兰芝却叹口气,她与我认知中所有女人都很不同,我以为她会训斥顾南轩,或者把火泄在我头上,但她并没有。她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语气带着感慨“振邦,他的确心毒。他是战乱军阀,他手上沾着上百人的血,他踩过上万具鲜血淋漓的尸首,没有人比他更心毒的。但你呢?小南,妈看着你长大,你何尝不像他?“
“玉宝今年都七岁了,你却从来没带他去见你父亲一面,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爷爷,振邦也从不明了自己唯一的孙儿长什么模样;四年前,你一怒之下让冯家的小子绑了你大哥顾升,硬生是一刀扎断了他的要害,让他这一辈子也无法生育...小南啊,你要不认你父亲,这便是让顾家断了后人,谁及你心狠?“
什么?
我脸色刷的惨白,心脏都快惊的停止跳动。我突然想起当年那传的沸沸扬扬,说顾南轩意图谋杀他兄长的八卦绯闻。绯闻,我也一直就当它是绯闻而已,我从来都没想过,这样可怕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过...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顾南轩这样沉稳深谙的男人,选择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报复?
“够了。”
顾南轩突然起身,他抓住我的手腕,低沉道:“这里不够安全,明天我会让陈副总接您去老宅。你多讲无妨,听母亲叨搅,本是儿女应尽孝道;但舟车劳顿,我不想让你为那些烦心的事睡不安宁。”
他举足走去,我迷惘的跟在后边,古兰芝却戚眉道:“等等,我有些话,要问问这个女孩儿。”
他没停顿,我抿抿唇却滞了下。只因为她是顾南轩的母亲。
“你叫什么?”
我低声道:“我叫戈薇。”
戈薇。
她重复呢喃了几遍,接问道:“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我听说你当过小南的秘书,应该有金融专业硕士以上的学历吧。”
我心倏然塞塞的,尴尬着面庞不知该怎样回答,却还是咬咬牙,直言不讳道:“我没有上过大学,上高中的时候,我便辍学来北京发展、”
她眉头戚的更深,却也没再纠缠于学历,转而问道:“那么,令父母做什么生意呢?”
“这些年北京发展巨大,年纪轻轻独身闯荡,算得志气高,不知道你现在是做什么行业?”
她翘起腿,肘以雍雅的姿态搭在扶手上:“你爱不,也可能只是喜欢。你与小南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你知道,他有妻室,你这样,就算被人唾弃,也不该得到可怜。”
她没问一句,我头垂的更低,但在某个时候,我突然昂起脸来,很平淡的道:“我父亲是茶农,现在做些这方面的买卖,也算不得商人。我自己也没有什么耀眼的成就,在邂逅到顾总之前,我是工作室里的专业模特。才疏学浅,收入一般,至于你问我爱上顾南轩是因为什么原因,我”
“爱?”她突然打断我“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这个字有多重?”
我唇抿了抿,很平淡道:“我没有太多关于爱的经验,古太太,但仅对顾南轩,我觉得爱没有什么原因,爱也没有目的,爱不可以被解释,爱不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形式。你可能觉得我说话没有逻辑,但我觉得爱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
“您也不用再问了,方方面面,我不比郑小姐,我也不想避讳,我的确配不上您儿子顾先生。”
我倏然回头,抿唇看着顾南轩:“我可以回去了吗?”
他居然在戏谑的笑:“委屈?”
我精神瞬间要被这简短两字引炸了,委屈?你不知道我委不委屈?从前,也许是我错没错!但自从那天夜里起,是我自己选择了离开你,是你对我霸道紧追死死不放!甚至不惜跟当初一样逼迫我!今天,你母亲撞到了,是,是个正常人都可以理解为是我乘他独居来这里勾引他,他便是金屋藏娇,但事实就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心里是还念着他,口是心非的爱着他,对啊没错啊。
但是感情也分先来后到?
就因为我忘不了他,我就应该被这样刻意的询问最难堪的问题吗?我们的感情是违背道德伦理,但我爱上了他,这便也是无法饶恕的错吗?
我倒退半步,然后借着距离绕开他就向门外大步跑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管我怎样挣扎也不动分毫。他看着我硬憋住难过委屈眼眶有点发红的表情,那种戏谑,便一点一点的收敛。他戚眉未语,在古兰芝又要开口时,他却扬手止住,眸光深沉:“妈,这些问题,我不希望你再提及。戈薇家境不易,命势坎坷,的确有很多潜能,依旧没有发掘。但您应该清楚,只要我想,她会变得不比任何人差。”
他突然将我拉进怀里,深邃的凝视着我的眼:“而你是我的女人,在我身边,你想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可以改变,但不必因为需要。。”
心里猛然流淌过磅礴的暖流,让我紧绷了半夜的心,整个都暖融融的感觉。我抿着唇,不知该作何反应,却听到古兰芝低冷的声音。
“在君怡面前,你们也是这样?”
顾南轩未语,替我系上领口的纽扣。我看见古兰芝的眼神温和点:“没有就好郑锦州的心狠手辣,你不是不知道,虽然是亲家,这些年也是种躲避将昌盛那点股权归还给你的问题。他握着这东西干什么,你不是不知道。”
“所以,妈不准你再滋生这个念头,当然,我想你本身也没有。”
闻言我心儿已颤,我下意识仰头望着顾南轩,他的沉默,让我有种心裂出痕迹的感觉。
原来,从不曾许诺,是因为他从不曾想过。
“他不会有这念头的,古太太,您大可以放心。”我突然冷笑声,将他推开:“我也没有。”
“夜深了,不便打搅了,古太太,顾先生,我先告辞。”
我转身走去,顾南轩低沉的声音发出:“与我结婚这种事,你真的没有念想过?”
我心儿一颤,步子放缓;古兰芝尽收眼底,深戚着眉头:“既然想走,就走的干净利落,不管现在是什么时代,我都欣赏有气节的女人。戈丫头,我能看出你们之间不仅攀附这样简单,但爱也罢,为了某种目的也好,你应该明白,爱情与婚姻是两个领域。君怡便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女性之一,她有心机,能力极强,目光长远,运筹帷幄,当得小南的妻子,我也希望会是永远;而你,大抵也是优秀的女性,不过比之君怡,还是相差甚远,我不喜欢说配不配这个形容,但你的确不该因为自己情感,影响他的事业和人生规划,如果你是真的爱他。“
我突然觉得可笑,他的爱是自私占有死不放过,他的母亲,却让我为了爱他放手成全。因为身份的卑微,我的命运就理所当然该由他们说了算?
不,谁也没这个资格。
我倏然转头,冷笑两声:“古太太,这样说又是何必呢?您就这样笃定是我死皮赖脸不放过?其实我挺尊重您的,我以为您说话会很难听,但看得出您有涵养,没有怎样来羞辱我。但是,尊重归尊重,您也并没有资格命令我去做什么,尤其在命令我之前,也许该将注意力放在他们夫妻两人本身上。我也不怕得罪您,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也便不怕什么了,我不能保证您所要求的任何,她郑君怡自己没够力量捆缚住顾南轩,这并非是我的错。如果爱根深蒂结,您也不会跟我说这些;若是他们本身感情有问题,那婚姻本身就是堵纸糊的围墙。所以,不管哪个方面,您都没有怪我的理由。“
古兰芝眼眸显出错愕,许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反驳;顾南轩却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又在我下一次开口,倏然凝固。
我抿着唇说:“顾南轩我不想再这样了,真的不想了“
“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你可以一直自私,我也不可能永远跟着你的意志行走。甚至我很想不清楚,我戈薇怎么会在一段感情里纠葛堕落成现在这个模样?说我不爱你,挺可笑的,我哪次说谎不被你一眼看穿?但古太太说的没错,婚姻和感情就是两个领域,婚姻里可以淡化甚至没有感情,但它就是让两个人天经地义能生活在一起的资格。这个资格,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以后也不会有,不是吗?那对不起了顾南轩“
“今天,你的母亲也在,我们把话挑的这样明,我想是时候做个了断,我希望从今天起你便再也不要来找我。“
顾南轩的脸庞已经完全僵冷,古兰芝在身后戚戚眉,看着我摇摇头,又露出欣慰的淡笑。我没想太多,看着顾南轩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眸,我强忍着眼眶不发红,咬咬唇内的细肉,使劲撒开他的手,便跑了出去。
在门口,又诧异的止步。
“古先生?“
我看见古向佐居然在门口,靠着他那辆深褐色的迈巴赫,双手环胸,正对我邪魅的笑着。
“小薇呵,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欣赏过你,上车。“
我错愕着,但也没想太多,低下头,抓着包抿唇走下楼梯,我听到顾南轩追了出来,声线阴冷。
“你怎么来了?“
古向佐为我打开车门,冷冷一笑:“妈妈要住在你这里,我这亲儿子在她心里没你亲切,我能做的,也只有亲自去机场接她过来,你觉得有问题?“
什么?
我倏然怔在门口。
妈?他说谁是他的妈?
我看见顾南轩咬了咬腮帮,他突然衔支烟点燃,高昂起下巴,以俯瞰的角度凝视着我:“戈薇,我给你一次把话收回去的机会,仅此一次,再也不会有。“
这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与笃定,让我知道,这许真是他最后一次挽留我。心里针刺的疼,但在某个时候,我突然凄笑出声来。
“顾先生“
“童话已经结束,遗忘就是幸福。“
我拉开车门,义无反顾的坐进去,古向佐低低一笑,将车开了出去;后视镜里,他驻足在森冷的月光下凝望;后视镜里,我紧闭着眼睛,让涓涓泪水,只无声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