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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刘诩闭目养神,轻轻嗯了声。
魏公公小心揣摩刘诩神色,奈何并不分明,也不知道这话该往哪个方向讲。转目看连升,也是一副老佛入定的样子。他一头雾水,小心道,“户大人真真儿的将军风范,举手投足,都透着凉气儿,咱们被他瞅一眼,那都觉得脖子后面有凉风呢。”
刘诩被他的话逗笑了。
“他带兵惯了,就那样。”刘诩评论了一句。
“哎,”魏公公看着刘诩微微上挑的唇角,心中大定,“可不是。以前瞧着那些皇城铁卫们就挺神气了,谁知见了户大人方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马上将军!”
刘诩眼睫动了动。
魏公公察颜观色,更加笃定刘诩上了心,逗趣道,“将来户大人在宫里住下,可别把咱们都当兵带哟。老奴的胳膊腿儿,可操不得兵。”
刘诩又气又笑,睁开眼睛,“胡说什么呢。”
“起驾吧。”
“呃?”魏公公一愣。见刘诩已经起身,着了便服。
他看了连升一眼,连升已经挑了盏宫灯。
连升能去,他不能去。他立刻知道刘诩要去哪。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感念陛下苦心。
“太后那还没睡呢。您不过去,太后也惦记。”他追在后面干巴巴地说了几句,见刘诩已经带人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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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宫。
灯火通明。
新提的大太监忠心早早地候在宫门口,远远看见圣驾过来了,忙着人回去通报,自己带人小跑着迎了过去。
当道边跪下,“荣华宫内侍恭迎陛下。”
刘诩下来,“谁呀?”
“奴才是太后娘娘新任命的掌事太监忠心。”
刘诩没在意。早知那黑心的乳母命不久矣,是该换个人伺候了。
她几步走过去,忽地顿下,“抬头朕看看。”
“是。”忠心跪起来,仰头让刘诩看。
趁着通明的灯光,刘诩看到了一张柔和的脸,长眉微挑,优美清丽的眼线微微挑起。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仿佛未语先笑般。下巴的轮廓很柔和,优美的脖颈,一直延到太监常服的右衽里去。
刘诩瞳孔猛地缩了缩,有一刻,她几乎以为眼前的就是慎言。
“何时进的荣华宫?”刘诩眯了眯眼睛。
“回陛下,半年了。”
“从哪来的?”刘诩沉声。
“……回陛下,男苑。”
刘诩嘴角微微抿起。
忠心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抬头。
刘诩心头冷笑。越过他,走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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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宫。
平太后盛妆,端坐在主位。
刘诩进来见礼,“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四平八稳地行了礼,刘诩起身。
平太后自她进来就不断打量。和自己女儿争了这么些年,如今自己可谓一败涂地。如今大权已经尽落入刘诩手中,自己总算还扣得上一个孝字。有这个孝字当头,不怕女儿不待见自己。
平太后心头烦燥,脸上却一片雍容。
“皇帝,这大半年了,你不在,哀家在这宫里支应着上上下下,可是不易。”
“喔?”刘诩坐下喝了口茶,“母后真是辛苦。今后有了中宫,母后可得歇歇了。”
平太后心道,一来就敢释我的权?笑道,“是啊,给你大选,母后可是尽心竭力,瞧瞧,操心得人都老喽。”
刘诩不能再装糊涂,“尚侍君辅佐得不好?累着母后了,儿臣定替您教训。”
母女俩正较劲,门外报尚天雨候传。
平太后招手叫传。
知道平太后还不敢开罪尚天雨,刘诩不担心,悠然喝茶。
尚天雨这回是换了正式的宫装,宽袍展袖,风一吹,飘飘欲飞。走进来,目不斜视,“儿臣参见母后。参见皇上。”
昨天一回来,就见过尚天雨了。这小家伙历练得不错。只是还挺黏人。刘诩想到尚天雨这些日子和平太后周旋的趣事,不禁嘴角上挑。
今日见他着了宫装,也觉新鲜。不觉多看了几眼。
平太后打量刘诩神色,一双眼睛黏在尚天雨身上的样子,不禁撇嘴。
“平身吧。”平太后招手,尚天雨垂目走过去。
“坐在母后这儿。”她挂上慈爱的笑,“尚侍君这些日子可没少操劳。后宫的事,全靠他辅佐着哀家,才一切井井有条。就说大选吧。多大的排场,小小的人儿,调停得当,一丝不乱。终给皇上选得好中宫。”
尚天雨手被平太后握着,嘴角有些抽搐。偷目看刘诩,冲她眨眼睛。
刘诩喝口茶,淡淡笑道,“是啊。”
见刘诩没了下文,平太后心里气闷,只得自说自话,“皇帝呀,虽说中宫是咱们精挑细选,可到底是外来的人。可不能失了典仪。母后本想着趁这几日他在宫里,好好教导些礼仪。谁知他一直病着,在清心居闭门不出。就连母后也宣不动他。眼瞅着大典了,母后心里着急。不如着尚侍君过去,他规矩好,教皇后些规矩礼仪,也好把后几天的事周全过去。”
尚天雨身上有多少规矩,刘诩会不知道?明显着要拿着户锦说事呢。刘诩不接茬,笑道,“母后误他了。他刚从秦边境过来,身上都是伤。且得养一阵才行。”
“喔?”平太后这倒是没听闻过。
“是啊。也就是他硬气,要在旁人,便是现在也下不了床呢。”
“怎么伤成这样?”
“他是马上的将军。战阵上的事,说了母后也不懂。如今趁着大婚前,先接进宫,便是要他好好休养。是朕不准他出清心居的门。不是母后宣不动他。”先把户锦摘出来。一个孝字,她尚在顾忌,户锦初来乍到,更经不起。
“呃?”未料刘诩这样回护,全不似传闻的那样不在意。平太后顿觉打错了算盘,尴尬笑笑,找不出话来。
“来人。传户锦,见驾。”刘诩抬手。户锦那纵是有一大堆未解决的问题,今日在太后面前见见光,是必须做的。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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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天雨看向刘诩。两人对了对眼神,便各自端茶杯,以茶盖脸。
不多时,门外有报传。
刘诩淡淡放下茶盏,心中却远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应该一回来就见见户锦,总是托辞事忙,明日再见,其实是自己心里也有些逃避。该如何面对户锦,户锦又该怎样面对自己?刘诩心里长叹,在户锦一事上,自己确实得费心把握。
门外,一个挺拔的身影。户锦着武将常服,快步走进来。算起来,今日是他们第二次正式唔面。不知户锦能做到什么程度。刘诩心中有些顾虑,又隐隐有些期待。隐约觉得,户锦不会让自己失望。
整个荣华宫里的人都瞅着门口,等着看这位未来的中宫如何晋见。
“末将户锦,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陛下。”一个清朗的男声。高大的身形利索地撩长襟,扑通跪下。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潇洒三拜,透着干练和英气。户锦拜完,全殿皆静。
“呃……”平太后没缓过神。见过不少男子,美貌英伟,并不稀奇,只是眼前这人气质凛冽,一双眼睛只微微扫过来便有让人心折的气势。这样的男子,即使刻意敛着气息,也不能不让让她心颤心惊。
“母后说要见见你,多日休养,身子可大好了。”刘诩和声道。
户锦抬目,看见陪坐在一旁的刘诩。上次相见,在校场的点将台上,月朗星稀,看个朦胧,此刻通明灯火下,户锦不禁眯了眯眼睛。
刘诩也是目不转睛,两人如初见般,对视片刻,户锦先缓过神来,“是。谢陛下。末将已经痊愈。”
果然通透。刘诩目中神色一缓。
户锦已经收回目光,垂下眼睛。
“瞧瞧,人总算是见着喽。”平氏也缓过神来。看着户锦俊逸的脸庞,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末将知罪。”户锦瞟了一眼刘诩,很上道地叩礼,“只是末将身子未愈,不便来拜见太后娘娘。”
“哎,既入宫,便该称什么?”平氏拿出当婆母的款来。
尚天雨伶俐地接话,“臣侍。将军叫错了。”
一边说臣侍,一边称将军。平氏被尚天雨噎得没话。刘诩抿唇笑。
户锦滞了下,抬头又看了看刘诩,见刘诩挑着唇角看他,便抿唇收回目光,双手按地,“臣侍知罪。”
“既是臣侍,跪礼也不对。”平氏挑剔。
户锦有些茫然,想了下,并拢了双膝。
“嗯。”平氏见他这样逆来顺受,心里好过了些。
刘诩在一边咳声,“天晚了,母后要教,明日着礼监司的人过去就可,您不也累了这许久,瞧瞧,都憔悴。咱们不扰您休息,都退了吧。”
平氏气结,这才说了几句,就心疼了?
“晨昏定省,须知凡世家大族,皆有规矩,何况宫中。”她又训了几句,户锦跪在下面称是,姿势很规矩。跟着刘诩,一群人转眼退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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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荣华宫,尚天雨瞅了瞅刘诩。
“主上,您回寝宫去?”他悄悄地问。
“怎么,还敢来管我?”刘诩悄悄地说。
“哪敢。”他拿眼睛瞅了瞅远处的户锦,摇头叹气,“既然今日见了,索性您就一次把话说透吧。好好地一个将军,把人家圈进宫来,总该让人家心里落定。”
“前几天不是才打伤了人,这会儿又来说这话?”刘诩笑着戳他额头。
尚天雨不服,“哪里是故意打伤的,只是收招不慎。他自己打架不专心,怪不得我。”
“狡辩。”刘诩板起脸来。
“我好久没胡闹了。那次是太后要见他,我有什么法子拦,不过是浑打浑撞罢了。”尚天雨委屈。
刘诩笑着拍拍他肩,“得了,逗你两句。这些日子,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尚天雨红了眼圈,“得主上一句辛苦可不易。”退后两步,跪了下,就带人退走了。
刘诩上了车,探身冲户锦招手。太监连升忙引户锦走近前。看见刘诩伸出只手,户锦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