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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已看见他们,可狭路相逢,要避已是来不及。他皱眉,伸手推了推尚天雨,低声道,“什么都别说,也别辩。”尚天雨一愣,抬目也看到了气势汹汹而来的这群重臣。
“什么都别说,也别辩,记得脱身要紧,圣上等着你呢。”慎言来不及解释,只再次重申。
尚天雨点头。
“若我脱不了身,你转告圣上,从平娘娘手下转来的人,我已经着人审查了一遍,圣上要的下毒人,已经死了,他有同门,但要几天,才能查到踪影,请圣上再宽限几日,我们定不辱使命。”
慎言语速很快。尚天雨字字记在心里,虽然不知他所说的“我们”指的是谁,但心中明白,必是圣上暗中培植的力量交在慎言的手中。转目看见逼近的梁相一众,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拉住慎言,轻声提议,“我们施展轻功,一下子就没影了。”
慎言苦笑。天雨真是个孩子。自己的行踪本不固定,今天是因有事,才走到正殿附近,梁相众人专等在这,必是先得了消息。本就是眼中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又加上自己近日暗影的事办得也过于招风,所以,可以肯定,今天梁相对自己,可谓势在必得了。
梁相已经带人过来,慎言轻轻挣开尚天雨的手,低声说了最后一句,“你是圣上正了名的男侍,要擅用身份。”
尚天雨看着梁相挟着怒气,直奔慎言而来,垂在两侧的手,狠狠握紧。
☆、刑讯
内务司的黄大海听说吏管司的侍郎周旭亲自来了。他心中纳闷,急切间出迎。
刚转出大门,就被亮盔亮甲的一大堆殿前武士,晃了眼睛。殿前武士就是专在殿前司仪的,样子讲求好看张扬,甲衣自然是漂亮抢眼的,论实战,确是没有用处。黄大海心中暗骂,急用手揉了揉太阳光闪花了的老眼,才看见了周旭和他身边反缚双臂的慎言。
“咦?”黄大海惊奇。方才还从他这领人,这会儿怎么就成了阶下囚呢?
“黄公公早啊。”周旭哈哈。
这周侍郎专管吏部,凡是官员,谁不惧他几分?黄大海忙躬身,谄道,“大人早,这么早,是什么急务,烦您老亲来?”
“借个地方用用。”周旭摆手,把他叫到一边,神秘地低声,“公公知道,咱们殿前武士大营的牢房,可没那些个花样,这个这人犯,须得快审,……还须得公公出出力。”说毕,他冲慎言方向挑了挑眉。
黄大海心里一边暗骂这些银样蜡枪头的家伙,一边发狠。整治人,他的本行。何况对方还是让他又恨又妒又忌讳的慎言呢,他亲领着周旭去堂上奉茶,又着手下人,将慎言押进去。
他转过脸,表情立时换作阴冷,阴阴地看了看反缚的慎言,“耀阳啊,咱内务司的规矩,你该不会忘吧。”
不怀好意的气息,喷在慎言脸颊,他自进内务司以后,一直沉静的面容起了些波澜。
“呵呵,那就先照老规矩先侍候耀阳公子吧。”慎言的反应让黄大海很是满意,他张扬地吩咐。
一边几个教习教按捺不住,齐声应是。
周旭坐在堂上,一边看着被推搡着往里院走的慎言,一边好奇。慎言方才与他们应对,丝毫不见惧色,方才黄大海一句话,就让他起了波澜,“黄公公,你们内务司有啥规矩呢?”
黄大海呵呵笑,“大人不急,先喝口茶,过会,带您去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黄大海邪邪的笑容,未长胡须的白胖面容,仿佛起了层油光似地,看了就让人心里厌恶。周旭心里暗骂,这老阉货,不定有什么阴损招式呢。不过既然是用在慎言这样的人物身上,他也不妨乐见。
正喝茶,远远见梁成抹着汗跑来。
“人呢?”也不用通传,梁成跑进来急问。
“押进去了,先收拾一下,呆会就审。”见梁成一脸淫急的模样,周旭和黄大海彻底无语。
阴冷刑室里。
自被推进门,慎言反缚的双臂早就解开。他一人立在门里,并无人看管。慎言心内的凉意却浸没。在这间囚牢里,在这内务司里,从没有人被缚,也不会有人专责看管,但是,一入了这里,就注定不能逃,不能躲。承受是他们唯一的命运,这就是在这里最摧折人的悲凉吧。
刑室里几个行刑的人,走来走去,摆弄东西,一些小零件,被他们摆弄得叮叮响,还夹着几人嘻笑声,说这件东西怎样,那件东西多么厉害,不时用眼睛瞟慎言。慎言冷眼看着。虽然知道这是他们惯用伎俩,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倒是被这些阉人用得像模像样。但熟悉,并不代表不紧张。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指,只觉指尖一片冰冷。
“来吧。”有人招呼他,声音又阴又滑。
慎言自己走到刑架边,沉默地除衣裳,自己伏到架上。熟悉的冰冷,熟悉的屈辱,熟悉的倔强……
四肢大敞,寸缕不着,线条美好的身形,让看惯美男的几人也晃了眼睛。
“用针吧。”一个人看着慎言黑白分明澄澈的眼睛,冷声吩咐。
堂里。
周旭好笑地看着梁成色急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喝尽一口茶,起身,“走吧。”
黄大海在前面引路,三人一路说笑,走进内院。
梁成好奇地四处张望,传说中的内务司内苑,让他一直向往。因有了外人,那些漂亮男子均被带回了房间,整个内院清静异常。
“大人若有兴致,入夜,老奴挑两个孩子给您送去?”黄大海谄笑。
“好好,”已经站在牢门前的梁成心猿意马。因为他从大开的门口,看到献祭一般仰躺在房内刑架上的,慎言。裸身,略辗转,略急的喘息,因隔着些距离,这若有若无,若显若现的春光,无一不恰到好处地激发着他内心的荡漾。
梁成咽了口口水,径走了进去。
刑房内又阴又冷,夹着些许霉变的味道,周旭跟在后面,不适地皱起眉。待走近,看清架上的人,不仅梁成,连着一贯阴冷的周旭也一愣。
慎言,仰躺着,身上没有缚绳,也没有外伤,只是整个人都在抖。目光移至身下,周旭不禁大吃一惊。
慎言两腿微叉开,湿了一大片。并且还有不断的淡色的便液浸渍他身下的刑架上。慎言,他,失禁了!
“怎么?”周旭不解,梁成眼睛也发直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黄大海淡笑。
“是针刑。”
内务司的男子们,都忌讳见外伤。这针刺的玩意,伤在内里,又极巧妙,其难受程度,又远非鞭棒的级别能比的,算是高端酷刑。因此,极好用。比如,即使慎言这样的铁卫出身的人,只要金针刺进相应的穴位里,人体应该有的反应,他也逃不过的。比如说,现在,在腰侧的几个在穴中刺了几针,人,便失禁。这是调、教的第一步,羞耻。
“体内又痛,又酸,又麻,下半身已经不是自己的喽,自然要流些黄白之物喽?瞧这一针。”施针的人得意地摇着手中金针,现宝似地往慎言腰另一侧缓慢刺入。
沉沉的呼吸骤然急促,刑架上的人,再忍不住一口气,沉哼出声。
“这是另一穴。从脊柱渗出的那股子疼,像拦腰截断似的。瞧奴才转转针,那就像是把肠子拧个劲,呵呵,那滋味,才叫销魂。”
阴冷的声音,让周旭和梁成后背发凉。他们眼睁睁看着慎言全身开始剧烈地抖动。
另一人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伸手动他身上另一根针,慎言惊喘一声,身下更多的便液,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慎言屈辱地湿了紧闭的眼睛。
更多的针,依次探入不同穴位中,仿佛在展示受刑人不同的表现。饶是周旭和梁成也看得胆战心惊,哪还有心思审问,只盼自己这辈子别落在这帮阉人手里才好。
“大人问你的话,再不招,这针可就不拔出来喽,你知道是什么滋味的。”黄大海冷声。
慎言已经晕过去三回。一针刺入他指甲,他骤然又疼醒,惨白着脸色,闭目咬唇,不发一语。
“泄得够了。”黄大海扬手。
腰侧的一枚针倏地抽出,慎言身下便液早泄尽了,尽是些肠液,一牵一牵地往外渗。针拔出来,他却没缓过这口气,因为知道下面有更严厉的手段等着。
果然,有人过来,一杯杯给灌水。慎言并不抗拒,极配合地喝下,省了许多手脚。
“倒是通透。”有人甩给他一副贞操带。
慎言已无力。就有人替他戴上。身前严厉卡紧,身后也塞得严厉。慎言无暇顾及这新加的累赘。他浑身是汗,紧闭着双目,屏着气。
“瞧着吧,等他腹胀难忍,最后疼痛异常,直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哭着求着要如厕时,咱们再来问。”黄大海引着心有余悸的两位大人往外走。
梁成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无力伏在刑架上的慎言,一动不动。只从他颤抖的身子,可以想见这人还残余生命。从始至终,他一直闭着眼睛,除了几声呻吟,未见一丝抗拒。及进门时,就明明脆弱地泄露出害怕和紧张的情绪,却又从始至终这样硬气,仿佛有无尽的承受力。这样的慎言,让梁成欲罢不能。
他想了一下,转回来,到慎言跟前。伸手捏着慎言的下巴,迫他挑起侧过的面庞,慎言透白的脸上,汗湿得晶莹,眼角明显湿湿的,似有泪已经挣出。梁成心里有些疼。黄大海曾说,男苑刑囚,从不缚着,就是要看他几时挺不住,打着滚地求饶,才有效果。可是,梁成却强烈地感觉到,慎言,永远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慎言。”梁成低声唤。
慎言颤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星目黑白分明,夹着淡淡的水雾,澄澈得让人震惊。
似是目光缓缓调了调焦距,看清眼前的人,慎言极轻地叹了口气。
“可要招了?”梁成心里一跳,他满怀希翼地探下身问。
慎言目光,由暗及明,似有极亮的星星明明灭灭。如此漂亮的眼睛,让梁成看得痴了。
半晌,慎言攒了点力气,轻轻摇了摇头。
“不招?你可知轻重?”梁成握住慎言的手。那手软弱无力,汗湿冰冷。
慎言又滞了一会儿,再攒了点力气。他,微微挑唇,露出,淡淡笑意。
“你……”梁成震动。
见过行刑后的人各种情形,唯独这淡淡一笑,让梁成内心巨震。这笑,如此悲悯,让人无端觉得,施刑的一方才是真正岌岌可危,值得怜悯的人。是什么,让慎言如此镇定?
梁成多年后,仍对这一幕记忆犹新。
周旭和黄大海站在外面,看见落后的梁成木木地走出来。
“怎么了?”周旭皱眉。
探手推了推梁成。忽觉梁成全身都在战栗。
“到底怎么了?”他惊问。
许久,梁成抬目,“老周,我……我们……”他想说,我们屡次行为,是不是早已经触了皇上逆鳞,虽然幼帝无权,但多年以后,她真的不会长成利爪的真龙吗?到时,我们,会比慎言此刻更不堪吗?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来。人人都以为他脑满肠肥,却不知,他也有能洞察危险的心。是啊,从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想那么远。但慎言那悲悯的一笑,让他一下子,仿佛洞开了心门。
“刑室内冷吧,前厅暖暖。”黄大海殷勤待客。三人各怀心事而去。
刑室内。慎言呼吸粗重。加诸在体内的痛楚,加倍地放大,吞噬着他每一寸精力。从前在铁卫营,在男苑,以他的勤奋和优秀,从没受过如此长时间的惩罚。不,这一次,不是责罚,是熬刑。
慎言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该如此积存体力。方才人前的淡定,早已经被一波强似一波的痛楚慢慢吞噬。他咬破了唇角,指甲抠着刑床,皆断裂。意识已渐模糊,不过他可没有庆幸即将晕过去,因为一枚冰冷的针尖,倏地刺进他的指缝。于痛不欲生中,他一下子睁大眼睛。
不能晕,不能动,不能动手拔针,更不能反出这里。他是铁卫营一等一的高手,此刻,即使轻轻振内力,就可以将体内的针震出来,只要指尖微动,那些针就是最趁手的暗器,刺进这些阉人的体内。可是,空有一身武功,他却只能用它们抑制住自己反出去的冲动。不能动,不能动……
不知挺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慎言已经痛得迷糊起来。他几乎为已经做好的计划而感到动摇。他怀疑自己真的能熬到自己希望的那个时机。挺住!他无数次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却无力挽救自己滑向痛苦深渊的心。
无力垂下的手,突然爆出劲力,慎言的目光中,有精光暴起。几名打手于远处都站起身,从慎言身上,突然勃发的杀气,让他们有了感应。
不能动!慎言咬破已经烂了的唇角,保持脑中一线清明。迷迷糊糊几近失去意识之际,那个明亮、姣洁的面容,闯进脑海里。盈盈笑意,殷殷关切,烦恼中不怒自威的表情,重压下的倔强坚毅。一颦一笑,一丝一缕,象清泉浸心。
慎言渐渐放松,静下来,卸下已经蓬在指尖的内力。静静地等着更暴虐的考验。
☆、□□
两人两骑,一前一后,在郊外官道中疾行。
已经奔了一天,刘诩浑身是汗,大腿内侧已经被马鞍磨破,被汗一浸,沙沙地疼。她咬紧牙,用力夹马腹,胯下的马也是汗水淋淋,强弩之末。
蓝墨亭抿唇紧跟其后,眉头簇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