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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治之,世家望族原府的嫡三公子,原府众多男丁都位列高官,长辈且不提,光原治之这一辈人中,长兄年纪轻轻已经位列二品大员,是手握实权的尚书左仆射:二兄十八岁已经成为少将军,为国驰骋疆场,长年厮杀在前线:原治之本人十七岁也己进士及第,虽然只是第三名的探花,据说却是拿帝因为他年轻,长得又俊美,非常符合“探花郎”这个美誉,才故意将他从状元降到了第三。
而且,费明兰听庶兄费明德详细讲述了原治之对费家的出手相助,了解了原治之的手段与善意,这让她感激之余,更增添了几分少女的浪漫憧憬。
费家在费忠贵突然去世之后,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而原治之的出现就宛如立下了一根最中心的粱柱,让费家突然就安稳了,费明兰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不管对于什么样的女子来说,有本事的强势男人都是最容易让她们心动的,费明兰也不例外。
英雄爱美人,美人又何尝不一心仰慕英雄?
包何况原治之本身又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费明兰的一颗芳心,也就不知什么时候,在不知不觉中,萦萦绕绕地放到了原治之的身上。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原治之都是让女方无可挑剔的完美夫君人选,费明兰真有点担心人家看不上她这种商户女呢。
如今他却送来了馥馥,是什么意思呢?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是在暗示她可成为他的良配,在向她温婉求婚吗?
费明兰强自压抑心头小意的乱蹦乱跳,就怕是自作多情,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呢?她如果太热情响应,岂非会让她出丑?
可,万一真的是呢?
她会因为一时的会错意而错过这段良缘吗?
石榴忽然“哎呀”了一声,有点惶惑地道:“小姐,那位原公子还让奴婢转述一句话的,奴婢刚刚居然忘记了,还请小姐责罚!”
“小胡涂蛋,快说呀,什么话?”立夏忍不住拍了石榴的小脑袋一下,这个小丫鬟刚刚十一岁,还没有调教好,性格有些粗枝大叶的,有时候真让人忍不住想敲她脑袋瓜几下,看能不能开窍。
石榴道:“原公子要奴婢转告小姐:费小姐,原三并非你眼中的原三,而是和令兄一样的原家子。”
嗯?和哥哥一样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
费明兰狐疑地颦眉,忽然她的心一跳,她的哥哥可是好男色啊!
难道
这、不会吧天啊!
天哪!
金陵,乌衣巷,原府。
原四公子原平之冲进母亲郑氏的院子,一路直接闯进内室,看到郑氏手中正拿着合婚庚帖,目光阴寒,脸色沉重。
郑氏皱了皱眉头,道:“你这是干什么?耍性子给谁看呢?没有通告就闯了进来,越大越没有规矩了,哪里还有一点大家子的样子?”
原平之伫立在原地,努力平抑住心头的怒火,放缓声,问道:“父亲也答应向费家提亲了?”
“是啊,费家大小姐也算是你们的远房表姊,和治哥儿联姻,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原平之只觉得心中一团怒火,额角青筋跳得生疼,他努力压低声音道:“这和替二哥纳妾冲喜不一样,出身低微、身为平民也就算了,这可是替三哥找的正室嫡妻,怎么能要一位商户女?士、农、工、商,最不入流的就是商人,奸商奸商,这种人养出什么好女儿?”
郑氏把庚帖放存桌子上,端起茶盏,倒是漫不经心地笑了。
“你这孩子懂什么,咱们家的情况你多少总该清楚一点,你父亲和大哥都说过,你们几个兄弟姊妹并不再适合往高处寻亲,治哥儿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寻到一门这么合适的,你父亲也觉得妥当,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原平之扬眉这真的合适?难道不是你故意寻来羞辱三哥的?”
“混帐!”
郑氏手里的茶盏擦着原平之的耳际滑过,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撞击声后,被摔得四分五裂。
她站起身来,疾步走到原平之近前,怒视着他,怒骂:“不孝子!这样和亲娘说话的吗?”
原平之闷声道:“京里那些公子哥儿听闻三哥要娶一个商家女,都纷纷取笑奚落他,说他是原府最倒霉的儿子,生得最俊美有何用,不过是被原府室来换银子。”
郑氏气急反笑“胡说八道!简直莫名莫妙!这到底是哪里传的混帐话,你偏偏也信?咱们原府何时沦落到需要拿儿子换银子了?”
原平之恼怒道:“我是不想相信的,可事实不是如此吗?他们还不知道三哥其实是庶子,就已经这样嘲笑了,如果再知道了实情,还不知道会说什么怪话呢!到时候原府的脸不就都丢完了吗?最难堪的难道不就是娘吗?他们不会说你面慈心狠,苛待庶子吗?”
郑氏一巴掌甩在原平之的脸颊上,眼中又痛又怒,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幼子,忍不住老泪纵横。
“逆子!逆子啊!难道你就是这样看你娘的?在你眼早,你娘我就是这样口蜜腹剑、面善心恶之人?这么些年,我怎么对待治哥儿的,你不清楚?我对待他和待你们同胞兄弟三人有任何区别吗?他的哪点待遇不如你们?你看看姨娘们养的五哥儿、六哥儿,和你们兄弟四人一样吗?下人待五哥儿、六哥儿和治哥儿一样吗?这都是谁为他带来的尊荣?是谁在维护他?”
原平之跪倒在亲娘身前,说:“娘,我也是心疼您,不忍您被别人存背后指指点点啊!与三哥相比,我更心疼的是您啊!既然这么多年您都善待三哥了,为什么在他的婚事上,要坚持为他选择一个商户女呢?”
郑氏擦了擦泪,木然却又决然地道:“这是我为他选择的最合话的未婚妻,父母的苦心孤诣,你们这些小家伙又懂什么?”
她懒得对自己这个骄纵任牲的小儿子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自己复杂的心态。
小儿子友爱手足,天性良善,一心一意为他的三哥打算,可是他哪知道他的三哥却绝非等闲之辈,?
就算再疼他、再宠他又如何?他还不是不和自己这个嫡母亲近?毕竟隔了一层肚皮,终究会是两种心肠,无论怎样为他着想,他也不会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贴心。
原三自从知道自己是庶子出身以后,就费心谋划想从原府独立出去,他那些小动作,真以为能瞒得过她这位原府的当家主母吗?
他巴结皇帝,暗中为皇帝效力,可是他忘记了皇帝是她的亲外甥,太后是她的亲妹妹吧?
他就是想造反,又能反到哪里去?孙悟空再神通广大,又岂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他不是精诵商贾之道吗?他不是对物流南北,商通天下感兴趣吗?他不是很推崇四方行商的商人吗?
那她作为慈母,遂了他的心愿,为他特意寻觅一位商户女为妻,难道还称不上“体贴入微”、“苦心孤诣”?
嫡母难做,谁又能体谅她的难受与难为?
原平之见母亲主意己定,显然是下了决心的,不由得大为焦急,他还没有接到三哥的来信,不知道是否愿意迎娶费明兰为妻,如果三哥不乐意,那么就算母亲勉强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行让三哥娶妻,最后也只会加剧母子之间的矛盾,更加让关系恶化。
原平之想先让事情缓一缓,他虽然友爱兄弟,但也孝顺父母,不想让母亲多年的声誉毁于一旦,流言辈语的杀伤力是相当大的,一旦母亲被认定容不下庶子,德行有缺失,就会丢尽颜面。
母亲明明是那么爱面子的人,为什么在三哥的婚事上就这么执拗了呢?
“娘,要不再等两天,等三哥从外面回来了,问问他本人的意思?毕竟他也大了,又是堂堂的探花郎,如果他真不乐意,事情闹大了,会计人看笑话。”
郑氏坐回椅子上,摆摆手道:“我特意去皇国寺寻找高僧为他们合的庚帖,卦象上说他们乃是天作之合的佳偶,上上大吉,你就不要管了。”
“可、可是可是费忠贵刚过世不久,费明兰身为嫡女要守孝啊!”“不是”丕没过百日孝期吗?先把婚订下来也是好的,免得夜长梦多。”
“娘——”
“行了,你出去吧!这件事你不要再过问。”郑氏开口撵人了。
原平之心里气恼得翻来滚去直跳脚,表面上还得勉强维持住原府四公子的礼仪派头,闷闷不乐地从郑氏院子里退了出来。
身为弟弟,他想帮助兄长寻找一门好亲事。
可是身为儿子,他更不能当真忤逆母亲,让她伤心难过。
原平之不由得暗自感慨贤弟难为,孝子更难做。
总之一句话,人难做。
真是人人都难做。
余姚县客栈,甲字第一号房。
原治之正坐在轩窗下的书案前研读厚厚的卷宗,他今日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长衫的交领与袖口用深青色滚绣出素雅的云纹,腰系同色绣云纹的宽腰带,带上仅仅悬坠了一枚羊脂白玉珏做佩饰。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只系了一条天青色头巾,清俊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在旭日晨光中,直让站在书案边角研墨的妙龄俏婢看得移不开视线。
研墨的俏婢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不算太高,但是身材窈窕,丰胸细腰已经很有女性的诱人风情,她生得五官端正柔和,不是极美丽,但却让人看起来极为舒服。
在原平之的心目中,俏婢盈袖这样温婉性情的女子,才最适合平时最会装腼腆温和,实则相当冷肃寂寥的原治之。
原治之审视着手中扬州各大盐商历年来的所作所为,这里面的数据,既有官府的记录,也有民间打听来的消息。
盐铁之利,历朝历代都是官府税收的重头,但也最容易滋生腐败,出现大问题。
两淮盐场是盐利重地,产盐量大,品质也高,扬州盐运衙门上交的盐税几乎占了景国盐税的一半。
可是近年来,盐业频频出现问题,官府招商办课,实行由专商垄断盐引的“纲盐法”养肥了一批大盐商,专业盐商子孙世袭,巴结贿赂官员,垄断了盐的收买、运输和销售,任意剥削食盐的生产者和消费者,导致官吏勒索成风,私盐成行,盐法紊乱,商民皆受其害。
去年冬天余姚县甚至爆发了产盐灶户与盐商的持械流血冲突,据说造成了三死十几人伤,后果相当严重。
看到余姚县案宗时,原治之不由得嘴角微挑,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费明兰高姚秀雅的身影。
费忠贵是靠卖盐起家的,他本身也是余姚县的大盐商之一,成为皇商之后,虽然经商范围扩增了许多,但他始终没有放弃盐业,对他来说,盐业是他的立业根基。
但是费明兰在处理费家产业时,最先出售的却是盐业,让费家与盐业这个既有世袭之权又有巨额之利的行进再无瓜葛。
原治之不相信她预先得到了朝廷要整治盐业的消息,倒宁可相信她是透过自己的研究,得出了盐业已经危机重重的判断,在表面的繁华之下,其实是迅速土崩瓦解的巨大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