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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她的生辰快近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要挑拣新的议亲人选。
及笄以后,她无法以年幼来规避旁人的觊觎,她不能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想的多了,思虑便乱了起来。
崔琤没再多想,回房后便吩咐侍女找出柳约送来的物什,仔细地放在木盒中尽量早些送还。
*
这厢崔柳两家的事刚告一段落,便有人坐不住了。
张焉原本懒散地倚在榻上,听到暗探来报忽然便坐直了身子。
“你铱椛说真的?崔家退亲了?”
他昳丽的面容焕发神采,仿佛缠绵病榻之人突然变得康健。
因他父亲驻留京城没有前往行宫,他也没能去成行宫。
没想到崔琤回来不过几日,便出了这事。
“千真万确,公子。”暗探低声道,“柳公子不日便要前往剑南,此行少则数月,多则数载。”
张焉的眉眼微开,他抑制住心中的喜悦,轻声向小厮吩咐道:“去,和父亲说我要到崔家提亲。”
他一扫前几日的积郁,大踏着步就要走出房中,迎面却撞见了自己的幺妹。
张三娘蹙起眉头,有些厌嫌地说道:“大哥今日如此喜形于色,是又要去闯什么祸事?”
“你懂什么?”张焉瞥了她一眼,“你大哥我不日就要成亲,这是喜事。”
“成亲?”她讶异地问道,“你要和谁成亲?”
张焉没理会她,三妹最是多言,什么事一旦告诉她指不定连门房养的小狗都知道了。
张三娘讥讽道:“先前是谁为了和狐朋狗友喝酒,一位贵女也不肯相看?”
她翘起涂抹了蔻丹的手指,在张焉想要离开时挡住了他的路。
“你说说呀,大哥。”张三娘笑着说道,“妹妹也想知道,到底哪家的姑娘能入了你的法眼?”
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在外人面前是端庄沉稳的窈窕淑女,在家里时仗着父亲的疼宠,比市井的泼妇还要不饶人。
张焉有些烦躁,冷声说道:“你管得着吗?”
他话音刚落,他刚刚遣去的小厮便回来了。
张焉一看他颓丧的神情便觉得不妙,偏偏幺妹还像个拦路虎一样挡着他。
让他既不好直接去找父亲,也不好和那小厮多说什么。
他索性走回房中,不再理会妹妹。
张三娘见状也没了兴致,她懒懒地说道:“大哥今日最好安分些,这两日哥舒公子都会在府里小住,晚上还会参加咱们的家宴。”
她既慵懒,又偏生还透着几分认真的告诫。
张焉敛了敛神情,他低声说道:“知道了。”
他是个纨绔不假,但他又不是傻。
父亲这个位子特殊,交往的后辈也都不是寻常人。
尤其是在今年春天以后,父亲和郇王李澹走得越来越近,偶尔窥知到父亲的野望,他都感到暗自惊心。
关上房门后,张焉才让小厮继续解释。
“公子,三姑娘说的是。”小厮认真道,“今日哥舒公子来访,老爷盛情款待,不许人过去叨扰。”
张焉与哥舒昭并不相熟,先前只知道他是朔方节度使哥舒越的儿子。
但听闻前些天他在马场救下崔琤后,他心中警铃大作,不得不重新了解他。
张焉的眼皮跳了跳,“罢了,还是先安分些吧。”
他今日没去跑马,也没有吃酒,只是默默地挑选了许久晚上要穿戴的衣冠。
到夜间的时候,张相亲自带着哥舒昭来到席间。
因是家宴,所以没什么刻板的规矩。
为了他张相甚至将席间的酒全都换成了茶。
哥舒昭坦然大方,一两千金的明前狮峰,在他口中好像白水一般。
张焉状似无意地审视着他白到发光的清俊脸庞,忽然想到了那位尊贵的郇王殿下。
他有几分泄气地暗叹,大抵也只有郇王的容貌与气度能胜过眼前这人。
因两人年纪相仿,张焉又惯来是个玩得花哨的,家宴结束后,张相特地嘱咐他陪着哥舒昭到后山看看。
哥舒昭为人温和谦恭,不是难相处的性子。
而且声音极是清越,与他谈话令人十分舒畅,但张焉与他就是有些不对付。
往日牙尖嘴利的他艰难地找着话题:“哥舒兄可有婚配,或是心仪的姑娘?”
本是可以随意答的问题,哥舒昭却微愣了片刻。
他温声说道:“有的。”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他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耳尖却已染上绯红。
张焉风流浪荡,还不曾见过这般纯情的青年。
他尽职尽责地陪着哥舒昭将后山转了个遍,还带着他在水边泛了许久的舟。
张相很满意他的待客之道,连明日的活计都给他安排好了。
翌日清早,张焉便从榻上爬起。
他边更衣边絮絮叨叨地说:“不能再耽误了,哥舒昭离开后我一定得跟父亲说。”
小厮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替他收整好行装。
张焉喃喃地说道:“再不去提亲怕是来不及了,天知道成国公又看上了哪位旧友的儿郎。”
“父亲也是,分明八面玲珑,为何没和成国公有些私交?”
哥舒昭之前在永明寺修养过一段时日,他说想要再去看看,两人骑着马便过去了。
溪边有一株高大的桃树,鲜嫩多汁的蜜桃正挂在枝头,再不摘就快要坠落。
这桃树太过偏僻,僧人又不重口腹之欲,因此才无人采摘。
见到满树的熟桃,本来跋涉得有些劳累的张焉突然没了怨言。
吃惯了山珍海味,反倒对野味来了好奇心。
张焉抽出腰间的佩剑,却被哥舒昭制住了,他拾起两颗石子,轻易地摘下两颗桃子。
张焉接过来,挑眉道:“还是哥舒兄厉害。”
“张兄谬赞。”哥舒昭轻声说道。
正当两人打算去溪边洗桃时,忽然听见了一对男女的声音。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听得并不是十分清晰。
“您心中有大义,必能有大为。”姑娘说道,“若是困于私情,才是得不偿失。”
男声比较模糊,只是情绪似乎很复杂。
“我不怨你,柳郎。”姑娘又道,“我们可能就是差些缘分……”
她温声说道:“你快走吧,公主快要过来了。”
两人又争论了片刻,不久后终于静了下来。
那青年似乎真的离开了,张焉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偏过头看向哥舒昭,这位胡族青年本就异常白皙的脸庞好像更白了几分。
“哥舒兄走,咱们洗桃子去。”张焉笑着扯过哥舒昭的手臂。
潺潺的流水声和玉石撞击的声音和在一起,比琴声还要婉转悦耳。
他刚欲抬脚,却听见那姑娘又开了口。
“放开我,二哥。”她轻声说道,“我只是来盛水,不是来投水。”
她大抵想冷冷地说这话,但声音里却透着些难言的甘意。
是李澹。
张焉与哥舒昭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李澹轻声道:“溪边泥泞,我是担心二妹妹摔伤。”
他的指节泛白,眸中像融着缕缕碎金,比暗夜中的流光还要蛊惑人心。
崔琤轻轻挣脱他的钳制,执着扁壶半蹲下身,直到灌满清水才站起身。
她将扁壶小心地拧紧,然后抚平衣裙上的褶皱。
她今日衣着轻便,发间也只戴了一根玉簪。
明明是清淡疏寡的装扮,配上那张浓艳秀丽的面容,平白多了几分曼妙的意味。
崔琤柔声道:“二哥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怎会有空来这永明寺?”
在她看过来时,李澹垂下眼帘,下意识地掩住眼中的血丝。
“昨日去了趟万年县,清早才回来。”他低声道,“刚巧路过,便顺道来看看。”
那语气不像是跟妹妹说话,更像是与妻子在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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