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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茵看向身侧兄长,凑过去小声问:“阿兄,你说怎么办……”
阿姒很敏锐,不大确信地问:“难不成,‘无名先生’是祁郎君?”
祁君和拳头抵着唇,耳朵微红:“家妹喜看话本,我闲时便给她写一些,粗俗之作,登不上台面。”
阿姒双眼亮了:“那狐狸假扮书生未婚妻的故事可有后文?”
祁君和疑惑地看向晏书珩。
晏书珩倒是很坦然。
祁茵未察觉他们的暗流涌动,抢先道:“阿姒记错啦!狐狸不是假扮书生未婚妻子,是扮成书生哄书生的妹妹!”
她兴冲冲说起:“话说有个书生和妹妹相依为命,书生出门时遇到贼匪身死,一只躲避道士追杀的狐狸精经过此处,占了书生身子住进他家中养伤,时日渐长,狐狸和书生的妹妹日渐亲厚,后来还以兄长身份送妹妹出嫁,可惜妹婿意外战死,狐狸担心妹妹伤心,便同时假扮书生和妹妹夫君。”
祁茵忽地停住了。
阿姒看不见她神情,追问:“后来呢?”
祁茵看向祁君和:“阿兄……后来你为何不往下写了?”
祁君和没看她,低眸苦笑:“江郎才尽,实在无法续笔。”
可阿姒听来却像是他不忍再写。
但她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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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车后,祁氏兄妹走在前头,晏书珩和阿姒并肩而行,他等着阿姒的试探,可她却好似完全忘了此事。
经过一处卖首饰的铺子,有妇人吆喝:“夫人买个簪子吧!”
晏书珩看向阿姒发间,那里别着支小小的芙蓉簪,雕工很是拙劣。
但阿姒很是珍重,一直未摘下。
他牵着她走入铺子,挑了支簪子:“玉簪温婉,更适合夫人。”
阿姒原本很喜欢漂亮首饰,可眼下她看不见,自己都欣赏不了,美丑又有何异?
但他想给她买,她也不会扫兴。
晏书珩观她神色,漫不经心道:“是不喜欢我挑的簪子么?还是说——
“夫人只钟情于旧簪?”
阿姒想解释,但她从他话里品咂出别的意味,改变了主意,曼声问:“想知道我为何钟情这木簪么?”
“不想。”晏书珩淡道,
他取下木簪,换上白玉簪。
拇指抵着簪头,中指指腹抵着簪尖,一使力,木簪应声而断。
阿姒愈发确定他在吃味,故作心疼:“你怎给我折断了呀!”
她要夺回那支残簪,晏书珩将手背到身后:“夫人已有新簪。”
“可那支独一无二!”
晏书珩握住她的腕子:“你若舍不得,我可以再给你雕一支。”
再雕一只?
阿姒倏然顿住脚步。
“夫人怎么了?”
阿姒笑道:“没什么。”
晏书珩抬手,指端悬在距阿姒眼上白绸上方,良久不动。
喜欢攻心的人都爱直视对手眼眸,借此窥探对方所想。
她眼睛生得很美,无声的对视,定比任何言语甚至唇齿的较量更摄人心魄。
可惜了。
晏书珩摩挲着断簪上的折痕,细细回想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倏尔笑了。
是他大意。
想来她本只想捉弄,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了不出错多说了个“再”字。
晏书珩扔掉断簪,含笑凝着阿姒:“夫人不知道为何么?”
“是我愚钝,竟不知夫人曾同旁人以簪定情,还想为你再添支亲手雕刻的簪子,”他温柔轻抚她发间,“只怕夫人自己都记不清,这木簪究竟是谁送的?若我问起,你兴许还会说,‘这是夫君所赠’。”
阿姒的确是想如此说来诈他的话。
可被说中后她反而心虚。
或许她理解的“再”和他所说的不同。
她粉饰太平道:“你胡说,这是我未失明前自己雕的。”
“怪我醋意大发,错怪夫人。”
青年没再纠缠,诚恳认错,替她别上玉簪,又替她将一缕乱发别至耳后。
动作轻柔缠绵。
仿佛她是水做的,重些就会碎。
阿姒心里无端一悸。
若初相识时,他便像现在这般温柔体贴,兴许她真会悸动。
可后来因眼盲,即便没有动心,也得假装动心。如今她已经分不清,那一瞬究竟是心动,还是别的?
身侧青年笑道:“阿姒又当着我的面走神,在想谁呢?”
恰好走到人来人往处,阿姒想起适才的困惑,慢下步子:“在想那话本。”
晏书珩随她停下。
“愿闻其详。”
阿姒笑得温柔:“祁女郎之前因记忆错乱常认错人,那日还险些错唤兄长作‘夫君’,想必她曾多次将祁郎君认成夫婿,这故事或是祁郎君有感而发。”
她把怀疑藏在戏谑中。
“那么夫君改成狐狸假扮书生未婚妻子的故事,也是如此么?”
晏书珩轻声喟叹。
“夫人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若是,夫人会离开我么?”
第24章
仲秋凉风扫过街巷。
阿姒眼上绸带被吹得时起时落,眉头亦时松时紧。
接连试探下,直觉已变得迟钝。她一时辩不清他的语气是威胁,还是失落,或是藏着兴致。也就无法判断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
青年的话被风一吹,平添失落。
他问她:“若我是那哄骗那书生的狐狸,阿姒,你会离开我么?”
阿姒沉默了。
他浅声低笑,像是在自嘲。
阿姒正要表明态度,他忽然开始咳嗽。她只得把注意力转回他身上,可她尚存疑虑,语气有些别扭,不似昨日那般殷殷关切:“你……没事吧。”
“无碍。”他抑住咳嗽,“若我是因之前夫人怀疑我换人的事,有感而发编造了个自认更有趣的故事,夫人信么?”
阿姒直言:“半信半疑吧。”
他又难受地咳了两声:“若我说我是那只狐狸,夫人是会出于信任而怀疑此话真假,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阿姒说不上来。
他在反问她对他有多少信任。
不能上他的套反过来自责,但直说她不够信任他也太伤情分。
她索性耍赖:“你总捉弄我,也实在太像一只狐狸,我想信任你也不敢。”
他低声道:“是我不对。”
双双沉默着。前方传来祁茵的呼唤:“快下雨了!回吧!”
阿姒迅速回神,不过是一本话本子,一时证明不了什么,她迈开步子:“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吧。”
“好。”
青年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他手指嵌在她指间,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蛮横地把猜疑和生分都挤走。
马车上。
祁茵今日很清醒,认出这位是她并不待见的晏书珩,但因兄长警告,只能假装他是那位江郎君,此刻见晏书珩眉间似有低落,她讥诮道:“听说你昨日拜见老师被拒之门外,跪着淋了许久的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祁君和拉住她:“别这样。”
兄长发话,祁茵乖乖地不再为难,只哼了声。心里却想着,这师徒情早该断了,吴老先生仁义,晏书珩却工于心计,要不是他联合祁氏和皇族,诱导着野心勃勃的殷家挟持假太孙谋逆,她新婚夫婿能战死么?
她也就不会旧病复发,记忆错乱时把阿兄认成夫君……
祁茵猛地掐断思绪。
她也明白此事不是晏书珩一人所为,他们祁家也是主谋。她痛恨的,是无休止的争斗。此时见晏书珩失落,也算解气,祁茵决定暂时放过他。
可话却在阿姒心上留下辙痕。
她想起前夜灼烧得他做噩梦的高烧,和额际的伤疤。
他说,头次生病有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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