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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精灵,执着如花中蝴蝶;有一个精灵,漂泊如深秋落叶;有一个精灵,悦耳如风中丝竹;有一个精灵,幽怨如深秋桂子;有一个精灵,惆怅如初夏细雨这个精灵就是唢呐,故乡老人心中的最爱,她如一位多情善良的红颜,一生一世追随心中的恋人,不离不弃!
如果说河南豫剧,河北梆子,东北二人转,安徽黄梅戏等等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是千百年来炎黄子孙的智慧的结晶的话;那么,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大草原就是蒙古包,轱辘车,马头琴的摇篮;如果说红高梁,信天游,铿锵强劲的安塞腰鼓一定是“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及大风起兮尘飞扬的黄土高坡的世界的话。那么扬柳岸,晓风缠绵处的乌篷船穿行在小桥流水间的江南注定是二胡生生不息的磁场
那繁殖唢呐的土壤又在哪里呢?在西北高原厚重的黄土地上,在川西丘陵肥沃的黑泥土中,在云贵高原神秘的林海深处,我们常常会沉浸在唢呐的美妙声中,无以自拔。
你也许曾在家乡冬日宁静的夜晚与乡亲守着红光闪烁的火塘一边拉家常一边聆听村寨老艺人那悦耳动听的唢呐独奏曲吧!经年之后,你的耳畔还回响起那天籁般的月光下的凤尾竹那醉人心弦的音乐,那乡间处处所见的平凡而有廉价的葫芦里,竟能流淌出清风明月,竹影婆娑,小楼火塘,含蓄纯朴,悠扬婉转的音符,它们如夏日凉风静静的泻在农家庭院里,曾经撩拨着你的心弦!就在你往火塘里添加柴火的瞬间,你的记忆深处已铭刻出故乡最优美的节奏,这就是乡音的魅力,更是乡愁的源头
唢吶,是一种为广大农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管弦乐器,在故乡,在美丽的川西平原肥沃丰饶的土地上,有唢呐深厚的文化基础和广阔的发展空间,一般百姓举办婚丧寿庆、盖新房、庆丰收、上大学等等,都要请唢呐乐手来热闹一番。村坊上举行迎神赛会,或其它大型活动,也必定有唢呐以壮气氛。
少年时看到谁家娶新娘,我们定会紧跟迎亲队伍追出好远好远,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进山谷对面,极目远眺,我们还背着书包痴痴的望着,耳边回味着唢呐那优美悦的长音和铿镪有力的短波。早些年村里曾有一个很有名望的唢呐班子,由德高望重的老艺人泉叔来担任组长,遇到谁家婚嫁丧事,泉叔和手下会几宿忙碌,非吹出名堂不可。于是,当地唢呐手就有这么四句顺口溜:“七寸吹打拿在手,五音六律里边有。婚丧嫁娶没有我,无声无息蛮难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风情亦滋养一方乐器的生长,如果说当年在高山流水中,有人曾见多俞伯牙的那具焦尾琴弹奏出了人间绝唱的话;那么,在浔阳江边,我们见到歌女抱过的那柄小琵琶,所演绎出的人间悲欢,红尘离合定会充满了江南的杏花春雨和诗意缠绵的浪漫情调。
唢呐吸取赣南采茶戏中的灯戏,茶腔等音乐的内涵,分为悲调和喜调两种,前者深沉低吟,如泣如诉;后者轻快,欢乐,莺歌燕舞,是喜庆佳节不可缺少的陪衬!它们讲究鼓板分明,粗细结合,高昂油扬,音乐协调,深受老年人和孩子的赏识。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对将军下马、下山虎、百凤朝阳、春景天、洞房等等名曲记忆犹新,常常三五一群,津津乐道。
少年时我们每逢六一儿童节就兴高采烈,喜出望外,都想去参加学校组织的秧歌队,因为村上要出钱请村里的唢呐队为我们伴奏,那嘹亮高亢的节奏使我们沉浸在无限美好的陶醉之中,每当此时,我们就各自回家哭喊着要大人买新的花衬衫,这是我们一年中最得意的日子,一大早,就背着一两个母亲刚做好的香甜可口,疏松绵软的面粉馍馍,穿着一年中最新的花衬衫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发了,当我们手拿大红花在唢呐声中优雅的表演秧歌时,我们胸前的红领巾已将我们的快乐尽情的渲染出来了。
很喜欢明代散曲家王磐的朝天子.咏喇叭那明快幽默的节奏和拟人讽刺的描写手法:“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君听了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甚么真共假?眼见的吹芬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这脍炙人口的散曲,为什么有如此神力呢?致使士兵听见了发愁,百姓听见了害怕?原来它是狐假虎威,作者只是借唢呐的威风来讽刺那些仗势欺人,强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的朝庭腐败的官吏而已!
其实,唢呐选择高原,选择文化底蕴丰富的黄土高坡,选择川西故乡,恰如京剧选择了北京,川剧选择了四川一样顺理成章。虽然在众多的诗词歌赋里,在古今诸多的经典影视著作中,我们很少尽情的聆听唢呐那一声声凄美绝伦的倾诉,觉得它们无法登上大雅之堂,一展华夏文明的集体风采,它如当今台湾本土流行的民间戏曲歌仔戏一样,具有浓郁的地方民族特色,它更是所生息之地人民心中最割舍不下的乡土气息最浓,流行最广,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民间乐器,曾是几代人为之振奋的生命进行曲。正是因为唢呐能吹出芸芸众生人生的悲欢离合,演绎出生活的艰难困苦,表现出世世代代农民的呐喊和心酸它的魅力才无穷无尽,难怪在泉叔去逝时,附近七寨八乡的唢呐高手自发的组织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丧事演奏会,曾是本地时间最长,声势最大,影响最广的一次丧葬盛事,足以载入史册!这大概是乡亲们对老艺人最崇敬最深厚的缅怀吧!
今天,唢呐的威力和影响力已大不如从前,它日渐走向衰落,乡人婚嫁迎娶已不再用它来壮威力,造声势了,取而代之是浩如烟海的影像和眼花缭乱的碟片来渲染祥和喜庆的场面了。只有在丧葬仪式上它才能发挥其魅力,因此,我们的下一代听到唢呐所演奏的音乐永远是哀伤悲愁凄凉缠绵的调子,很少能听到欢快喜庆的曲子,这种曾风糜几世的民间乐器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成为老人为孩子讲故事是一些锦上添花的点缀罢了!
但是,谁有能否认唢呐没有存活在我们的心里呢?如同六朝金粉,王谢侯府的秦淮河上的后庭花曲那样陶醉了几代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