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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朗携了公主的到来,让在场的贵胄们眼神一闪,心道是有好戏看了。
王玉朗一脸的平静,走上前去与定安国公打过招呼后,便径直向骁王施礼,模样谦卑无懈可击。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大舅子与妹婿之间一团和气呢!哪里还有朝堂上被扇了耳光的尴尬?
乐平走过来也朝着哥哥施礼言道:“驸马爷前些日子因着公事,对二哥多有得罪,还望看在小妹的情面上且是原谅驸马这一回。”
骁王看着王玉朗在一旁谦卑的模样,心内冷笑了一声,到底是一时看走了眼,竟是将条咬人不吠的恶狗当成了温顺的羊羔。既然王玉朗走起了公私分明的路子,不计较朝堂上的争执,他若是一味冷着脸子,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骁王饮了口杯中醇酒,嘴角微微勾起道:“驸马多礼了,都是霍家皇室中人,既然是自己知道错在何处,本王岂可不原谅则个?”
一时间,这宴饮大厅的气氛为之一松,众人再度开怀畅饮,歌台舞榭、觥筹交错。
王玉朗坐在侧席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骁王揽着陪酒的佳人喝酒打趣儿,态度甚是轻浮,便是慢慢垂下了眼眸。
飞燕被休弃之事,他当然也是一早便听说了的。听说是无颜回尉迟侯府,竟是寄养在了京郊的一户农庄里,可是他多方探听,竟是不知飞燕究竟是寄养在了何处,一时间竟是在天子的脚下隐居了起来。
不过没有关系……待得扳倒了骁王,便有大把的空闲去寻找一个怀着身孕的弱质女流。
如今看似军运辎重一事暂且压制了下来,实则天子之怒日盛,骁王实在是太过无状!竟然在朝堂之上,天子龙威之前动手打人,虽然皇上碍于骁王的军功而轻罚于他,但不代表皇上不是心怀芥蒂。
因着替慧贵妃私底下解决了她的亲弟在闹市醉酒失手杀人之时,慧贵妃将王玉朗引为心腹。在那次朝堂闹剧之后,私下传信于他,说是皇帝回宫之后勃然大怒,将一个失手打翻了果盘的小奴才杖责而死。
听了这话,王玉朗的心内更是有底了。骁王军功虽高,怎奈镇主,此番北疆归来更加变本加厉,不将天子龙威放在眼底,皇帝岂能容他?
想到这,王玉朗微笑地向骁王又敬了一杯酒,心道:“当朝那一掌之仇,待得些时日必定加倍偿还!”
算一算,飞燕的身子已经是快入了八个月了。大齐的风俗是怀孕八月,要去娘娘庙抱娃娃。这些娃娃都是由生产三子以上的妇人亲手用棉布缝制的。有男有女,每个娃娃上都缝着布条,上面写着“文曲”、“力壮”、“娴雅”等等。等到怀着身孕的夫人们拜祭了送子娘娘,感谢过娘娘后,便可去菩提树下抱去一个中意的娃娃,期盼着给肚里即将临盆的孩儿招揽些福气。
飞燕一早便是做好了拜祭的准备。供奉送子娘娘需要五色糕饼,一般的小民准备的是两层的。而端木氏亲自和面蒸制出的是八层的糕饼,用特制的大食盒装好后,又准备了香油高烛。
因着不想撞见京城里的高门贵府的夫人们,飞燕特意挑选了雪后的日子前去拜祭。雪后的道路硬滑难行,普通的马车必然哧溜溜地打滑,里面的人也是坐不安稳,左摇右晃。飞燕乘坐的乃是端木家特制的马车,轮子上布满了细小的尖刺,行在冰雪路面上又稳又快。
到了娘娘庙,车夫放下踏脚板,宝珠先下了车,转身扶着飞燕走下马车。飞燕扶着宝珠,眼光一扫,发现庙门前停着一辆四匹骏马拉着的豪华马车,车边站着十几个御林军的兵士。飞燕认出是太子府的马车,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近来骁王与太子间的不和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在朝堂上数次意见不和发生冲突,这时和太子妃相遇双方难免有些尴尬。
飞燕命随侍的护卫留在庙外,扶着宝珠袅袅地拾级而上。刚进了庙门,就看见太子妃在几个侍女的陪护下走出正殿。
太子妃早已经不复明艳少妇模样,虽然依然是高冠凤带,脸上涂着价值万金的珍珠水粉,但是脸庞塌陷,双目无神,竟然比较着上次在宫里相见又是憔悴了几分。飞燕带着宝珠闪到路旁,低头行礼,问候到:“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停到飞燕面前,微微看了一眼飞燕虽然显怀明显,但是却是越发滋润丰满的身子,眼中目光微闪,竟是不知是什么滋味。太子妃身边的丫鬟拾香却是眼神一瞪,冲着庙内的神婆低喝:“大胆,太子妃入殿祈福,怎么还容得寻常的小妇入庙进来?”
那神婆也是脸色一苦,这尉迟氏入庙祈福,乃是昨日一早便定下来的,所通的门路也是不同一般,乃是总管着京城庙宇宗祠国师汜河风亲自修书传信,交代雪后封庙一日,只尽心接待尉迟氏。
可是哪里想到太子妃却是一早递来了帖子,不到一个时辰,这贵妇便翩然而至了。
左右都是得罪不起的,饶是圆滑老道的她也是夹在中间略有些为难。
只是拾香这般言语实在是有踩高就低的嫌疑,飞燕才是被赶出了骁王府,太子妃这边就冷面相对,实在是失了太子府宅的身份。
飞燕见太子妃过来,便是赶紧施礼,可是听了拾香那夹枪带棒的话,眉头不由得一皱。太子妃也是有些愕然,没想到拾香会说出如此话来,可是心内稍微有些起伏后,便归于平静,并没有开口阻拦拾香。
这拾香原是她的陪嫁。因着傅老妇人知道女儿姿色平平,将来入了太子府去,实在是难以笼络住太子的心。便是在挑选陪嫁丫鬟时用了几分心思,尽是挑选些姿色上乘的,因着都是傅家家养的女孩□□得都是水葱一般,将来若是得了太子的垂爱通房,也是算是替女儿笼络了太子的几分心思,将来一朝入宫,协力六宫事宜也算是有了帮衬,女儿不算势单力薄。
这拾香也算是陪嫁侍女里出挑的了。因着有几分姿色,一同入了太子府没几日,就在一次替傅林秀给太子呈上滋补炖盅时,被太子拉上了书房的软榻,这女子也是天生有些狐媚的本事,竟是引得太子又是与她闲暇里胡混了几次。
沾染了太子的龙泽,便是让拾香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这太子妃被母亲教养的端庄淑仪,堪比贤妇,向来是不会跟着妾室生出捻酸嚼醋的心思来,安排着太子府里侧妃侍妾侍寝的事宜,竟是比内侍官都尽心尽力,更何况是自己母亲亲自安排的侍女,更是指望着替她拢住太子呢,一时间这拾香颇得太子妃的青睐,而这拾香如今已然是怀孕八月有余。太子妃已然是不能生育,便是指望着自己的侍女肚皮争气,若是男孩也好过继到她的名下,也算是有个嫡子傍身,所以甚是重视,此番便是亲陪了这侍女入娘娘庙祈福。
拾香这些日子锦衣玉食,将养得便是生出几分主子的心思。她虽在后宅,也是知晓骁王最近和太子在朝堂上屡起争执,太子感觉受辱,怒气难平,回府后常常大发雷霆,太子妃的日子分外难过。今日见到骁王曾经最宠爱的侧室,又知道是已经和离,便想着替太子妃出口恶气。
太子妃原本与飞燕大面上还算是过的去眼,只是飞燕乃是一个亡将之女,且是侧室,实在不是跟她在一个品阶上,碍着这个侧室独得骁王的宠爱,情面之上更是要厚待几许,
可是傅林秀的心内却是不以为然,当初她出嫁之时,皇后原本为她特制的宫中头面尽是送给了一个骁王的一个小小侧妃。就算母亲当时言语开导了,也是难免心存芥蒂,她一个落魄门户了的女子却是独得骁王的专一多年,京城里后宅的女人们背地里是少不得羡慕,微带些嫉妒的。
可惜这个大齐皇室专情的神话也是有破灭之时,眼下看着飞燕孕态难掩的模样,再联想到她被休离出了王府的窘境,傅林秀只觉得心内竟是有些难得的痛快。
这世间的男人有哪个能脱了俗的?便是得了娇宠的又如何?最后不也是落得这狼狈不堪的境地吗?
想到这,她仅是朝飞燕微微颔首,便目不斜视地一路入了娘娘庙前。
飞燕倒还好,宝珠在一旁竟是气得浑身发抖了,她闲暇里与各府的侍女们素来交好,之前宫宴时,便听过这拾香的底细。待得太子妃一行人入了娘娘庙,才小声抱怨道:“竟是个狗仗人势的!怀着身孕八个月,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捞到,顶了通房丫头的名头生子,倒是有什么猖狂的?不过是个借腹怀胎的皮囊,白白替主子产子罢了,竟是得意成这样!将来生的孩子也是聪慧不及哪里去!”
飞燕朝着她一瞪眼:“这里岂是你说闲话的地方,还不快些住嘴!”
宝珠这才急急地收了口,可是那脸也是气得绯红一片。
拾香却是得意的很,她自觉揣摩出了太子妃的那点子心思,当场煞了那下堂妾的威风,也算是给主子宽心了。
太子府内妻妾虽多,可是她拾香便是认准了一点,尽力讨得太子与太子妃的欢心。这样算来就是有了两座靠山,就算自己这胎要过继到太子妃的名下又如何?她尚且年轻,只要有太子妃在,自己在府里便是顺风顺水,何愁不再产子?将来太子只要成了皇帝,她入妃位又有何难?
通往娘娘庙的主殿,已然铺上了红毯洒下了花瓣,这红毯也是有门道的,名唤平安道,乃是由孕妇一人踩过的。
太子妃之所以选在今日,也是算准了这一天庙内香火稀落,正好少了些白嚼舌根的闲话,才带着拾香前来祈福。
虽然身子慵懒乏力了些,可为了展示自己对拾香的重视,尽扫她当初无意中害得太子宠妾堕胎而烙下的妒妇之名,她都有必要亲自陪着拾香前来祈福。
如今看了鲜花铺道,也只当是乃是庙里的主事看了自己的拜帖而提前预备的。当下便是站到了一旁,等着拾香先行踩过平安道。
拾香觉得自己虽然现在还是个丫头,可是寻常百姓进不得的娘娘庙的主殿便是在她的眼前,脚下踩着的,竟然是庙里的主祭吩咐撒下的金盏荷花的花瓣。
要知道这金盏荷花乃是席月国的贡品,花瓣的边沿如同撒过金粉,荷花又有和顺之意,孕妇脚踩花瓣便是有顺利产子的好彩头。
拾香心内一阵激动,竟是没有想到太子妃竟是如此厚待于她,寻来这价值千金名品荷花……想到这,她更是昂首阔步,将那荷花轻轻踩在脚下……
“大胆!哪来的贱婢,竟是这等没眼色,这金盏荷花也是你能踩得的?”
话音未落,一名老妇带着几个宫中的侍女虎着脸儿,站在了主殿的门口。
太子妃本是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了一旁,如今听了这一声申斥,也是唬了一跳,抬头一看,那老妇不是别人,可不正是皇后娘娘倚重的李嬷嬷吗?
李嬷嬷呵斥住了拾香后,才抬起眼来,仿佛是才见了太子妃一般,朝着她不卑不亢地一施礼道:“原是太子妃也在此间,老身给太子妃施礼了。”
太子妃眼望四周,狐疑地说道:“李嬷嬷免礼……莫非是母后风驾移来此处?为何我竟是没有得到消息?”
李嬷嬷道:“皇后凤体欠安,正在宫中静养,只是有些差事嘱咐了老身,自是要精细地办差的……来人,去将那平安道上的金盏花瓣换了新的来……”
太子妃愈加是心内纠结,看着那李嬷嬷的架势,分明是嫌弃了她府上的拾香弄脏了花瓣……可是这平安道若不是给太子府上预备的,那……是给谁预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