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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一来好像也是不妥。老太君陷入纠结,天字号马场乃良氏的机密,岂能让外人接近?就是陈氏……也是因为有把握捏住才允其接触地字号。可眼下这情形,除了庄良珍还找不到适合的人,该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真让她靠近天字号吧?
里面可都是顶顶要紧的战马,驯养手段倒排其次,真正防备的是有人偷师或者使坏。
一个弄不好失财事小,从此以后还有什么能让天家高看一眼,又有什么资格与天家讲条件?到那时上头随便派个人下来都能将他们压得死死,那么,江陵的马场恐怕也要改姓赵了。
但她想这么多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或者杯弓蛇影了?
良氏屹立多年不倒也并非吃素的,即便庄良珍有二心,可单凭她一人能干什么?那些马匹的一饮一食都有严格的监管,这方面老太君有充分的自信,谁也别想在这上面动手脚?偷师的话……真言散马上就要送达江陵,有了第三卷马经,就算把所有秘密告诉她又何妨,她有命说出去么?
思来想去,老太君果决的再次拍桌下注,派人去请庄良珍。
可惜她似乎没什么精神,要不然为何脸上没有一丝儿的笑容。
不过依然温婉。
庄良珍柔声道:“老太君,您这是用着我时便立时派人将我‘请来’,用不着就关进竹汀院,连我的贴身大丫鬟想出个门都不行,我这心里凉凉的,不好受啊。”
原来自恃有了真言散,老太君既不想再生乱又不想看见她,便将她软禁起来。
而令老太君格外满意的是良骁并未反对。
想来他对红杏出墙的庄良珍也是颇有微词了,一个连小叔都要勾引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听闻庄良珍如此直言不讳,老太君低首抿了口茶,叹息:“我这也是情非得已之举,你跟老五的事……太难看了,如今家里还有个良驰,你三婶娘日夜揪心,那可是她的宝贝疙瘩,又才金殿提名,正是人生最得意风光之时,将来不知有多好的亲事等着呢,她怕呀。”
“孙媳就不明白了,三婶娘胆子那么小跟把我关在竹汀院有什么关系呢?”庄良珍不解的眨了眨眼。
你说有什么关系?老太君暗自气结,还不是怕被你祸害了!她笑了笑:“你若闷的慌也不是不能出来,这不二郎正得空,便让他陪你在江陵逛逛吧。”
恐怕是想要良骁监视她吧。庄良珍暗笑,眼睛一亮,欣喜道:“此言当真?”
废话,难不成我还跟你开玩笑,就算想开也懒得开。老太君咬了牙,又道:“但那匹马终究对你不错,如今它出了问题,想必你也是心疼的,还是先去看看它怎么回事吧。”
“我记得老太君曾答应孙媳亲自照看玉青的,现在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以后我都能亲自照料它?”并且进天字号了呢?庄良珍拧着帕子浅笑。
把个老太君一张脸生生气的发紫,忍了忍,才冷哼一声:“自然是这个意思,还用问么。”
庄良珍这才展颜一笑:“孙媳明白了,谢谢老太君一番栽培,孙媳现在就去看玉青。”
仿佛大地回春,刚才还蔫耷耷的女孩子瞬间活力四射,但她越活力老太君就越气啊,真个儿是她一人高兴,全家憋屈。
说来也邪门,那匹青骢马一见到庄良珍立时有了精神,她只待了一下午,马就开始进食,马厩的小厮简直比亲娘开始进食还要激动,一溜烟儿的窜回上房,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回禀上去。
老太君先是一喜,又立时阴沉下去。
这样一来,有了真言散一时也不能动她?
不急不急,小马已经一岁多,再有两年便能与母马下崽,有了小崽子一切都好说,况且良氏的驯马师还有两年的时间与小马培养感情。
她现在有多憋屈,就让庄良珍将来有多痛苦。
掌灯之后,庄良珍才笑吟吟过来请安。
老太君忙问:“到底是何原因,好好的马儿为何就会发狂,平时小厮过去喂草料也没见得这般狂躁啊?”
这个呀。庄良珍不等老太君吩咐便自行捡了个玫瑰椅坐进去,一双美眸澄澈,轻描淡写道:“因为陈氏杀了玉青的母亲呀,这小马可机灵呢,一眼便认出了仇人。孙媳听了觉得也很不可思议呢,老太爷不是说那匹青骢马是咱们马场的么,陈氏怎么会杀它呢,谁给她的胆子呀。”
她一脸无辜的疑惑,语气也很是自然,但老太君还是想吐血,怀疑她是故意打脸。
庄良珍似是没看出老太君越来越黑的脸似,继续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挺严重的,况且您又如此重视玉青,以后……恐怕是不能让陈氏出现在它面前了。”
不能出现在玉青面前就等于不能出现在庄良珍面前。
没过多久,另一间跨院中,陈氏拍案而起,怒吼道:“什么?让我回避一匹畜生?”
不可能。
只有她能证明青骢马的价值,难道他们宁愿相信一个阴阳怪气的小丫头也不信她?
谢兰蓉也是心神大骇,她就指着陈氏出风头呢,这样一来不就等于失去一半的价值,倘若真让庄良珍做成了什么,以后哪里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第112章
夜色深静,朦胧月色洒落一半庭院,照映的竹影深深。庄良珍神色如常的回到竹汀院,一袭淡绿裙摆随着姗姗款步似有银光流转,那挑了金罗国银丝绣的织物当真是月色下更显绮色。
然那裙衫再美,比起穿着它的美人瞬间也变得如寥寥绿叶,光芒不再。
良骁立在院中等她,一时看的痴了。
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纵使再平凡的姑娘爱她之人都会觉得美丽无匹,何况庄良珍这等姿色夺目的人儿,又是月色朦胧烛火摇曳,本就催人心驰,白日里尚能自持的良骁因这一息分神,心里骤然急跳,已是魂消神往。
自踏入院中,庄良珍但觉有两道目光钉在身上,一时脚步僵硬,转眸望向那失礼目光之处,却见良骁玉立庭前,手中持一盏白绢宫灯,清眸湛然漆黑,脉脉凝注她的眼,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发现,当下回避不急,两人四目交接。
他一双黑眼仁儿微微晃动了下,却不再闪躲,对她粲然而笑。
倒让她嗔也不是装作没看见也不是。
但心底多少有些气恼他不知收敛的轻狂。
只这一会子的分神,庄良珍再看身畔,竟再无人影,那些丫头们早就假装做别的事,各自退开数十步。
良骁趁机上前轻揽她肩膀,另一手提着宫灯:“我们进屋吧,仔细脚下。”
月上中天,竹汀院另一半阴影也被满天月辉覆盖,清清然撒了一地,若银光炸裂。
良骁嗅着枕畔那一脉青丝温香,心绪烦乱,连忙翻过身面朝外阖紧了眼皮,恐防心中不断翻转的下/流念头。
然而背过去那些源自与她沐浴后的淡香与旖旎的体/香依旧是没头没脑的钻进他的呼吸,充满心肺。
在京都那些时日,他度日如年,可在江陵这几日,也没好过到哪里,夜色一深,便如置身沸水中煎熬。
他不禁有些恼恨,为何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都变成了笑话,整个人就如那恬不知耻的黄口小儿,除了绮思横生,莽莽撞撞,还会些什么?
他何时才能戒了那些荒唐念头,一心一意对她好,就如……就如一个普通的宠爱妹妹的哥哥。
因着恼恨转移了些许注意力,良骁总算平静了一些,渐渐不去想方才月色下如何的惊艳,拼命入睡,这一夜好梦绵绵,一时忘形,揽住身边人不放,低首寻那芳香之处,肆意品尝起来,直到神魂失据,隐隐察觉不妙,才惊惶启开眼眸,只见庄良珍满目惊骇,瞪着他,空山烟雨般的美眸漾着令他自惭形秽的辉芒。
然后他几不可查的颤了颤,眸光已是情难自已。
她更加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目光下移,落在他那里。
良骁登时面如红血,脑中一片空白,掀被狼狈而逃。
庄良珍捂着锦被一端坐起,怔怔望着良骁消失的方向,也不知做了多久,他又回来了,想来已是清理干净又换了身中衣,看上去也平静些许。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瓮声道:“那是正常反应。下面不会再有,睡吧。”
庄良珍满面绯红,面朝里慢慢阖上眼睫,晨起时,睁开眼眸,见自己依然缩在他怀中,头枕他臂膀,而那方属于自己的绣枕,早不知被他弄到了何处。
良骁亲了亲她后脑勺,小声道:“你且当我是没见过女人吧,我会控制好,你别放在心上……”
他声音微哑,有一些可怜。
庄良珍一时受了蛊惑,心底似是软了些许,暗暗攥了攥手心。
“你若想要便要吧。”她平静道。
良骁果然僵住。
“我们不是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又是真正的夫妻,这么做并无有违人伦。”
他的僵硬瞬间无力的耷拉,喃喃道:“倘是因为这个我便可以纵情,那我又何须等到现在。珍珍,我只是想要你快乐一点……”
她不快乐。她那么讨厌他。他又如何因着那一点点乐趣,伤害她呢,那样她走以后,怕是连他去见她的机会也不给了。
庄良珍顿了顿,转身看了他半晌,两靥绯红,唇角翕合,似是还要说什么,良骁顿觉心慌,急忙推开她,起身披衣,边走边道:“咳,我还有事便先起了吧,你再睡会子。”
一眨眼跑的无影无踪。
一整日,他都让自己尽量忙碌起来,心思放正,不去想她。
再说说那勃然大怒的陈氏,庄良珍此举无异是抢了她饭碗,她会善罢甘休才怪。
但她又是不能去跟一匹马讲道理的,人跟马本来就没甚道理可讲。所以她去见了鲁国公。这陈氏平素里也是个巧言令色之徒,只道庄良珍是厄蛮族人,单凭这一点便不能让她接近天字号,又因她身怀了不得的经书第三卷,里面涉及了大量医药秘籍,少不得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子,实在是个危险分子。
这一番话本就是鲁国公心底的忌讳,如今被陈氏说了出来不动摇才怪。
如此一合计,鲁国公便下了这样的命令,但凡庄良珍走进天字号马场,出于安全考虑,便指了两名高手随侍左右。
真真是天大的笑话,那天字号难不成还有刺客,她要两个高手在身边形影不离做什么?
这摆明就是把人往死里监视。
庄良珍先是大怒,幸而良骁识大体,劝她仔细想清楚利弊,毕竟能进天字号已经是莫大的殊荣,她才勉为其难的安分下来,老太君暗暗的松了口气。
但她也不知怎么查到了背后上眼药的陈氏,趁着请安的机会一番冷嘲热讽。
庄良珍对老太君道:“孙媳虽然也有些虚荣心,但也不是没皮没脸的,被人当贼防还要上赶着那热脸去贴。也罢,此番为了避嫌,我便离那天字号远远的。”
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众人眼睛一亮,只道:“你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一家人什么贼不贼的。”
却是绝口不劝她与天字号云云。
于是庄良珍好不容易争取的好处到这里又变成了一场空,良二夫人暗自窃喜,忽然太阳穴一痛,哎哟了声,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老太君见她脸色发乌,只当她因为五郎的事操心所致并未放在心上,良二夫人也是这般以为的,一面让丫鬟揉/捏太阳穴一面平心静气。
方才疼的那一下真是要了老命。好在也只是一下并无大碍,也许是因为看见庄良珍吃瘪的缘故,她心情甚好,连带着精神也亢奋起来,立时又变得红光满面。
却说老太爷“好心”安排两名高手开罪庄良珍,令她许下意气之言,无法靠近天字号,也令某些狭隘之人大为放心,而且那青骢马茁壮成长,渐渐也能离开庄良珍了,当然最欣慰的莫过于当驯马师将它牵走之时也不曾出幺蛾子。但它发飙那次到底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是以上了庄良珍眼药的陈氏依然被隔离,不得靠近玉青,因为马的嗅觉灵敏,是以她这段时日只能在祖宅,连马场都去不成,免得被玉青嗅出“仇人的气息”。
事情一波三折,原以为峰回路转的事竟又被打回原形。慕桃不禁暗暗担忧,倘若进不去天字号,那件事该怎么办呢?春露是个机灵的,小声提醒了她一句:“奶奶这招欲拒还迎才是厉害呢。现在是奶奶特别想进,他们想方设法拦住了奶奶,那么日后天字号发生了什么,也跟奶奶全无关系,谁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闻言,庄良珍笑了,眯了眯动人的美眸:“对付疑心重的人也只得这个法子了,我若一开始就表明要避嫌,他们少不得要怀疑我是不是要搞什么小动作。倒不如我上赶着往前凑,让他们豁出去脸皮拦下来,显得我已无计可施,换他们一个高枕无忧。”
说的可不是,自以为再无后顾之忧的老太君总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她安排人送去不少金银财帛,以便稳住军心。
如此皆大欢喜的局面,所以大家也准备动身皆大欢喜的重回京都。
但老太爷有些并不放心,打算再多住两个月,每日都要听下人回禀玉青如何如何,又长高了,饭量很大诸如此类才倍觉宽慰。
两个月过后下人又来回禀,玉青活泼可爱,很快就融入马群,那些马儿非但没有欺生,反而格外喜爱它,有几匹小母马终日围着它打转,听得鲁国公心花怒放。
那些个小战马原是高傲不可一世,很难有看顺眼的公马,可见这位玉青也算是马中的美男子了,只可惜还没长大。
庄良珍确实不疾不徐,每日安心在竹汀院下棋品茗,过的惬意而安然。闲暇时还会教春露和慕桃一些驯养战马的小技巧,这两个丫头学的也很是投入。
将来良氏不再一家独大,掌握了这样知识的她们便是天家千金难求的人才,也算是庄良珍感谢她们不离不弃的一份心意。
当然,她也并非是没有原则的教授,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机缘,这两个小丫头有灵性和悟性,习得曾祖父的技艺也算是造福大齐百姓,若是换成个呆板迟钝的,庄良珍自会许些金银打发,并不会花这些功夫栽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