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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桃依言照做,却警惕的寸步不离庄良珍。
庄良珍似乎没发觉眼面前时刻就要爆炸的危险,解下腰间的荷包,看向余尘行:“首先那五百两是我应得的,是你求我陪你下棋的酬劳,你若后悔再还给你是了,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她从荷包里翻出那张银票放在桌上,又掏出一张两千两,这是良骁给她的所谓“嫁妆”里的一张。
她目光澄亮,无波的看着余尘行:“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人你不卖也得卖。”
两千两,都够买几百个春露了!躲在隔间的春露捂住嘴,眼眶却湿了。
而瞪着她的余尘行始终面无表情,但铁青的脸色格外吓人。
庄良珍又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碎银丢在桌上:“再给你点零头,其他真没了。”对于一直刁难你的人,也无须按常理出牌,无赖一次又怎样。
余尘行“噌”地站起身,慕桃吓的浑身一哆嗦,慌忙张开手挡在庄良珍身前,而春露也扑了出来,扑腾跪地,哭道:“少爷,我错了,是我的错,求您不要为难庄姑娘……”
被两个小丫头死死护在身后的庄良珍淡淡道:“你们且让开,他不敢拿我怎样。”
然而,就算两个小丫头不想让也没用的,余尘行直接绕开跪地的春露,又轻轻一拨,慕桃便打着转儿的转远了。
他气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抖,从前是耳光现在是茶水,这辈子除了庄良珍,谁敢这样糟践他的脸!
他娘的,不管了,今天就把她上了,大不了被良骁再打一顿,就不信他还能为个女人杀了亲表弟。余尘行一把扯过还悠闲自在靠在椅上的庄良珍。
小姑娘身子轻,他手劲又大,当他发现女孩子被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顿时慌了,却又不敢立刻松手,那样她肯定要随着力道灌倒在地。
庄良珍大概也没想到余尘行会这般粗鲁,那瞬间大概也有些懵,这样稀有的神情出现在她那没有喜怒哀乐的脸上,余尘行心跳如鼓,只觉得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白的地方像碧空,黑的犹如铺满星子的夜幕。
当目光下移,他便瞬间僵住了,她那因为拉扯而微微松开的领口,一片红印,不知被哪个畜生啃出的痕迹!
其实整个过程也就十几息,却仿佛定格了,就当他愣神的当口,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痛,是庄良珍挠的。她很熟悉男人眼睛颜色变深意味着什么,女性的直觉令庄良珍感觉他想来真的,跟以往不一样,那她必然也是要拼命的。
而跪地的春露已经扑过来抓住余尘行嚎啕大哭。那转圈儿的慕桃也冲过来扯他胳膊。
于是他被三个如狼似虎的女孩群殴了。
一炷香后,大厅重新恢复了安静。
春露与慕桃抖若筛糠并排垂首跪地。
庄良珍依然坐在原位,除了脸色略微苍白,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站在她对面的余尘行,头发乱的不成样子,左脸颊更是三道清晰的抓痕,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消不掉。
时间仿佛凝固了,气氛沉重的快要滴出水,而这样静默的时间越久,便越压抑。
终于,余尘行先开口了:“我打你了吗?”
“……”
“说啊,我打你了吗?你凭什么抓我?”
“……”
“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怎么跟人解释,难道你不想活了,就不怕我母亲派人剪掉你的爪子!”
他要疯了,这个样子还怎么敢回家。
说跟男人打架,谁信男人会用这种打法,说跟女人打架,哪个女人?余夫人非剁了她不可。
庄良珍抿了抿唇角:“是你先抓我衣领,你不觉得这样对女孩子很过分吗?虽然我不会哭,但我也会难过的。”
余尘行心尖一跳,茫然的望着她。
原来她也会难过。
但他觉得比起难过,她更像是受到了惊吓,而吓到她这件事令他无比惶恐,于是也傻了,只能无措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她。
看吧,事情又被他搞砸了,他明明是来讲和的,却又说了伤害她的话,被泼一盏茶也是活该,却偏偏惊吓了她。
认识她至今,她的脸色何曾这样苍白过。
他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男人。
却只能悲愤的瞪着她白皙而纤细的脖颈。
倘她是被人悉心爱护的,又怎会有那样的反应,又怎会毫不在意形象的在男人面前吃五花肉,甚至跟他打架。
而他因为毫无底线的嫉恨又总是嘲笑她的伤疤。
可她又能怎样,良骁那个畜生要她,她能怎样,她连他都打不过,又如何打的过良骁。
但是她并不知他一直偷偷喜欢她。
可惜喜欢她的他却把事情搞的不能再坏,每一次靠近,无不让她竖起浑身尖刺。
林妈妈已经带了五六个护院冲进来,她是良骁的人,自然不怕余尘行。
而余尘行仿佛也无心恋战,默默看了一会儿在袖中偷偷攥紧拳头的女孩,她也在看他,冰冷而警惕,这个傻瓜,绝对想不到他有多喜欢她,又怎会舍得打她,如果她会哭会闹,像个普通女孩那样,哪怕娇嗔一声,他恐怕都会吓得缴械投降。
余尘行收起视线,目无表情转身迈开脚步,围上来的护院打量他的目光也是精彩。
而尚不知前厅发生何事的大苏还在与守门婆子磕牙,转脸发现少爷走过来,立刻笑吟吟迎上去,当看清少爷的样子,大苏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要死了。
夫人不会放过他的。
☆、第030章二更合一
余大人走了。
既然没动手,这里便也没人敢拦他。
林妈妈神色复杂,不停睃向庄良珍。这是良骁的眼线,想必用不了多久今日发生的一切便会传到那人耳中。
那么余尘行铁定讨不到好处,然而庄良珍也没有心思去幸灾乐祸……接下来,她可能也会有点小麻烦,端看余尘行怎么处理了。
他的母亲余夫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泼辣货,可不像软刀子良二夫人,为了一双儿女的前程,做什么都顾及脸面。这位余夫人娘家就是鲁公府,夫家是贤宁长公主,她怕啥,除了皇室,谁敢在她脑袋上动土,不跟抓花她儿子脸的女人拼命才怪。
此事没人比春露更清楚,她在长公主府那会子,有个小丫头特别漂亮,甚至不比暮烟逊色,从余尘行身边的三等一直做到一等,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唯一的通房。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却忽然消失,没有任何预兆。后来春露无意中听见大丫鬟私语,方才得知她已经被夫人发卖,若非少爷求情及时,被打死都有可能。
发卖的原因是恃宠而骄,服侍少爷之时目无尊卑,抓了少爷的后背。
那个小丫头整天与少爷嬉闹,两人好的不得了,即便不小心抓了还能抓成啥样,有那么严重?余夫人就把人要打要杀的,如今……抓破的地方变成脸,那夫人的震怒……想到这里她浑身一颤,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干,瘫坐地上,两颗秀气的眼睛亦灰败败的。
但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夫人知道是姑娘干的,否则她们三个谁也逃不掉,尤其是她。她可没忘当时自己死死抱住少爷的腿,任由庄姑娘在少爷怀里又抓又挠,搁在民间这就是妥妥的拉偏架啊!
不保护正经主子还拉偏架,余夫人非撕了她不可。
“姑……姑娘,是奴婢抓的,都是奴婢不小心,只求姑娘垂怜,救救我啊!”她抖若筛糠,跪伏在地,将责任揽过去,而希望押在庄姑娘身上。
慕桃也感觉事情大发了,刚要说什么,却听庄良珍不急不缓道:“你和慕桃如此维护我,我很感动,又怎舍得你们受伤害。放心吧,他不敢把我怎样,否则早就还手了。”
别说三个小丫头,就是三十个也撂不倒余尘行,现在她们三个却好端端的,没少一根头发丝儿,说明此事还是有回旋余地。
具体怎么回旋,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殊不知余尘行凭借披风上宽大的帽兜,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成功潜回府,暮烟和绯烟被他的样子唬一跳,一个心疼的不停问他被谁弄的,一个赶忙打水伺候他净面梳头。他也懒得解释,示意她们赶紧的麻溜的清理他脸上伤口。
三道爪印,看着挺吓人的,好在只是擦破了一层薄薄的油皮,涂上透明的宫廷秘制芦荟珍珠膏,用不了五天便能愈合,那时再让暮烟给他擦点粉遮一遮,应该能糊弄过去。
而他又以军务繁忙为借口,时常出门在外,也就无法晨昏定省,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好动的,余夫人竟毫无所觉。
幸运的是伤口愈合的比他预想的要快,第三日就平了,暮烟专门为他调制了不含香味儿的蜜粉,稍稍涂一点,还真看不出异样,因他皮肤本身就白,几天未晒太阳早就恢复如初,倒也不怕旁人怀疑他擦粉。
但一个大男人每日净面之后都要女人帮忙上妆,怎么看怎么诡异,委实恼羞难耐。
这一切都是庄良珍害的。细数这个女人的罪恶,真是罄竹难书,如今又要强抢他的丫鬟,世上怎会有这么坏的人啊,他在梦里都想打她,提着后衣领子拎起来,挂在树上,看她在枝头扑腾叫救命,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
“你就给我晾着吧,喊哥哥没用的,就是叫我爹也不行。”他乐呵呵坐树底下,直到消了气解了恨方才放她下来,她可真轻,大概是晾怕了,伏在他怀里环着他脖子很温顺,香香的……
那晚他睡的也很香,连暮烟喊了三声“少爷,该起床了”都未发觉,那之后迷迷糊糊趿上鞋任由丫鬟伺候他更衣。
谁知秋水尖叫一声,满面绯红,娇嗔一句“少爷,你坏死了”便掩袖而逃,暮烟倒是镇定,横了他一眼,红着脸将他换下的衣裤拿出去浆洗。
余尘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耳朵立时红的发亮。但余夫人得知此事竟误以为他肾虚,肾虚吗,那就多吃点补药,一连几□□他吃鹿鞭鹿血丸,直补的他焦躁不安,趁人不备全倒花盆里,那花后来长得不错。
然而他还是焦躁,口也干,暮烟依他怀里,他真想下嘴,但燥热的目光却又忽然顿住,渐渐变得清明变得温柔。
他拉着暮烟的手问:“我们玩点别的,你会下棋吗?”
暮烟点点头:“会一点儿,有些地方似懂非懂。”
“没关系,我教你。”他鲜有的耐心,手把手教她,尽管这丫头资质实在有限,大约是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美貌上了。
下了一会儿,实在无趣的很,余尘行眼睛盯着棋盘,慢慢道:“不着急,你慢慢学,哪天能赢了我,我就让你做姨娘,唯一的姨娘。”
暮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屋里没别人,所以应该是在对着她,不禁喜上眉梢,暗暗发奋,她抬眸去看少爷,发现少爷的神情温柔的不真实。
他笑了笑,似乎很难过。
……
而双槐巷的三个小丫头严阵以待了三日,也不见余尘行以及余尘行家的人来报复,便松了口气,该干嘛干嘛。
慕桃和春露绞尽脑汁的为庄良珍打扮,唯恐她被那群真正的金枝玉叶比下去。但这又不是去比美,即便是比美,也不一定有人比得过她。
左右思量,两个小丫头还是拿了那套前几日便选好的,倒不是因为这身最漂亮,而是只有这个颜色够亮丽又不沾一点红。
她们知道庄良珍父亲过世还不足一年,但这似乎是个忌讳,没有人,包括庄姑娘自己都不提,她似乎只关心能否嫁进鲁公府。
而鲁公府任何一个人对她亡父之事也是只字不提。
人一死,此生此世便也结束了。庄良珍没有多余的时间披麻戴孝,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便是对亡父最深沉的哀悼。
庄良珍换上新衣,青丝半挽成髻,别了枚宝石簪子,耳珠上缀着成套的六瓣莲宝石耳坠,首饰不需要太多,因她及腰的青丝已经足够美丽。
春露系好最后一根络子,惊艳的打量聘婷而立的庄姑娘,宝石绿的斜襟杭绸小袄配橘色留仙裙,浓而不俗,艳而不妖,也只有她这样白的肤,黑的发,红的唇才敢穿。这是“绣霓坊”最最新的样式,连个挂样儿都没有,掌柜的就一句话:“只卖给真正的美人。”
这句话可惹恼了万千少女,大家偏就要买,想买是吧,掌柜的也卖,但那些买回去穿的屈指可数,这颜色简直是对颜值和气质的终极挑战。
慕桃笑盈盈的递给庄良珍一柄纨扇,这可不是用来扇风的,而是参加这样正式的场合蒙面纱或者戴帷帽都显得很失礼,所以女孩们都会手执精美的双面绣纨扇,若不小心碰见生人便以此半遮面,漂亮又不失礼数。
主仆三人收拾整齐便登车而去。
据说二房的冷香园有全京都最好看最香的梅林,为此上林苑还曾派人来移栽了不少,而用冷香园梅瓣上的露水或者积雪烹茶酿酒更是人生一大雅事,于是这一日来的女孩们身边几乎都跟着一个捧陶罐的丫鬟,大家难得聚一次,赏梅景品梅香之时怎能不稍一点回家继续回味。
今日这些女孩几乎都来自江陵良氏或者嫡系的姻亲之家,彼此之间即便不熟,凑在一起之时亦能姐姐妹妹的互相寒暄,看上去格外热络,相较之下,那些庶出的姑娘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们皆亦步亦趋跟随自家姐妹,不敢私自乱逛。
虽说冷香园只是一个园,但若仅凭脚力赏梅起码也要走两个时辰还不一定逛的完,是以,良二夫人给大家备了可爱的小马,都在一周岁至两周岁之间,个头也不是很高,女孩们骑着又有趣又不怕危险。
这个时辰还有些早,梅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女孩,谢兰蓉颇受良二夫人喜爱,因此也跟二房的良婷婉走得近。
此时二人立在一株老梅下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