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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卫茉倏地将银簪戳入了男子的腘窝,剧烈的痛楚顿时传遍全身,男子双目圆睁,膝盖打颤,惨叫声回荡在山洞里,听起来颇为瘆人。
“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卫茉将银簪拔了出来,血水顺流而下,男子暂时缓过来了,却戾气暴涨,眼中的凶光团团围在卫茉身上,似要将她千刀万剐,卫茉浑然不惧地走到另一侧,用簪尖对准了他的剩下的那条腿。
“不说?那就试试这边吧。”
卫茉再次动了手,比刚才那下更狠更准,男子痛得汗如雨下,神智却格外清楚,那种骨头和血肉分离的感觉在脑海中绘成一副画面,反复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终于,软骨折断的那声脆响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男子大吼着让卫茉停下,并道出了一切。
“是齐王!是齐王让我们来刺杀怀王的!”
料理完四名刺客的云怀回来刚好听到这一句,面色骤然冷凝,停在洞口看着卫茉手里淌血的银簪,半天没说话,而卫茉仿佛站不稳一般倒退了几步,背靠着凹凸不平的山壁,神色震惊。
原来齐王怀疑的人是云怀!
她心头骤然涌上万分复杂的情绪,有痛恨有愧疚,还有一种莫名的挣扎——她不但冒充了云怀心爱的师妹,如今还将他拖入了泥潭,害得他有性命之虞!
云怀见她神情不对,也顾不上心中的惊疑了,大步迈至卫茉跟前,扶住她的手肘说:“茉茉?没事吧?”
卫茉垂着双眸,抓住他的手臂低声吐出几个字:“把他解决了吧。”
男子大惊失色,急声叫道:“我已经说了,你不能……”
剑光一闪,穿颈而过,男子轰然倒地,再无动静。
思绪回笼,卫茉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与云怀一起踏出山洞的时候她幽幽地问了一句话:“齐王要杀你,你不觉得惊讶么?”
云怀步履微顿,扭过头定定地看着她,道:“我应该惊讶么?”
卫茉没有接话,率先走出去了,林中苍翠欲滴,光影斑斓,若不是地上横躺着几具尸体,倒称得上景色宜人。沿路往北边而去,云怀很快追上她,错身在前探路,只是两人此时此刻都心绪复杂,没有再聊其他。
天色将暮之时,他们途经一片天然石丛,路有些崎岖难行,云怀回过身来牵卫茉,她正想说自己能行,余光忽然瞅到云怀背后寒芒熠熠,她想也未想,笔直地扑向云怀。
“小心!”
只听嗖地一声,一枚精钢箭插在了土里,离他们仅有几寸之隔,云怀怒极,拔出箭矢迅雷不及掩耳地掷回了声音来源之处,箭鸣破空,势头疾且狠,瞬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片刻静谧之后,树林里一阵骚动,似天罗地网围剿而来。
云怀面色森冷地拔出了长剑。
他说怎么一路都没动静,原来是在这埋伏着。
太阳不知何时隐去了光芒,风声猎猎作响,五名刺客围拢成一个半圆向两人逼近,云怀眯着眼一一扫过他们,眸中厉色渐浓,借力一跃,剑波横出,直逼此刻面门,那人下意识往后回旋,却不料云怀陡然折身袭向了他身侧的人,剑气绞卷着青苔碎石击在他们身上,霎时倒地不起。
还剩一个人。
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云怀也没有留手的必要,倾尽全力过了十几招之后,刺客武器落地,随后被一剑穿胸。云怀站在原地喘着气,又极目远眺了一阵,确定无人藏匿之后才回到后方查看卫茉的情况。
“茉茉,有没有摔到哪儿?”
卫茉倚着巨石,容色泛白,伸手拽住云怀的袖子欲起身,他连忙凑过来扶她,将将站稳,还没说上半个字,她突然往怀里倒来,云怀箍住她的腰,不期然摸到一个冰冷的硬物,探头一看,顿时面色剧变。
她后腰插着一支精钢箭。
云怀脑子里飞速地回想,很快就明白了,刺客射出的是连弩.箭,卫茉推开他的时候避开了一支,为他挡下了一支。
心脏骤然跳痛不已。
“别害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云怀打横抱起卫茉,提起内力疾速向前掠去,俊脸上尽是焦急,卫茉的喘息声一直缭绕在耳边,忽地停了停,他的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正要低下头看她,却听见极轻的三个字。
“对不起。”
云怀的思维彻底僵住。
她说什么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欧将军是病猫嘛!战斗力还是很足哒!
☆、身中一箭
天黑了。
在没有光线的森林里穿梭无异于鬼打墙,怎么转都找不到出口,卫茉虽然受了伤,但神智还是清醒的,她知道云怀抱着她已经走了很远,体力即将到达极限,于是在路过一座木屋时拽了拽他的衣袖。
“师兄,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云怀低头看了看她苍白的小脸,忧心道:“你的伤必须尽快治疗,不能再耽搁了,再不找到出口我怕……”
“你要是累垮了我们更走不出这里。”
卫茉虚弱地喘着气,话却十分在理,云怀心里明白,自己确实也累得不行了,于是步履一转,抱着卫茉走进了木屋。
屋子里非常暗,伸手不见五指,云怀绕过了桌椅,小心翼翼地把卫茉侧放在床上,然后脱下外衣罩住她,道:“茉茉,你感觉怎么样?”
卫茉伸手摸了摸那支还插在身体里的精钢箭,轻扯着唇角道:“还挺得住。”
话是这样说,额头上的冷汗却骗不了人,云怀心疼地给她擦拭着,转身去屋外拾了些干柴进来,在床畔支起一个小火堆,然后开始检查卫茉的伤口。
“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云怀撕开被血洇湿的衣裳,拇指粗的箭身扎在白皙的皮肤里,格外刺眼,他为了确认伤口的深度就轻轻地按了按周围,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立刻停了手,看来在找到大夫前暂时不能拔箭,否则卫茉恐怕会失血而亡。
“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这个坏东西恐怕还得在你身体里待一阵子,我现在要把它固定住,疼的话就叫出来,知道吗?”
尽管内心十分不安,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给卫茉十足的安全感,不过他想没想到卫茉比他还镇定,观察了一下周围,拎起盖在身上的衣服说:“师兄若是要撕了这件御赐的夔龙袍的话我可赔不起。”
云怀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经卫茉嘴里说出来反而让他哭笑不得,情绪也变得十分复杂,既为她的玩笑话而心喜,又为如此理智慧黠的她而心忧,要知道,以前的卫茉做女红扎破了手指都会哭上半天,现在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却……
他强迫自己别胡思乱想,把精神集中到为她包扎伤口上,刚把衣服撕开,窗外忽然闪过一道微光,他动作一顿,立刻拂灭了火堆,对卫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贴到门边。
时间一点点推移,几秒钟漫长得像是过了一年,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木门在一瞬间被人大力踹开,紧接着闪进来一道黑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急躁的气息,云怀眼一眯,化掌为刀袭向他胸前,他不闪不躲,甩手就是硬碰硬的一掌,两股浑厚的内劲正面相击,引发一声巨响,木屋都被震得晃了晃,腾起无数灰尘,退到墙角的二人挥了挥袖子,这才看清对方是谁。
“阿湛?”
薄湛只愣了一秒,随后立即欺身上前拽住云怀的衣襟问道:“茉茉在哪儿?”
云怀尚未答话,内室就传来了低弱的喊声:“相公……”
薄湛听出声音不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内室,见卫茉侧躺在床上,后腰赫然插着一支精钢箭,他顿时目眦欲裂。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在伤处悬了半天,始终不敢落下,最后转而抚摸卫茉的脸,又湿又凉的触感让他心惊不已,立刻脱下了外衫裹住她的身子,她却轻轻按住他的手,弯着粉唇安抚道:“没事,受了点小伤,你别担心。”
这哪里是小伤!他粗略地看了看,那箭至少没入身体一半,纱裙都被血浸透了,她还叫他别担心,他怎能不担心!
“别动,我带你离开这儿。”
说完,薄湛弯腰准备抱起卫茉,岂料霍骁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低叫道:“不好了,有十几个人往这边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云怀脸色一黑,彻底被激怒了,抄起剑就往外走,“你们带茉茉先走,我留在这拖延他们。”
薄湛当然是同意的,在他眼里一切都没有卫茉的安危重要,可卫茉却断然反驳道:“不行,要走四个人一起走。”
云怀脚步一顿,皱眉道:“茉茉……”
卫茉不理他,强行支起身子,牵动伤口疼得冒汗,薄湛连忙坐到背后撑着她,她却反手抓住他,断断续续地说:“相公,杀手是……齐王派来的……”
薄湛瞬间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原来齐王误以为这些事都是云怀做的,所以派人痛下杀手,无怪乎卫茉不肯走,她现在一定对云怀充满了歉疚,如果他强行把她带走,而让云怀出了什么事,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安乐。
罢了,速战速决。
薄湛把卫茉放下,抚了抚她汗湿的发丝道:“乖乖躺好,我很快回来。”
“小心些。”卫茉低声嘱咐。
薄湛无声颔首,与两人一起踏出了屋子,并列站在空地前,犹如三尊巨像,夜风穿身而过,岿然不动,远处被刮起的荆棘碎石之中隐隐显出十几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包围了他们,利芒划过,杀机毕现。
此前在船上袭击云怀的蒙面人首领再次出现,手持一杆银枪,目露凶光,在见到薄湛和霍骁时显然有些意外,却毫不迟疑地打了个手势,十几个刺客猛扑上来,弯刀迎面劈下,迸出嗜血的寒芒。
三人各自迎战,霍如射日矫如龙翔,以一敌三犹自若,长剑轻挑疾刺,时如腾龙出海,时如风卷残云,连削带斩迅速击退数人,不消多时,泥地已被染成了暗红色,风一吹来渗出浓烈的腥味。
渐渐的,刺客已经死伤殆尽,首领还在与霍骁缠斗,后头却有人躲进了影影绰绰的树下,伺机逃到安全的地方去通知更多的人来,谁知刚背过身,胸口忽然一凉,血似开闸的洪水一般汨汨地往外流,他僵硬地回过头,发现薄湛森然伫立在背后,手里的长剑还在滴血,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迅速飞身掠回了战局。
最后只剩下首领一人,他根本无法应付三人的围攻,很快就重伤倒地,面对近在眼前的剑刃,他咬牙吞下了毒.药,在失去意识之前,眼睁睁看着霍骁把剑插.进了他的心窝,死不瞑目。
“我再检查检查,看都死干净没有。”
霍骁提着剑在周围转圈,把刺客的尸体都挨个捅了捅,薄湛则立刻返回了木屋,云怀晚他一步,刚走至门前就听到他满怀恐惧的声音。
“茉茉?茉茉!”
云怀快步奔进内室,一下子就看见薄湛怀里紧闭着眼的卫茉,怎么叫都叫不醒,他的心顿时一凉,仿佛跌入了无底深渊,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薄湛已经抱着卫茉冲了出去。
熙城医馆。
老大夫被深夜的敲门声惊醒,一下更比一下重,几乎传遍街坊四邻,打开门一看,是三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其中一个手里还抱着个姑娘,微微掀开她身上的袍子,一支箭横了出来,老大夫顿时吓一跳,连忙让开路叫他们进来。
之后老大夫开始检查卫茉的伤势,反复观察了几遍,花白的眉毛不知不觉挤成一团,似乎非常棘手,随后去柜台走了一圈,拿来的除了伤药还有铮亮的银刀。
薄湛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急声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老大夫没说话,执起银刀在伤口边上又划开了一点,血液涌出的同时他们也都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箭上有倒钩!
“你们都看见了吧,要把伤口切开一些才能拔箭,否则整块肉都会被拽下来,你们按住她,我要施刀了。”
薄湛闭了闭眼,揽过卫茉靠在自己胸前,云怀则蹲下去握住了她的双脚,老大夫见一切准备就绪,于是顺着箭矢把刀插.进了伤口中,在触碰到倒钩之后果断割开了黏在上面的肉,卫茉疼得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体不断痉挛。
“呃啊——”
薄湛箍着卫茉的双臂,把她所有的挣扎都收入怀中,她凄惨的呻.吟几乎让他窒息,只能不停地低声安抚着,同时吼着让老大夫动作再快一些,好结束她的痛苦。
“相公……快把它拔.出来……”
“忍一忍,茉茉,很快就好了,你听话别乱动……”
话音刚落,老大夫又下了一刀,卫茉失控地捏紧了薄湛的手,骨头喀喀作响,似疼到了极点,薄湛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亲吻着她潮湿的额头,目光又怜又痛。
云怀看得亦是心如刀绞,怕用力过大伤着卫茉,索性把她的脚拢在胸口,任她如何踢打都不吭声,就这样持续了好久,直到老大夫终于把皮肉都割开,果断利落地伸手一拽,箭噗地一声出来了,卫茉也应声瘫软,脚下全是她流的血,触目惊心。
“没事了茉茉,上完药就不疼了……茉茉?”
他凑近查看着卫茉的情况,叫了几声都不见她回应,浑身上下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凉得让人担忧。薄湛也察觉不对,拍了拍卫茉的面颊,始终没有反应。
“大夫!你快看看她!”
老大夫缝针的手一停,搭上了卫茉的腕脉,在三双担忧的眼神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没事,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