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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遵命。”
尤织答应得爽快,动作也非常迅速,扭头就回宫拿药箱去了,到底是军中磨练过的姑娘,性子很合卫茉口味,所以她也没有拒绝,只是她并不知道,云怀带着人来行宫本来是准备给她治疗寒毒的,薄湛那里也一早知会过,只不过碰了巧,提前见面了。
接下来就该上药了,免不了又疼了一轮,卫茉浑身脱力,恹恹地躺在床上,薄湛给她搭好被子,正准备和云怀到外间说话,没想到又有不速之客驾临。
“侯爷,秦大人和他夫人来访,正在外头静候。”
薄湛朝门里看了眼,云怀正在跟卫茉讲话,她似乎并没听到留风说什么,于是薄湛果断反手阖上了门,对留风说道:“本侯去会他们,你伺候好夫人,勿向她提及此事。”
留风婉身答应。
来到院子里,秦宣和骆子喻果然在原地等候,薄湛抬脚迎上去,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秦大人,秦夫人。”
“侯爷。”秦宣亦颔首示意。
骆子喻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主动上前一步说明来意:“侯爷,我听说妹妹受了伤,想着过来探望探望她,不知她伤势如何?”
自从生日宴之后她对卫茉和王姝甚是亲热,平时都姐姐妹妹地叫着,这次卫茉受伤了,她于情于理都要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秦宣担心她初来乍到迷路,竟陪着她一块儿来了,着实让她受宠若惊。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趁此机会与靖国侯打好了关系,说不准爹爹会对秦宣高看三分,她也就不必在大姐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思及此,她未等薄湛回答便让婢女奉上了自己珍藏的玲珑七星粉。
“侯爷,这是治疗外伤的圣药,给妹妹用再合适不过,若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薄湛没接,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夫人的好意本侯心领了,不过内子刚看过大夫上了药,一时不便换药。”
“哦,这样……”骆子喻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药,却又再度问道,“那可否让我一见?只要能看到她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真是不巧,她刚刚睡着了,恐怕无法与夫人相见。”
连续被拒绝两次,骆子喻有些难堪,又不好发作,只耐着性子道:“那我改日再来好了。”
默然伫立在旁的秦宣敛去了眸中精光,向薄湛拱手道:“侯爷,打扰了,我们先告辞了,愿夫人早日康复。”
薄湛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拱手相送,在关上院门的一刹那,笑意尽敛。
等他回到房间里,卫茉倒真的睡着了,身体蜷成一团,唯独那只伤脚露在外面,用布条束着固定在床栏边,想是留风怕她睡觉时乱动,不小心伤了自己,而云怀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酣睡,目光温柔,像个爱妹如命的兄长。
薄湛走过去把凉被往上拽了拽,然后挡住了云怀的视线,不耐烦地说:“看够了吗?”
云怀勾唇笑了笑,起身去了外间。
作者有话要说:大茉茉这一脚踹得好像更亲密了呢~不再是之前那个冷冰冰不愿意表达感情的人了~
☆、情根深种
洛城位于崤函之东,乃邑中之咽喉命脉,风景秀丽,民熙物阜,向来是诗人口中的温柔乡,既有别于天苍苍野茫茫的塞北,又不同于画船听雨眠的江南,它有属于自己的韵味,是天.朝一道独特的风景。
可惜卫茉因为脚伤外出不得,错过了城中的园游会,也无缘欣赏到洛城别致的夜景,每天光应付那些前来探望的人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不熟的还可以拒之门外,像云怀和霍骁这种兄长般的人物她就只能乖乖听训,任耳朵磨出了茧子也不敢打反口。
从前是怎么摆平他们的?哦,她忘了,从前她还不是个病秧子,他们不会念叨。
真要命。
正是头疼的时候偏偏还有人往枪口上撞,少将军钟景梧与其妹钟月懿来了。
钟家与薄家乃是世交,两位老爷子早年是一个兵营出来的把兄弟,生死患难和富贵荣华都一同经历了,后来薄老爷子娶了长公主,钟老爷子娶了郡主,两人便都留在这天都城生根发芽了,凭着这等关系,不来探望说不过去。
本来钟月懿是打死都不肯来的,让她眼睁睁看着薄湛跟别人恩爱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奈何父兄有命,要她弥补上次大闹卫府的过错,她只好垮着脸来了。
穿过蜿蜒的小径,一条长廊直通南院,刚踏进院子钟月懿就眼尖地发现了薄湛的身影,顿时忘了先前的委屈,脚一踮就准备扑过去,结果被钟景梧揪住衣领提回了原地。
“干什么去?”
“去找湛哥啊!”她眼底闪着无辜的光芒。
钟景梧啼笑皆非地说:“找他用扑的?好好走路不会?”
“不会!”
被戳穿了目的,钟月懿气呼呼地撇过头,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似表达抗议,结果钟景梧没什么反应,倒是惊动了院子里的薄湛,两人连忙上前打招呼。
“湛哥。”
薄湛略微扬眉:“景梧?月懿?你们怎么来了?”
钟景梧关心地问道:“听说嫂子被十一公主撞伤了,不知伤得严不严重?”
“轻伤而已,已经快痊愈了,就是行动不便,在房里闷坏了。”
“那就好。”钟景梧转身让仆人提来了礼品,并放进钟月懿手里,“月懿,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嫂子么,正好把东西提进去,也陪嫂子聊聊天。”
“我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钟景梧的眼风就甩了过来,钟月懿瞪圆了眼,有口难言,瞥见薄湛的表情,只好暂时收敛起小情绪,一跺脚,拎着东西噔噔噔地进去了。
当时卫茉正在房里看书,留风在边上烹煮桂圆红枣茶,一室静谧就这么被突然闯进来的钟月懿打破了,三个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一瞬,随后钟月懿把东西往桌上一搁,也不说话,鼓起腮帮子打量着卫茉。
卫茉倒不怎么诧异,坦然大方地说:“坐。”
钟月懿也不客气,抬起屁股就往圆凳上一坐,瞅了眼甜香扑鼻的花茶,冲卫茉问道:“我能喝吗?”
“请便。”
获得了首肯,钟月懿也没等留风给她倒,直接端起边上晾着的那杯喝了一口,喝完觉得味道还不错,沁爽的茶香中含着丝丝甜味,既不会太腻又满足了姑娘家嗜甜的喜好,看书的时候来一杯确实再好不过。
放下杯子,她望向了卫茉手中的兵书,秀眉微微一扬,道:“这等艰涩的东西你都有精神研究,看来是没什么事,这样也好,省得折腾湛哥。”
卫茉轻启菱唇:“你心疼?”
钟月懿反问道:“你不心疼?”
卫茉伸了伸缠着绷带的脚,嘴角微弯:“我比较心疼我自己。”
这句话不知刺激到钟月懿哪根神经,她立刻跳起来指着卫茉说:“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贪图富贵才嫁给湛哥的!你一点都不爱他!”
“你不是说他也不爱我么?扯平了。”
“你——”钟月懿被噎个半死,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茶,愤愤地说,“那你跟他成这个亲做什么,不能把机会让给需要的人么!”
卫茉悠悠道:“你是说你自己,还是说他爱的那个人?”
钟月懿脱口而出:“当然是我了!那个人都死了一年了还怎么嫁给他?”
原来是身故了……
这么一说,这个故事倒变得顺畅了,心爱之人不在世间了,找一个相似的女子过完下半生,当作她来疼爱,来保护,用情多深,自欺欺人就有多深,这样的事不是没有,看钟月懿言之凿凿的模样,卫茉有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心口忽然堵得难受。
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所以只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哦,真巧。”
跟她死在同一个时候呢。
然而这话听在钟月懿耳朵里却是对死者极为不敬,遂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你别得意!就你这等品行之人照她差远了!湛哥早晚会醒悟的!”
留风嗖地夺至她面前,冷着脸威胁道:“你再侮辱我家小姐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出去。”
“让她说。”卫茉浅勾着嘴角,神情深邃莫名,“我也想知道我差在哪儿。”
钟月懿不屑地说:“哼,多了我懒得说,只一句,你不过是装模作样看兵法之人,而她是用兵自如驰骋疆场之人,你知道差距有多大了吧!”
“如此说来,我确实比不上。”
卫茉没有争辩,眼神暗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淡然得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却给了钟月懿一种错觉,仿佛她的话起了效果,卫茉是真的知难而退了。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她有些得意,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微微皱起眉头对卫茉道,“你这人也够闷的,若我是你,死也要死个明白,不知道情敌是谁就败了,可真丢脸。”
“跟死人争就不丢脸了?”
钟月懿再度噎住,简直快被卫茉气死了,恨不得打掉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突然,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狡诈的念头,紧接着嘿嘿笑了两声。
“你不想知道,我偏要说出来给你添堵,记住了,她叫欧汝知。”
回答她的是杯子清脆的落地声。
屋外两个谈天的男人听到动静立刻赶过来了,薄湛进了房间,钟景梧则把站在门口的钟月懿拽了出来,两头各自询问着是否发生了争吵。
“月懿,你是不是又胡闹了?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钟月懿小声嘀咕着:“我也没说什么,谁知道她这么大反应啊……”
“你——”
“我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卫茉突然出声打断他们,“杯子是我不小心摔碎的,与月懿无关。”
薄湛瞅了她半晌,徐徐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寻思是跟上回一样,你又指挥着留风跟月懿打架呢。”
钟月懿闹了个大红脸,不服气地嚷嚷道:“这次再打我可不会输了,这段时间我在家一直都勤学苦练来着。”
薄湛回头瞥她:“怎么着,还真当我这是练武场了?用不用我教你几招?”
“好啊好啊!”她扒在门扉上兴奋地大喊。
“好你个头!”钟景梧一巴掌盖下来,又把她拖了出去,然后不好意思地对卫茉说,“舍妹顽劣,让嫂子见笑了。”
“也不能这么说,比起那些刁蛮的公主郡主们月懿还是强多了。”
钟月懿撅着嘴说:“湛哥,你又取笑我……”
钟景梧跟着逗她:“还知道是取笑,看来长进了。”
“哥!你怎么也这样!”
“好了好了,不同你闹了。”钟景梧揉了揉她的头,转身对薄湛道,“湛哥,我们就先回去了,免得打扰嫂子休息,过几天晚宴上见。”
薄湛颔首:“代我向老爷子问好。”
“好嘞。”
两人离开之后,屋子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唯一的响动是留风打扰碎渣子时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一下又一下,时而尖锐,卫茉怔怔地看着,仿佛磨在自己心头。
钟月懿说,薄湛以前爱的人是欧汝知,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出奇,可偏偏是她。
“我从前千杯不醉。”
“我知道。”
“侯爷,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只要你平安健康地待在我身边,一静一动,嬉笑怒骂,哪怕是掀翻了天,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