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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底澄澈纯净,眼角微扬,目光里有一种浅淡的,却又真挚的……喜欢,毫不掩饰地在他脸上流连。
他的心,莫名地软了一处,暖暖的,似融化。
活了多少年,萧绎面对的眼光形形色/色,几乎所有人皆怀着某种目的。
可从未遇到过,如这个小女娃一般不含丝毫杂质,纯粹干净,轻轻巧巧,却看进他的心里去……让他不愿撒手,欲一直抱她在怀。
光看还不尽兴,楚书灵伸出小手捏他的脸,左拉一下,右扯一下,萧绎便由着她胡来,看她玩得咯咯笑,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她还使坏般挠他的脸,被他拉下来握在手里,小小的,软软的,挠着他的手心,一下又一下,挠得他心头痒痒的,忍不住轻捏她的小手。
一大一小沉浸在彼此的世界,完全不曾留意一旁看得笑眯眯的两位少妇。
“绎儿啊,看谁都冷冰冰,连我这做娘的,也是第一回见他如此温柔。”云昭仪轻声道。
姚箐碰了她一下,饶有兴味:“阿柔吃醋了?”
云昭仪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是真希望绎儿这回能寻个会待他好的人,一路陪着他。”
“不如,咱俩订个娃娃亲,亲上加亲?”姚箐并未留意她话里的异样,半开玩笑道。
“你呀你,要是灵儿长大了,嫌弃绎儿的毛病,可得怪你头上了……”
外头日光正盛,闷热难耐。
屋内人却浑然不觉,心有所悦,不知时日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让男女主见上面了……感动……
(原2.20,2.27修)
☆、【七】
殿外的池塘蛙声大作,窗边树梢的知了鸣叫不休,盛夏的气息扑面而来。
怀里的小女娃正扑闪着黑亮的大眼,欢快地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木头脸,然而木头脸却只觉得他的头有点大。
腹部温热濡湿的一大片是何物,萧绎当然清楚,他已然不想去数这是第几回了。
近两个月来,姚箐受太后召见,三天五头出入皇宫,而她又与云昭仪交好,大多时候会过来聊上半晌,母女俩渐渐便成了惜云宫的常客。
然而萧绎却有几分纳闷。
母妃与箐姨叙旧闲谈便罢,为何每回都得让他帮忙哄着个小女娃?
初时他心里头还是愿意的,毕竟她确实讨人喜欢,母妃让他跟她一块儿到寝殿,有奶娘跟着,无甚可忧心的。
可相处几回后才发现,这女娃娃,真不是一般的皮,古灵精怪,极其爱捉弄人。
比如。
楚书灵爱啃东西,不晓得脏,老啃自个儿的手,砸吧砸吧嘴,还会眯着眼露出满足的神情。
他不欲让她养成坏习惯,要拉下她的小手,结果人家机灵着呢,马上抽出另一只手塞进嘴里啃,他再拉,她再放,周而复始。
最后楚书灵啃饱了,他反倒弄得满手滑腻腻的,胸前的衣衫也被她胡抓的小手擦了一小片水迹,还若无其事地朝他发出疑似嘲笑的声音……
又比如。
年纪过小的小娃娃没法说话,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箐姨与母妃两位经验老道的娘都说,仔细听仍是能听出有所不同的,让他试试分辨。
萧绎不以为意,他不过偶尔哄她玩玩,何必如此较真,便没当一回事儿。
故而当楚书灵皱着脸,扁起小嘴长长地“嗯”了一声时,萧绎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正欲喊奶娘过来,便觉得腿上一热,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飘了出来……
萧绎悔不堪言,吃一堑长一智,留神注意着她的特殊信号,险险躲过几次大劫。
然而,大劫能避,小灾难逃。
忆起第一回被楚书灵在身上大展身手、墨洒青山的情形,他简直难以置信——这家伙竟然不打雷光下雨?抑或是他错过了?
然后第二回、第三回……
萧绎算是清楚了,她在此事上一直随心得很。
可以扯着他头发玩儿时突然停下开场,可以握着摇铃晃时突然打他然后开场,可以边乐得笑弯了眼边开场……他便是再会观察,也敌不过她回回毫无征兆的袭击。
此刻再次遭袭的萧绎,无比想黑着脸,狠狠瞪这个为非作歹的小坏蛋一眼。
可一对上她无辜纯良的小眼神,他又瞪不下去了,觉着自己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怎能与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罢了,便纵着她,他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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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仪与姚箐一同到寝殿来,瞧瞧两个孩子感情培养得如何,却见萧绎冷着脸跨出殿门,跟她俩问了安便要走。
“绎儿,怎的搁下妹妹不管了?”云昭仪知晓他的毛病,以为他是有事才急着离去,关切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那个尿了他一身的小女娃,他的脸更冷了几分,头也不回地出了殿。
倒是跟在后头的姚箐,瞧见了他那身玉白锦袍上明显变深的一块,料是自家女儿的杰作,当即环上好姐妹的手臂,低声笑道:“阿柔莫怪,是咱们灵儿让他吃苦头了。”
云昭仪不信:“吃苦头?那么小的娃娃,能叫他吃什么苦头?”
姚箐捏了捏她,一脸见惯不怪的神情:“方才他的模样,与我家歌儿比试落败时气闷的表情,简直一个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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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回自己寝殿更衣的萧绎打了个喷嚏,让宫女将那件被某人当成尿布的衣服收拾下去,负手往后院走去。
其实他倒不是气闷,只是别扭,竟被一个两个来月大的小女娃玩弄于股掌之中,当时周围还有下人在,颜面何存?
然别扭归别扭,可不能忘了正事儿。
四下无人,萧绎来到后院角落,足尖轻点,飞身上跃,树梢一阵响动,那抹身影便隐匿于茂密枝叶之中。
惜云宫最为特别的便是这一棵杏仁树,较宫殿顶部仍高上几分。
就萧绎所在位置而言,虽不至于俯瞰整座皇城,但足以看清后宫的布局。
他背靠主干,屈膝而坐,因身形幼小而少了被发现的顾虑,得以沉心静待。
十日前,绮霞宫的丽才人被太医诊出喜脉,怀胎三月,章和帝大喜,吩咐绮霞宫的宫人好生照看丽才人,又赏赐了不少首饰金银,连日宿于绮霞宫。
宫妃们嫉妒怀上龙裔的丽才人,也羡慕沾了光被临幸的陈美人。
后宫女人的居所视位份而定,皇后、四妃以及九嫔一人一宫,而婕妤、美人等位份较低的,则二人合居一宫,其中位份较高的居主殿,位份较低的居副殿。
丽才人与陈美人便是如此。
章和帝驾临绮霞宫看望丽才人,她身子不便无法侍寝,好处自然落到陈美人头上,怎能不让其他妃嫔眼红?
当然,萧绎并不关心他父皇后宫的事儿,他所在意的另有其事。
依他上辈子的记忆,就在这道喜讯传出不久,绮霞宫便突然走水了。
起初火势不大,但宫内人人张皇,不知燃着了何物,火焰烧得愈发旺盛。
绮霞宫与惜云宫相隔不远,为免受到波及,母妃拉着他与宫人们一同出去,在稍远的空地等候灭火。
然而火还未救灭,却传来丽才人因受了冲撞而滑胎的消息。
如此一来,原本的意外起火便上升至蓄意陷害,关乎皇家子嗣,此事非同小可,章和帝大怒,立即派人彻查。
不料,竟在绮霞宫内发现一尊摔碎了的送子观音,陶瓷不可燃,但其上的颜料却特地采用了某种极其易燃的物质,一旦遇火便可瞬间增大火势,极可能便是火烧绮霞宫的罪魁祸首。
而这尊观音像的原主,正是云昭仪。
苏醒过来的丽才人得知自己失去了孩儿,情绪激动地指控云昭仪,一口咬定她装好心赠她送子观音,实则欲置她于死地。
云昭仪百口莫辩。
这尊送子观音原是她宫里的摆设,丽才人前来拜访她时,无意相中,之后日日前来叨扰,她疲于应对,对此物亦非十分迷信,便派人往她宫里送了过去。
丽才人似是当真喜爱非常,时常将云昭仪做的这件好事挂在嘴边,但凡她有几分关系的人,统统都知晓了。
现下发生这等事情,云昭仪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一时好意,却换得丽才人狼心狗肺反咬她一口,面对后宫众人的落井下石,她再说任何话,都不过是狡辩。
萧绎不知实情,但他相信自己母妃的为人,绝非加害他人之辈。
可彼时他不过是一个孩童,除了哭闹便无能为力的八岁孩童,心里为母妃叫屈,却帮不上半点儿忙。
更何况,他是云昭仪的亲儿,再如何想为母妃证清白,旁人也会因这层关系而不予采纳。
当晚,章和帝一脸肃容,浑身寒气驾临惜云宫,一进殿门便朝云昭仪怒喝“跪下”,凌厉如刀子般的眼神令他生平第一回怕得发抖,连宫人架着他回了自己寝殿都未曾知晓。
萧绎清晰听见主殿传来砸碎东西的声响,以及男人怒不可遏的低吼,可最终,一切归于平静,他蹲在被人把守不得出去的门边,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外衣未披便往主殿奔去,却见母妃如往常一般,好好地端坐榻上,还柔声问他怎么未穿好衣裳便跑出来。
母妃能安然无恙坐在他面前,那么事情便不会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果然,不日后李皇后便宣布,因云昭仪遭人诬陷,证据不足,此案待查证后再议。
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令父皇信了母妃,但结果总归是好的,他也便安了心。
如今想来,丽才人将送子观音像一事弄得人尽皆知,若有人要害她,再栽赃嫁祸于云昭仪,并不算难事。
本就是悬案一桩,根本无法查清,断然定罪只会称了歹人的心。
章和帝也该是想到这一层,才未有处置母妃罢。
可母妃毕竟遭了罪,期间所受非议及那夜他无从得知的经历,作为儿子的萧绎,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愿历史重演。
他曾在惜云宫暗中寻找过,并未发现那尊送子观音像,想来母妃依旧如上辈子般将其赠给了丽才人。
颜料能造势,却需要引燃的火苗,所以必然会有人刻意纵火。那么,只有揪出纵火之人,母妃的嫌疑才可免除。
近几日,每逢申时萧绎便在此处盯着绮霞宫,将里面的宫人认了个遍。届时事发,若有人出逃,他便即刻跟踪,追寻幕后主手,若无人出逃,便证明是绮霞宫的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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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申时已过,萧绎垂眸望向离开惜云宫的母女俩,身形一动,迅速往下一跃,几步翻回了寝殿后门。
呵,过会儿,母妃该来问他为何不出去道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开学了……日更艰难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