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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听说是什么原因倒垮的?”傅望超定了定神问道。
“小的没听说,只听说接手舅老爷商号的是阎家,舅老爷的宅子里在清点物件的,有阎家往咱们家送过礼的管事婆子。”
阎家!动手的是阎家,自己设计使阎石开发疯打沈梅君,阎家报复自己,因阎老太爷与傅老太爷交情甚笃,不便整治傅家,便拿自己母亲的娘家出气。
不可能的,自己的计划那么周密,又没在京城,阎家怎么会查到自己头上?
满室灰暗,四四方方的橡木柜变成傅望舒冷漠的面无表情的脸,傅望舒暗沉的眼眸冷冰冰看着他,在对他说:“小四,你太小看我了。”
傅望超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作茧自缚了。
若沈梅君没瘫,只是挨了打,事情没演变得那么大,阎石开仍留在傅府里,这事也只是一场小意外。可沈梅君瘫了,阎石开回家后大哭大闹,阎家不拘是因对沈梅君内疚,还是自己的傻孙被人利用了,都不会善罢甘休。
并不需要多么明确的证据,傅望舒只要引导阎家怀疑上自己,自己便是阎家发泄怒火的靶子。
自己做了套害沈梅君,被沈梅君和傅望舒反过来利用了。
傅望超双手痉挛,抽搐着抓东西支撑使惶恐的内心安定。
他抓到一个卷轴,那个卷轴静静地搁在书案一角,一点也不显眼,如果卷轴不在傅望超手里刷地打开来,傅望超也不会在意。
看清卷轴里画着的是一人,那个人是自己后,傅望超整个人呆滞。
这幅画画得真是唯妙唯肖,把傅望超最得意的绝色容颜渲染得淋漓尽致,画中人身材高挑秀雅,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勾得人心神飘荡。
这幅画尺寸真大,书柜一侧有钉子,傅望超把画挂了上去,退后几步看。
“四少爷什么时候画的这画像,跟真人站在那里似的。”兴儿惊叹不已。
“傅四少爷。”突兀的女声打断了兴儿的惊叹,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盘着灵蛇髻,斜插着点翠流云簪,丹唇凤眼,眼尾处用朱红点染了微微上挑,逼人艳色里透着骄狂。
这个女人想必就是杜顺的女儿。
自己中计了,被傅望舒设计了,傅望舒在杜小姐寻过来那天,把自己的画像挂起来,他却隐到柜后去了,杜小姐看中的是自己,而不是傅望舒。
傅望超被突如其来的发现凌迟般痛不欲生。
“小女子杜碧萱。”杜小姐杜碧萱对傅望超抛了个妩媚的眼神,“今日去大牢里看望傅大少爷,方知前些时过来寻傅大少爷说话时,在房门外远远站着依稀里看不真切,见到的是四少爷画像,四少爷好风采,碧萱对四少爷甚是倾慕。”
“原来是杜小姐,久仰久仰。”傅望超一面应付着,一面飞快地想脱身之计。
杜碧萱虽是二品大员的千金,可却是一个寡妇,且又骄狂悍妒,娶这么一个女人,不谛于头上安个紧箍圈,傅望超万万不愿意。
第四十七回
傅望超不愿意娶杜碧萱,傅望舒自是料到了,他恨极傅望超把沈梅君害得瘫痪,虽然作为兄弟不能杀了傅望超给沈梅君报仇,却不再顾念兄弟之情。
傅望舒将计就计,烧了一把火引到傅望超身上。
傅望超诱`惑帮他办事的杜碧萱身边那个二等丫鬟名唤珠儿,事前得到傅望超嘱托,傅望舒讯问时实话实说,到公堂上再反咬一口。
傅望舒问珠儿口供时见珠儿只略作抗拒便做出配合的样子供出傅望超,一下子便识穿傅望超的图谋。
傅望超刻意引`诱的女人,无一不是对他死心塌地肝脑涂地的,珠儿这种看起来山鸡攀上凤凰的女子,更加不会轻易变心。
傅望舒戳穿真相,跟珠儿说,傅望超只是在利用她,在她公堂上反咬一口诬攀自己,达成目的利用完后便会抛弃她。
“不可能的,傅公子对我那么好。”珠儿也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傅望超,担心着,傅望舒尖锐的言语不多,却直接便使她崩溃了。
“小四夸过很多人,对很多人好过。”傅望舒冷冷道。
妙娘给傅望超发卖后,又沦落回青楼,因曾经没有端住架子从了良,恩客有些瞧不起她,过得比以前惨得多,傅望舒也不废话,让向南诚带了珠儿去见妙娘。
妙娘那样的天仙玉人还给傅望超扔垃圾一样随手扔掉,珠儿想想自己只略算得上清秀,被傅望超利用完后,下场只怕比妙娘还惨,绝望痛苦得不停哭泣。
“你想跟在小四身边不被抛弃,也不是不可能,我有办法,就看你要不要配合了。”傅望舒淡淡道。
“什么办法,你说,我一定配合。”珠儿爱慕傅望超出色的容颜,更贪图着傅家的奢侈生活,且,她已失身傅望超,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你家小姐若是嫁给小四了,你自然可以跟着她进傅家门。”
“我已经给赶出来了,不算小姐的丫鬟了。”
“只要你立了功,使你家小姐有个好归宿,她肯定会把你要回身边的。”
“我可以怎么做?求大少爷指点。”珠儿跪了下去,完全倒在傅望舒这边。
杜顺只有杜碧萱一个独女,疼着惯着,不忍她年轻轻守寡下去,杜碧萱夫郎死去才三个月,便让她归宗做回杜家女,毫不避讳地表示要给女儿找个如意郎君。
杜碧萱自负美貌目下无尘眼高于顶,可到底是孀居之人,又兼嫁过去方一个月夫君便死了,背地里落了个克夫之名,人才家世好的都看不中她。
杜碧萱要嫁入官宦仕绅家不易,地位低但家境富足的商户便是首选,傅望超年十六,只比她小得一岁,生得风流倜傥,与杜碧萱匹配再好不过。
珠儿在傅望舒的指点下,悄悄回了杜府向杜碧萱表白,自己帮傅四少爷做套是为了使小姐嫁得如意郎君,盛赞傅家四少爷人物不凡正是杜碧萱良配。
杜碧萱对珠儿口中风华绝代的傅家四少爷产生了兴趣,闺阁女子对外面男人知之不多,更何况与官宦仕族隔了一层的商圈,她也不知傅家理事的是傅望舒,按珠儿的提议假装索讨珠儿到商号里来相夫。
傅望舒于画工也是极出色的,事先画了一幅傅望超的画像挂书柜上,又故意放下窗帘使房中光亮不足,并让向南诚在杜碧萱到来时拦着她不让她靠近,却又让她能从敞开的房门远远看到傅望超的画像,自己又站在画像背后的柜里说话,听起来便像是声音是画像发出来的。
杜碧萱果然看中了傅望超,珠儿给她献计,道自己先上公堂指证傅家大少爷,让官府把傅大少爷抓起来,后来再由杜碧萱出面逼傅望超就犯,若不然,就指证杀人的是傅望超。
杜碧萱也知自己虽是官家千金小姐,要让傅望超初婚之人娶自己不易,同意了珠儿的提议,并许诺,事成后带珠儿进傅府,做傅望超的通房。
傅望舒要让傅望超在傅老太爷面前原型毕露后才反败为胜,同时也在等阎家收拾梁氏商号后一起发动,在大牢里一直隐忍着。
傅望舒人在大牢里,外面的情况由向南诚和曾凡传递着了如指掌。
傅老太爷受伤,傅望超执掌商号遣退得力老管事,梁氏倒了,机会成熟,傅望舒便让珠儿传话给杜碧萱,唆使杜碧萱去找傅望超摊牌。
傅望超会不会被杜碧萱抓住把柄威胁,关键在林樊是否活着。
傅望舒猜,人命关天,若被抓到证据得抵命,不到非常时刻,傅望超不会杀林樊。
杜碧萱抓住的不外是傅望超杀林樊的把柄,傅望超迫于无奈,会将林樊放出来以示自己清白。
只要林樊安然无恙露面,珠儿不管指控自己或是傅望超,罪名都不成立,傅氏商号会有震荡,却不至于一落千丈。
傅望超刚接手商号便把商号里老管事清除,其行为只为私心,置商号利益于不顾,傅老太爷定会勃然大怒。
而阎家对梁氏的报复,将会使傅老太爷的怒火更旺。
连世交家的傻孙子都利用,置傅府家声面子不顾,傅望舒相信,傅老太爷不会再容忍下去。
傅望舒算好了每一步棋,独独漏算了沈梅君这里。
那天晚上两人亲热后,沈梅君沉沉睡去,翌日他一早起床外出,舍不得唤醒沈梅君,详细打算也不便和秋梦骆青意说,于是只在进大牢前让向南诚跟沈梅君说自己无恙不需得得担心。
向南诚很佩服沈梅君,也很喜欢她,但却不想傅望舒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妻子,尤其是在傅府看到谢氏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后,更加不想傅望舒和沈梅君在一起了。
他隐瞒下傅望舒交待的话,想试探沈梅君能不能与傅望舒患难与共。
骆展鹏得了沈梅君的交待到傅氏找向南诚扑了个空,向南诚已被傅望超从商号里除名。骆展鹏没有打听到向南诚住处,只得回来找沈梅君。
沈梅君的新宅子惶乱纷沓——谢氏不见了。
沈梅君本来怕谢氏知道自己不是瘫子了,更加反对自己嫁给傅望舒,还想装瘫的,晚膳时听得丫鬟说谢氏不见了,急得顾不上装了,让骆青意帮忙把自己的夹板解掉。
骆展鹏进得门来,见沈梅君没瘫好好的站着,高兴不已,“梅君姐姐,你没事太好了。”
“不说这个了,展鹏,帮忙找我娘。”沈梅君快急疯了。
“伯母什么时候不见的?”骆展鹏年纪小,却颇镇定。
“好像送了你和你娘出去后就不见了。”
“有人看到她出去吗?”
“没谁注意到。”
府里现在只几个下人,各人都是不少的活儿要做,谢氏这几日精神挺好,也没发病,沈梅君便也没特别交待,骆青意回房后,沈梅君悄悄告诉她自己没瘫,两人兴奋不已说着悄悄话,也不知谢氏何时不见的。
“附近都找过了吗?”骆展鹏问道。
“找过了。”
阎家给的这处宅子附近住的都是殷实商户,各家都有自己的马车,沈梅君带着人寻了很远,没看到谢氏,也没看到马车行。
没有马车可以雇,谢氏应该走不多远的,找不到便更让人担心了。
“屋里呢?”骆展鹏又问道。
“屋里?”沈梅君愣住,不可能在屋里吧,她们高声叫唤了那么久,在屋里怎会没应声?
骆青意进流觞轩后,秋梦曾悄悄告诉过她谢氏投井一事,让她帮着随时注意,别给谢氏出事,方才谢氏不见,沈梅君慌慌张张到处寻找,她便悄悄去水井边看过,没发现什么,此时听骆展鹏问屋里呢,吓得脸都白了。
“姐姐,你想到什么?”骆展鹏敏感地看出骆青意的变化。
“我……”骆青意吓得双腿打跌,半晌,颤抖着伸手指向院子一角的水井,“伯母以前投过水井,不知……”
她话音未落,骆展鹏已下了水井。
“展鹏,小心一点。”骆青意高叫。
沈梅君已整个人呆怔住了,骆青意知道的事,自是在傅府发生的。
沈梅君想起那一天,自己和傅望舒亲热时,秋梦在房外惊惶地叫喊,后来却又把自己缠住了让自己进傅望舒房间浴池里洗浴。
娘就是在那一天投井的吧?
那么长的时间过去,娘若是投井!沈梅君身体一阵赶一阵的发冷,整个人摇摇欲坠。
娘是不是不忿自己跟她索要银子救傅望舒?
水井很深,骆展鹏沉进去一遍又一遍,沈梅君看着他湿淋淋的露出脸来深吸一口气再沉下去,呼吸被撷住整个人不能动弹。
***
谢氏躲在床底下,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丈夫沈训面上与她相敬如宾一家子恩爱和睦,骨子里却冷漠平淡,她知道沈训爱的是已成为骆太太的闺中好友温语岚,可她一点不在乎。
她本来无法与沈训在一起的,是出嫁那日那个错误成全了她的心愿,只要能和沈训在一起,再多的苦她也认了,何况她过得一点也不苦,除了夫妇间的柔情蜜爱,沈训给足了她面子,公侯贵胄哪个不是妻妾满门,沈训却一个妾侍也无,只这一点,便多少人羡慕眼红她,恨不能取代她。
被赶出侯府后,她痴盼着回去,她也有信心,沈训不喜欢她,可却极疼女儿沈梅君,一时被蒙弊了,迟早会把她们母女接回去的。
温语岚的话击碎了她的幻想,沈训竟然已另娶妻,娶的还是那个害得她和女儿被赶出侯府的表妹。
那瞬间她看着女儿惊惶忧急的眼神,忽然就明白女儿早已知晓,自己往日是在痴心妄想。
自己病了那许久,女儿定是回侯府求助过了,可女儿还是被逼得卖身为奴。
血淋淋的现实撕碎了谢氏的心,钻心的疼痛激得她想笑想哭想晕倒过去,在过去的闺中好友丈夫的心上人面前,她却强自忍了下来,微笑着诉说别后之情。
把骆太太送走后,谢氏紧繃的身体像拉得过满的弓弦折断,她觉得每一个人都在嘲笑她,嘲笑她被抛弃,嘲笑她的无能,嘲笑她靠着卖身为奴瘫残在床的女儿在男人身`下承`欢才换得安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