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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可不想再被你罚一回平举石墩——上次两条胳膊都险些被你废掉了,真是最毒妇人心……”何飞箭终于露出笑意,又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看向谢琰。
谢琰的反应却十分平淡,只是接过话道:“阿玉,这场新雪之后,或许会有什么异动传来。你也莫要在家中住得太久,随时等着我的消息。”
李遐玉颔首:“仲春时分本该是万物生发的时候,一场新雪乍暖还寒,说不得一时不慎便能冻死不少牛羊牲畜。薛延陀本便刚熬过冬日,可能会因缺粮食而南下劫掠?”自从绝婚之后,大唐与薛延陀的关系就已经公然破裂了。去岁冬日便有消息说薛延陀人正蠢蠢欲动,只是大唐边境皆戒备森严,他们内部似乎又起了纷争,才一直没有南下。眼下人或许都已经饿得双目发绿了,又如何顾得上其他?
“正是如此。咱们灵州的春耕尚未开始,这场新雪对大唐的影响有限,于薛延陀却是再好不过的借口。而且,我在长安的时候便听闻,突厥降部有意复当年薛延陀强攻之仇,打算去漠北侵扰他们。若是当真如此,薛延陀人或许会避其锋芒,朝着夏州、灵州、凉州而来。”
“来得正好。”李遐玉勾起嘴角,笑道,“大家都正等着他们呢。上回只是跟随了一路,并未见血,底下的那些家伙早便已经按捺不住了。”
“呵,我手下的府兵当了一阵武侯之后,也正浑身都不舒服。很该借此机会,让他们松一松筋骨才是。”谢琰道。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自有一种默契流转其间,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插足其中。何飞箭看得怔了怔,脸色微微一变,暗暗咬紧了牙关。李遐龄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越来越觉得这何家二郎很不顺眼——他怎么竟一时忘了,这可是想将自家阿姊娶回家去的危险人物哪!
作者有话要说:解读一下小谢和小何的交锋吧
小谢:呵呵,(啥都不懂的)何二郎,我可以教你茶艺
小何:切,娘们儿的玩意儿,我才不感兴趣。
小何:(学着近水楼台)我住过来吧,随身(贴身)护卫嘛
元娘:嗯,也行吧。
小谢:呵呵,不能在家里住太久,早点回庄园里去,我会随时给你传薛延陀的消息(想近水楼台?啧)
元娘:也对呢,我一直等着呢!
于是小谢与元娘默契感爆棚
小何:(卒)
☆、第八十三章各自忙碌
何飞箭欲在李家住些时日,柴氏自是觉得无妨。作为通家之好,其实他便是在内院中住下亦无不可。不过,李家内院中并没有空置的院落,李遐龄又生了警惕之心不愿与他同住,谢琰半点不提此事,孙夏在孙秋娘的暗示之下也欲言又止——故而,他便只能独自住在外院的客房中了。
即使如此,他依旧从早到晚都跟随在李遐玉身侧,立时便引来了李遐龄与孙秋娘的危机感。于是,每日清晨在校场中,何飞箭几乎天天与谢琰对战落败,而后再轮流与李遐龄、孙秋娘各打上一场。三人半是顽笑半是认真地争夺着李遐玉的注意力,不经意之间,才发现在他们提防来提防去的时候,她早便随着谢琰去练习茶艺了。
兄姊二人自顾自地烹茶,李遐龄与孙秋娘倒并不觉得失落。家人和乐融融,自是比阿姊被旁人夺走更合意些。何飞箭却隐约对此事愈发不满,对谢琰只能勉强以礼相待。只可惜,无论是文武或阅历,他皆无法与谢琰相比。便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亦总是无声无息之间便落了下风。而谢三郎似乎并不将他的挑战放在眼中,应对从容,依旧淡然平静,一时间高下立分。
其实休沐拢共也不过几天,谢琰能像这般与李遐玉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他并未揭破自己的心思,而是确定她对何飞箭委实毫无情意之后,便与孙夏一起离家去了军营。甫升任为旅帅,他自是不可能满心只念着她,而将军营中之事全然放下。旅帅下辖两位队正,孙夏统领的是他原来的下属,另一位队正尚且不知是何人,他仍需要费些心思将这群新属下彻底收服。
两人快马飞奔至河间府军营,便立即将属下都召到演武场上。因李和治军严谨之故,河间府一众府兵素来勤加操练,亦很是服从军令。不过片刻之间,一百二十府兵便手持陌刀、横刀组成阵,默然静立。谢琰缓缓踱步,扫视着他们——另一位队正名唤吴六,是怀远县人,生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据说家中原为屠户出身,面相颇为凶恶。
“某名唤谢琰,从今往后便是尔等上官。尔等或许曾听过某的传闻——若是令行禁止、舍命追随,挣功劳、分好处,都绝不会缺了你们!但若是肆意妄为、破坏军纪,无论身在何处,皆以军法处置。”
身形尚有些单薄的少年郎立在一群魁梧的军汉跟前,举手投足皆带着世家子的雅致,多少令某些人生出了轻视之心。然而,他仿佛再敏锐不过,下一刻便厉眼横扫过去,浑身皆是锋锐的血腥杀伐之气。那是杀敌百千、运筹帷幄之中积累起来的威势,全然外放之下,霎时间便将所有人的气息都镇了下去。
“或许有人觉得某年少可欺——那便尽管来试试就是。某今日便在这演武场之中,与任何不服者比斗。若是某胜了,尔等往后便不得再有任何异议,违者军法处置;若是有人胜了,某便赏此人十金。如何?可敢一试?!”
“正好!”那吴六瞪圆眼睛,抡起板斧,“某这两日缺钱花,就等着旅帅的赏了!”他嘿嘿笑了起来,走到谢琰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未明显地表露出轻蔑之意,如此无礼冒犯却也相差无几了。
谢琰抽出随身佩戴的横刀,淡淡地道:“那也须得看看,吴队正究竟是否真有得赏钱的本事了。”
两人一触即发,郭朴立在孙夏身侧,见他似乎丝毫不担忧,嘀咕道:“此人的队正之职,往后便留给某了。”若是这吴队正输了之后十分识相,他的升迁之途说不得便崎岖一些;但若是此人出尔反尔,成了刺儿头,留在身边便是个祸害了。
众人屏住呼吸,就见吴六挺着胸膛冲了过去,唰唰便是几斧,势大力沉。谢琰不慌不忙,错身避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回刺。两人转眼间便打了好几个回合,一时间不分胜负。诸人情不自禁地喝起彩来,引得正在演武场上练习的其他府兵渐渐都围了过来。很快,里三层外三层地便围起了数百人,皆津津有味地边看边评。正看得兴起,谢琰的横刀已经刺在吴六的心口处,将他的纸甲与衣衫都戳破了。
众目睽睽之下,吴六哼哧哼哧地扔了板斧,咬着牙行礼道:“是某输了。”余下的话,却死活都不愿意再说。
谢琰瞥了他一眼,倒也并不在意:“可还有人想试上一试?”
又有人不信邪地出列,也拿着横刀:“某来试试!”
这一日,谢琰十五战十五胜。男儿天生便服从强者,再也没有任何一人胆敢轻视于他,几乎河间府军营中所有府兵皆对他刮目相看。
却说谢琰、孙夏二人离开后,李遐玉与孙秋娘便去了贺兰山麓。女兵庄园不留男子歇息,何飞箭不得不回了部曲庄园,成日骑马在阡陌交错的小道上奔驰来去。因他来往太过勤快的缘故,遭了李遐玉的训斥,最终被罚一个月不许出庄园半步。无奈之下,他也只得认罚,闷头苦练起武艺来。
“阿姊实在是罚得好,咱们好不容易才得了几天清净日子,可不能都教他给搅乱了。”孙秋娘眉开眼笑,眼眸转了转,又忍不住试探道,“都已经住在庄园里了,他还拿什么‘护卫’作借口,难不成以为咱们这些女兵还护不住阿姊么?若按我说,阿姊只罚他一个月,还是有些太轻了,就该让他勤学苦练个一年半载,若打不过咱们家的部曲便不许出门!”
“何二郎委实有些太过浮躁。”李遐玉轻轻地拨弄着弓弦,“若就此带着他一同去杀薛延陀人,我多少有些不放心。不过,仔细想想,见过血光之后,性情也该稳重一些了。否则,便是将他一直关在庄园中亦是无益。”
“阿姊何必待他这般好?非亲非故,不过是幼时相识的情分罢了。”孙秋娘轻轻哼了一声,“咱们家中的部曲,哪个会同他一样,成日往小娘子们聚居的庄园中来?如此冒昧不知礼,拿‘护卫’当作借口,又能骗得过谁去?”
“这也算好么?”李遐玉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我待你们岂不是更好?原以为你与玉郎心性已经稳重多了,却不想这回在家中竟有志一同地为难起了客人。若非何二郎心性豁达,你们这般的待客之道,可不是训斥几句便能遮掩过去的。”
“阿姊是当真从未察觉他的心思,还是故作不知?”孙秋娘微微撅起嘴,不满道,“他说什么贴身护卫都是虚的,不过是因对阿姊有意,才紧紧追着阿姊不放而已。在咱们家中便敢毫无顾忌地跟随在阿姊身边,在外头还不知会如何肆意妄为呢!我们当然不能容许他对阿姊无礼!”
李遐玉举起弓,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敲了敲:“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何家叔父既然有心让他过来历练,祖父祖母也应承下来,我便只需仔细安排妥当,打磨他的心性即可。至于其他,我从未多想,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孙秋娘眼瞳发亮:“阿姊确实对他无意?那为何不拒绝他?”
“他又何曾提过什么?不过是一时迷惑罢了。”李遐玉淡淡地道,“我们到底是幼时玩伴,但也仅此而已。如今走得近些,也只是奉长辈之命罢了。待到再过一两年,他入军籍之后,自然而然便会离得远了。”她尚未及笄,也仍未彻底复仇,提起婚姻之事未免太早了些。此前她亦只是随意地想了想往后的日子,便是无人求娶,亦能过得自由自在,又何必强求?不过,前两日察觉何飞箭的心思之后,她也多少与他疏远了些,以免他多思多想。
“祖父祖母似乎有意……”孙秋娘转念想到李和与柴氏的态度,依然多少有些担忧。
“对于此事,你们倒是比我还紧张些。”李遐玉挑起眉,“莫要胡思乱想,射箭去罢。我的婚事,尚且远远不到时候呢。秋娘,你不如多想一想阿嫂罢?如今六礼已经过了纳征,祖母正打算最近便去请期,卜算个良辰吉日。说不得岁末便会成亲,由姑臧夫人亲自送嫁。茉纱丽是长嫂,你也仔细想想该如何与她相处罢。”
“阿兄成亲还早着呢,到时候再想也不迟。”孙秋娘眨了眨眼,“我们之间姊妹情深,自然是阿姊更为重要。我早便想好了——若有人想娶阿姊,须得经我仔细查探一番方可。姊夫须得配得上阿姊,能体贴照顾阿姊,我才能放心。”
“……小小年纪,成日想着这些作甚?”李遐玉啼笑皆非,“赶紧去罢,将剩下的一百箭射完。若能十射九中,我们过两日便去贺兰山上狩猎。三月三上巳节眼看就要到了,十娘姊姊邀咱们去灵州,也正好带些皮毛与她。”
“阿姊,再过些时日,那李八娘便要成亲了罢?祖母已经接到了帖子,咱们到底去不去?”
“卢夫人也不过是为了成全颜面,才给了祖母一张帖子,恐怕心底期盼着咱们一家人都别去,免得场面不好看呢。而且,她成亲与咱们何干?在街边酒肆中瞧瞧热闹也就罢了。不过,须得将那荥阳郑氏诸人的面貌记得清楚些,免得日后李八娘使绊子的时候,咱们寻不着人。为了以防万一,也须得让人跟着迎亲者,去郑家走一遭,将诸事都打听清楚。”教自家养的斥候做这些事,亦算是大材小用了,却也不得不先行一步。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八十四章战火渐起
时至二月末,灵州夏州附近皆出现了假扮为马贼的薛延陀人。或数十人,或聚集上百人,不断侵扰边境附近的村庄。因着大唐边境防备日渐森严之故,番代征防的府兵们迅速反应过来,很快便展开反击。然而,薛延陀骑士皆是射艺出众的控弦之士,不似寻常马贼那般时常手持胡刀近身作战,将他们视为马贼的大唐兵士由于误判的缘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河间府虽早有预料,却也因着薛延陀人个个凶猛狠辣如饿狼之故,牺牲了许多府兵。五位校尉虽有心立功,但那些薛延陀人实在太过凶狠,即使得胜,也不过是拿府兵的性命堆出来的惨胜而已,根本毫无意义。故而,当李和将果毅都尉、校尉皆召到主军帐中,欲选两人负责前往边境征防对敌之时,五人皆沉默以对,竟无人主动请战。
李和扫视着他们,心中不无失望。何长刀与郭巡亦是浓眉倒竖,却并未出言。
眼前这些校尉,皆是当年突厥战败之后渐渐提拔起来的,靠着偶尔剿灭山匪、围杀马贼赚取军功以助升迁。他们曾多少有些自大,以为自己战无不胜,然而在贞观十五年薛延陀人声东击西突然侵袭怀远县时,却因无法控制住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混乱场面,险些教敌人破了怀远县城。或许过去的记忆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在面对强大的敌人之时,他们居然生出了几分怯战之意。
“啧!真是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平时在演武场上斗来斗去,不是很威风么?怎么事到临头都成了缩头乌龟?!”李和拍案而起,“你们怕薛延陀那些胡虏?!身为大唐的武官,居然怕胡虏不敢请战?!若是传出去,咱们河间府就成了笑话!连老夫的脸都会被你们丢个干净!”
“贪生怕死的混账,就给老夫滚回家去!河间府要的是勇武的儿郎,不是缩头缩脑的胆小鼠辈!都给老夫滚出去!别教我再瞧见你们!!郭果毅、何果毅,你们守在河间府,由老夫亲自带人去会一会那些薛延陀的狗奴!”受了斥责的几位校尉皆有些羞愧地垂下首,如楔子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然而,此时再请战已然迟了,他们只能涨红了脸,依旧维持沉默。
“都尉不可!”郭巡立即行礼,反对道,“不过是数百薛延陀人而已,何须都尉亲自前去?都尉理应坐镇河间府,遣他人去边境征防才是——某愿请战!”
“某愿往!郭果毅擅长文书之事,还是留在军营协助都尉得好!”何长刀亦出列道,扫了五位校尉一眼,“不过,薛延陀人上回劫掠不成,很可能会纠集更多贼子南下。如今斥候也尚未查知他们的动向,多点些人前去征防更合适!”
李和略作思索,让部曲将谢琰唤过来。原本正全神贯注于练兵的谢琰早已听闻此事,入得军帐后,便道:“杀鸡焉用牛刀。属下愿作斥候,前去大漠探查薛延陀人的行迹。”若能担下斥候之责,也方便他操练那些新属下的默契。演武场上的训练毕竟有限,且长年累月中大家练习战阵、箭法、刀法亦很相似,唯一的区别,便是战场上的历练。只有真正杀过敌人、勇敢无畏的兵士,才能为他所用。
李和对他一向放心,一语未发便让他去了。五位校尉见状,更是羞愧难当。何长刀点了三人,命他们回去做好准备,翌日便前往边疆附近巡守。而谢琰带着手底下的一百二十府兵,于当日傍晚便离开了军营。
稍后不久,李遐玉就接到军营中传来的消息。训练有素的二百女兵、二百部曲立刻汇聚在一处,悄悄越过贺兰山,绕道前往灵州以北的大漠。一明一暗,两队奇兵,各自开始探查薛延陀人的动静。
二月的大漠,气候依旧奇诡多变,忽而狂风大作沙暴漫天,忽而风雪交加冰冷刺骨。如此恶劣的天气,不仅令斥候们的行动越发艰难,缺少粮食的薛延陀人亦是越发暴躁不堪。劫掠大唐村庄失败后,他们便谋图聚集部族之力,再度南下侵扰。然而,如今却被困在大漠中,无粮无草,人马皆是饥寒交迫。万般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靠宰杀冻伤的马匹,暂时填饱肚子。
若是眼前出现一支商队或马贼,想必这群饿得眼睛发绿的薛延陀人必定会如饿狼一般扑上去啃咬。只可惜,如今无论是商队还是马贼,都远远地避开了灵州夏州附近的危险之地,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大漠中遇到任何人——大唐斥候除外。
离他们不过半日路程之外的绿洲中,来自大唐的一行人,在遮挡风沙的胡杨林内早已建起了毡帐。简陋的帐篷当中,思娘与念娘正举着摇摇晃晃的烛火,李遐玉则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查看着手中的舆图:“这样的天气,实在很难瞧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不过,如今薛延陀尚未彻底与大唐决裂,东有突厥降部侵扰,西有西突厥步步紧逼,他们暂时也不可能生出举族南下的念头。不过是某个部族私自行事而已,顶多不超过千人,若是缺衣少食熬不过去,说不得还会折损一两成。”
“七八百人?好像也并没有多少呢。”念娘接道。思娘也道:“咱们一人杀两个就够了。”一旁的何飞箭听得怔了怔,皱着眉头瞥了两个侍婢一眼。
“是啊,七八百个头颅,实在不想放过去。”李遐玉抿起唇角,“若是让这些人活着冲到大唐边境,恐怕会祸害不少平民百姓。”
“你想杀光他们?”何飞箭难掩惊讶之色,“咱们只有四百人,那可是一千个饿得恨不得什么都能吃下的薛延陀人!”
“饥寒交迫确实极有可能让他们狗急跳墙,但若是气力不济,再凶暴也不可能维持长久。何况,阿兄尚有一百二十府兵,可作为奇兵出击,彻底击溃他们。”李遐玉回道,“你也莫要小看我家的女兵与部曲,他们每一人都至少杀过四五十个敌人,身经百战。我们从未小觑过薛延陀人,亦不会轻视自己。以眼下的境况,以逸待劳,出其不意——以少胜多有很大的胜算。”
“……眼下尚且不知谢三郎他们身在何处,还是小心谨慎行事为好。”何飞箭接道,“此行只是为了探查薛延陀人的动向,咱们已经寻得他们的行踪,便足够了。如果贸然行事,反倒有可能陷入苦战。”
“战机稍纵即逝。”李遐玉皱起眉,“若是权衡太多,反倒容易错过机会。对付这种饿狼,便须得趁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全都杀个干净。若让他们暂时缓和过来,到时候就会更狠辣,遭殃的只会是怀远县的府兵与百姓。”李家人性情中既有固执,亦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只需有五成胜算,她便会紧紧抓住不放。
“至于阿兄,我已经派人传话了,再过一两日便会有回音。”原本约定数日之后,在附近的戈壁中会合,如今恶劣的天气虽说阻碍了行动,但想必也离得不会太远。戈壁周边,谢琰能选择的驻扎之地,拢共也就五六处而已,离得最远的也只需一两日便能往返。
“以四五百人迎战,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由我出战。”
“我才是这四百人的首领,当然必须亲自出战。你毫无征战经验,怎么可能担得起首领的责任?我家的女兵与部曲,每一个的性命都弥足珍贵,绝不会交给你来糟蹋。”
“我只是不想让你深陷危险之中——”
何飞箭还待再劝,李遐玉挑起眉:“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说了。”
何飞箭沉默半晌,抬眼道:“若是谢琰劝你,你会听他的?”
李遐玉合起舆图,笃定地回道:“阿兄绝不会如此劝我,他只会赞同我、支持我。因为他心中很清楚,我绝非什么需要旁人百般呵护的小娘子。战场上处处都是危险,但我们都能护好自己。”他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亦都是为了在战场上能够游刃有余,为了往后亦能并肩作战。
何飞箭再度默然。
翌日,斥候果然带回了谢琰的消息,禀报道:“谢郎君说,他会与孙郎君兵分二路,从左右两侧奇袭。娘子无须着急,这两日且好生歇息,看好机会之后再动亦不迟。”
李遐玉沉吟片刻:“那就定在风沙停止那一日罢。”眼见着风沙就要结束的那一刻,应当是薛延陀人防备最松弛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已经有人在旁边设伏攻击,恐怕亦来不及拿起武器。当然,如何冒着风沙奇袭,于女兵与部曲们而言,亦绝非易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小剧场很简单
何二郎:你别去,我去!
元娘:呵,你没有那种替我去的能力,也别妨碍我。
何二郎: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只肯听谢三的?!
元娘:因为阿兄从来不会妨碍我,只会认同我、支持我。
远方的谢三郎: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何二郎:卒
☆、第八十五章亦近亦远
数日之后,狂啸的风沙果然渐渐缓和。终于熬过这些时日,依旧冻饿交加的薛延陀人抖去浑身的沙土,正欲翻身上马继续南下,一支奇兵却趁他们毫无防备之时,突然扑杀出来。不过一个照面,使双斧与横刀的大唐部曲便杀伤了上百薛延陀人;风沙停歇的间隙中,又有无数箭簇从天而降,射倒了又一群正欲反击的薛延陀人。
在惨叫与怒吼声中,薛延陀人极力控制场面,迅速安排反击。大唐人却并未恋战,疾走数步上马退离。不少性子急的薛延陀人立即呼喝着追了上去,等待他们的又是致命的箭阵,连人带马都被射死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