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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咫尺天涯...
马车刚驶进宁南城门,尤渊便下车告辞向众人道别了。这一路尤渊与大家相谈甚欢,将他们每个人的家世都摸了个透彻,自然也知道了君彦鎏的。她只笑笑说了句:“俊相公配才娘子,天作之合。”当时君彦鎏便沉了脸,骇人的气场吓得众人提心吊胆,小心肝一颤一颤的,最后向临池求助,临池也只象征性的安抚了几句就一笔带过了,看戏的意味十足。
自古有“郎才女貌”之说,而尤渊反其道而说摆明了是向君彦鎏挑衅。临池饮茶,她倒真想看看这尤渊能做到什么地步,君彦鎏的容忍度又有多少。
“总算到了。”周封感慨。
君彦鎏扶着临池下车,临池抬眸一看,宁南王府的大门大大开着,门道两边站满了人恭候他们,虽没有十里红锦相迎却也算声势浩大了。为首有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的站着,前者苍老后者中年,前者未出鞘的刀隐忍待发,后者如锐利的剑锋芒四露。
周封乃礼部尚书,名面上是此行人之首,率先向那中年男子施礼,“下官参加宁南王。”看了立于宁南王前侧的老人,“这位想必就是甄家的前家主了吧!”他又向老人施了一礼,眼角余光一扫其余众人,都是些不干紧要的人物,现任甄家家主---宁南世子甄尤鋈并未到场。
宁南王府起源于甄家,甄家却不等于宁南王府。宁南王府与甄家可以说为一体,但又各自分开来了的。甄家为贵,将宁南王府包括于甄家其中;宁南王府为尊,凌驾于甄家其余人之上。
“君丞相近年可好?”互相道完礼,在宁南王府的大厅里,高位之上的宁南王向君彦鎏问道。
“家父尚安。”君彦鎏回道。
宁南王点头,又看向君彦鎏身侧端庄坐着的临池,轻笑:“许久不见,临池丫头越长越像你娘了。”他感慨的摇了摇头,“你哥哥洛景行倒是完全继承了你爹洛争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哎。”
临池浅笑,“王爷久不曾入京,未见到哥哥,不知道哥哥如今已是稳重许多了。”
“是吗?”宁南王不可置信的扬眉,调侃,“这可有点惊悚了。”
因着安易长公主的关系,同一阵线上的洛家与宁南王曾有一段时间密切的往来,两家的关系也是迅速上升,据洛争所说,宁南王还爱慕过已为人妻人母的馥月天意,不过最后见临池便可知引诱失败了。
君彦鎏看着宁南王与临池闲话家常般的谈话,嘴角噙笑耐心十足。坐在主位另一侧的周封亦如此,丝毫没有被主人家冷落一旁的愤怒。
“王爷,侄女如今是满身的风尘,您不嫌弃侄女,侄女自己也怕丢人呐!”临池软软的说道。
宁南王似恍然想起,“对对对,我一激动都忘了这茬了。周大人、彦鎏贤侄,你们就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我设宴再为你们接风洗尘。”招手唤来下人为他们带路。
“好,那我们便厚颜麻烦宁南王了。”周封一起身,自京都随行而来的官员跟着都起身。
“周大人哪里的话,诸位大人都是为了小儿的婚仪而来,该是老夫说厚颜劳烦诸位大人才是。”宁南王笑道,此时他是以一位父亲的身份自称。
君彦鎏打圆场,“王爷客气了,这不仅是甄家宁南王府的事,也是长公主的大婚、是天家的大事。我等为人臣子,自当鞠躬尽瘁。”
又是一番客套寒暄,临池一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抚着腹部,全身乏力,想尽快的躺在床上休息。虽然周封已为了她极力缩短了每日行的路程,让她不至于太过疲劳,但他也只控制在女子的承受范围之内,他不知道临池不止是女子,她如今还是孕妇。
“再忍一下便好了。”君彦鎏注意到她的不适,低声道。
临池连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懒得动了,用鼻音“嗯”了一声,不再理睬君彦鎏。目光无聊的四处扫视着,处处摆设都独具匠心,别具一格,一样的物什装饰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临池暗叹宁南王府的能人真多,目光轻轻撇过门处,她一怔,急忙将目光又移回大厅门口,只见得门外的前庭风光好,门口无人影。
方才转头移目光的动作太大了,惊动了本就一直默默注意临池的君彦鎏,“怎么了?”
临池抱怨,“没什么,太累了,看晃了眼而已。他们到底客套来客套去的到底要客套到什么时候啊!”
君彦鎏摸摸她的发顶,“如果你真的累了我就直接去请辞。”
“那多不好啊,还是算了吧!”临池讪讪,靠回椅背继续无聊。
她绝不会看错,那一闪而过的婀娜倩影,是如此熟悉。
抑不住唇边泛起的笑意,阖上满是冷嘲讥讽的双眼,她在心中冷哼,恶狠狠地诽谤:君彦鎏就是一坨粪,围着他转向他扑去的就是那讨厌的苍蝇,而她是那朵误插在他上面的鲜花。
诽谤完她又愣了愣,君彦鎏是粪是糖与她又有何关系了呢?反正她这朵鲜花都要离开了不是吗?她低头沉默,耳边蓦然响起迷路那晚在树林中他抱着她说的话---“你是我永远无法放下的人”,她的手紧紧攥着云袖。
他们一行人住在宁南王府的待客的西苑里,周封和君彦鎏俩人各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临池跟着君彦鎏住一起,其余人则只是一人一个房间。宁南王见临池来也没带一个丫鬟随身侍候,便特地给她派了一个叫楚词的丫鬟给她,其余人连周封君彦鎏可都没专使丫鬟侍候。
待一切收拾都收拾好后,临池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半湿的长发自香肩楚腰如瀑泻下逶迤在地,乌黑亮丽似华丽的绸锦,她身上的蝉丝轻纱是宁南王妃派人送来的,薄如蝉翼,面料光滑,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宁南王对你倒不错。”君彦鎏坐在榻边她身侧,替她擦着发。
临池浑身没劲,翻身面朝里不想理他,君彦鎏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被打退的,锲而不舍的精神让临池越来越心烦气躁,一个布枕砸向他,气呼呼的说道:“他当然对我不错咯,毕竟我也当了他几年的未过门的儿媳妇,姻缘不在情意在。”
君彦鎏眯起双眸,狭长的眼眸中透露出细碎危险的光芒,“未过门的儿媳妇?姻缘不在情意在?”
尾音微微上扬的语调令她心颤,临池有些害怕,立马示软的补充道:“你也知道洛家和宁南王府以前的关系不错,当初娘还怀着我的时候爹和宁南王就说我是儿子就与宁南世子做拜把兄弟,如果我是女儿就与宁南世子定娃娃亲。”记得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毫不留情的嗤笑了爹一顿,没想到他和宁南王也会搞这种无聊的把戏,“不过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爹差不多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本来这也只是他们的口头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的。”
“宁南世子不是还当过你的未婚相公嘛,你怎么连他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君彦鎏不依不绕道,有些无理取闹。
临池抚额,眼眸半阖着,“我现在真的很累,有什么明天再说好不好。”
君彦鎏仔细观察着临池,见她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知是真的很累而非故意躲避他的问题不谈,想到连月来她不愿因为自己而害得大家拖延了行程,强忍着不适一直催促周封行路,心里一阵心疼,“好,你好好睡一觉吧!”他连着盖在她腹部的锦衾一起抱起,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然后放下纱帐,转身离去。
临池睡得迷迷糊糊的,见他放下她又要走,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袖口,“你又要走?你又要去哪里?”话一脱口语气竟是从未曾有过的幽怨愤怒。
她意识正朦胧,已忘了此时是在宁南王府,而非君府;忘了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他,心里已经在她与他之间划下了一道分隔线。
她只知道,他又要抛下自己,如之前一样,每每对她极尽温柔呵护之后,再毫不留情的转身弃她而去。她也曾想过,或许他是因为要办什么事,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她为他找尽借口、用尽原因,最后终于,她乏力了,她累了。
她冷眼看着他与其他女子轻言软语,漠然享受他对她的宠爱心疼,她想,就这样吧!他继续在外风流多情,她只要无心无情即可,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的。可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呢?好到她无法不动心,好到她无法不生情,在她为他动心生情后他又给她当头一棒,让她清醒。如此反复,如此折磨,剜心之痛泣血之泪,她唯有离开一法方能解脱了。
那双总是平如镜澜不起的横波秋泓,即使带了笑意也只是浅淡如雾,仿隔了万水千山,摸不到求不得,更不能去惊扰,只得远远的观望着,看着她惊鸿一瞥翩若惊鸿,回眸一笑百媚花谢。
如今,那里盛满了泪水,幽幽无言地相望,默默无语的控诉。
她撇着粉淡的樱唇,委屈伤心如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他就是那颗她得不到的糖。
君彦鎏上前抱住她,吻了吻她的眼角,“我不走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他哄着临池入睡,临池缓缓阖上眼,轻轻“唔”了一声。君彦鎏看着临池安静的睡容,抚摸着她的侧颜,无声默念:山无棱,天地合,仍与卿执手。
何谓“咫尺天涯”?
他曾以为是两个相爱的人近在咫尺也却心各在一方,天涯海角遥遥相对。
他努力靠近她,将他的心他的人与她咫尺相近,而她却以为他远在天涯遥不可及,他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她却浑然不知,只含恨而望向天涯。最悲莫过于---他近在咫尺,她远望天涯。
那夜,君彦鎏守着她,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夜。直至远方的天际缓缓拉开淡青色的天幕,他方不抵睡意沉沉入梦,睡意袭来前他仍不忘把自己的手紧紧揽在她的腰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