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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一听就急了,道,“那我开个荤再卖她也是一样。”
那老妇人一听火冒三丈,啐骂他一句老死头子,转头却对那粗壮汉子扯了个笑脸,“爷,那您开个价?”
那粗壮汉子给了个六贯五百文的价儿,老头自然不干,那老妇人却一口应承。
任桃华看了看一脸猥琐的老头儿,赶紧跟着那粗壮汉子走了,丫头就丫头吧。
老妇人临出门时特地给她蒙上了眼,说是怕她认得家再跑回来,那粗壮汉子笑笑,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第3章长短签
第三章
汴梁城最近沸沸扬扬地传着,后梁皇帝要五千匹骏马和二个郡去换一名吴国美人,惹得文人士子满腹劳骚气愤填膺,街头巷尾骂声一片。
在人贩子手中的任桃华也有所耳闻,原来她以为曾大人怕她老想逃回江都,才用这个荒谬的胡话吓唬她,如今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她觉得很迷茫,若不是被劫被卖还被追杀,那她还能回去吗,回去了是不是就被吴主就地起价卖了。
她是望族的千金,过惯了物质充裕的太平日子,实在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摊上这种流亡生活,她最近的经历简直可以写个话本来唱了,还是传奇版本的。
任桃华和几个卖身的丫头一起,辗转到了卫州,被卖入卫州的一家杨姓大户。
在杨宅的一间厢房里,她和那几个新来的丫头来拜见杨夫人。
那白胖富泰的杨夫人打量着她们几个,细细地询问了一番她们的身世。
任桃华照着她说给人贩子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家里也是书香人家,父母双亡后,被族人侵占了祖产田地,才去汴梁投了亲,却被卖了身,这几个小姑娘的都有一个相似之处,都是识文断字的。
杨夫人问罢,才对她们说了一番出乎意料的话。
原来这杨夫人的女儿年方十五,府上一直请了西席教她读书,去年那老先生病辞,又请了一个年纪轻的崔先生,这先生不但满腹经纶学问通彻,生得也是玉树临风貌比宋玉,这杨小姐情窦初开,竟对这崔先生暗种情根,生了一种不该有的心思,长辈们原是不知情的,但不想今年给她议婚,那小姐竟然大胆抗婚,说是此生非崔君不嫁。
这杨家虽不是望族,也是当地的首富,如何肯让嫡女嫁给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何况这穷书生还有一个疯疯傻傻的母亲和一个药罐子的幼弟。
只是这杨小姐似疯了一般,寻死觅活的,无奈杨老爷只好寻了崔先生,说了个对策,要给他说一门亲事,那崔先生见此情势也是痛快的应承了。
杨家夫妇很快就在临县寻了一个家里清贫的良家女子,这良家女子姓俞,父亲是个读书人,自幼也是饱读诗书,称得上是才貌双全,也不辱没崔先生的人品相貌。
杨夫人把俞姑娘认作了义女,并把她接到了府上,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过了三书六礼,婚礼定在了岁尾。
坏就坏在这俞姑娘太过貌美,这杨老爷一日饮酒,色授魂消,竟然污辱了这位俞姑娘,俞姑娘开始虽然哭哭啼啼,但是架不住这杨老爷花言巧语和床帏之间的威武柔情,俞姑娘又慕杨府富贵,做了几次鸳鸯后,竟然死心蹋地的要跟随杨老爷做妾了。
杨夫人虽然生气,但是木已成舟,因出了这等丑事,无法对崔先生交待,便想了个李代桃僵之计,买了几个丫头来冒名顶替。
杨夫人对她们挑挑捡捡的讲了,很多略去不说,又对她们说了崔先生的情况,人品容貌才学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外地来的,没有祖屋田产,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有个疯老母和病兄弟。
几个丫头听了都是不语。
杨夫人心中冷笑,本来买你们来,要你们生就生死就死,不过这事是杨府亏了德行,出此下策,才要你们一个心甘情愿。
杨夫人笑了笑,“这事也要你们自个乐意,我把崔先生请来,你们在屏风后面偷瞧着,指不定就中意了。
说罢,杨夫人就让人去请崔先生,让她们退到屏风之后。
大约一柱香的工夫,门声响动。
“杨夫人。”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清冷又带着磁性,十分独特悦耳。
一直心不在焉的任桃华却是如遭雷击,刹那间呆住了。
那声音虽有了变化,可是对于任桃华来说,这个深入骨髓魂梦牵萦的声音,她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辨的。
她把视线移到屏风缝儿。
在杨夫人下首,已坐了一个穿着洗得褪色的石青直裰的年轻人,一张苍白的脸长得极俊,长眉入鬓,细长的眼睛眼尾微挑,神色平静眸光深沉,尽管穿着敝旧简朴,却周身气度不凡,清俊儒雅得教人移不开眼光。
她心里唤道,崔准,那俊俏温柔细心的少年,已长成了如子都卫玠般的成熟男子。
她幼时在池州的那段岁月,有她藏在心底最美最温暖的回忆,带着淡淡的清香,时光荏苒,却模糊不了记忆。
后来,那杨夫人和崔准说了什么,她也没太听清,只听得好象是崔准辞了西席之职。
崔准离去后,那杨夫人让她们出来。
“你们哪个愿意?”
除了任桃华,还有一个丫头也是愿意的。
杨夫人早打定了主意,让她们抽签,拿了准备好的签子,谁抽到了短的就是谁出嫁。
任桃华抽到之后暗暗的狠狠掐了一大截。
两人拿出来一比,自然是任桃华的短一些。
杨夫人瞧了任桃华一眼,才笑道,“那便是你了,我不亏待你,我给你出十贯钱的嫁妆。”
任桃华满心欢喜,这跌宕起伏的人生,虽然几经磨难,她的这个话本是以大团圆收尾的,她原来以为这一辈子只能在心里惦记念想的,却美梦成真。
打发她们散去后,那杨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签子是她亲自过目的,有多短自然是有数的,那个丫头那般恨嫁,想来也不会出了妣漏教大家面上不好过,只是这丫头生得只是寻常,倒是有些配不上崔先生的仪表堂堂了。
还有,那几个没用了的丫头,也要快些处置了,最好卖到远一些的地方。
她突然想到那个选上的丫头,那一双湖光潋滟的眼睛实在是美得和容貌不搭。
婚礼没几日就仓促的举行了。
到了婚礼这天,喜婆将大红嫁衣给她穿上,盖上红巾,杨夫人雇了个仆妇给她送到崔家。
到此,就不是杨夫人该操心的了。
花轿晃悠悠的,不多久就到了地儿,拜了堂,她又被掺进了一间房。
清贫人家,仪式很简洁,不久她就罩着红盖头在炕上坐着了,片刻之后,盖头被掀开。
崔准绛服赤履俊挺如松,黑眸湛然深邃,眼角眉梢虽看不出多大的喜色,但是神色温和,任桃华一直吊着的心才着了地。
“娘子,院里请了些街坊喝酒,我敬完酒就回。”
任桃华心怦怦跳着,轻轻点了点头。
他出去后,任桃华环顾打量着,这间新房空间不大,南面火炕就占了一半的地儿,除了炕上的旧黄杨木橱柜和西面堆满了书的漆格书架,地下的桌椅板凳都是用木头自己钉的,很是粗糙,墙上和窗格上都贴着大红的纸剪囍字,炕上铺着簇新的大红地绣百子被褥,上面撒着花生莲子桂圆大枣,煊染出几分喜气。
面前的圆桌子放了些点心和一壶酒。
任桃华等了许久许久,崔准才有些脚步踉跄地回来了。
任桃华见他面色潮红,知道他定是没少饮酒,便过去扶了他坐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妇人拎了一大壶茶走了进来。
“崔先生,解酒的茶水。”
“有劳佟嫂。”崔准微笑,起身谢道。
佟嫂替崔准在粗瓷海碗满上茶,抽空看了一眼任桃华才笑眯眯离去了。
崔准喝了一碗茶,放下碗来,才把目光移向任桃华。
“娘子多大了?”他看了任桃华一会儿,皱了皱眉,这女孩子生得眉目清秀称得上耐看,只是那双潋滟清澈的眼睛美得稀罕,令一张脸的其它部分都显得黯然无光不说,还似曾相识,可他分明是与她素未平生,最关键是这身材太过稚气娇嫩,他甚至怀疑她一会儿是不是经得起他这个正当虎狼之年的男子的摧残。
任桃华一愣,看了看自已笼在大红嫁衣里瘦弱干瘪的身材,挺了挺青涩的胸脯。
“十七了,我长得小。”
她其实虚龄只有十五岁,只是俞姑娘却是年满十七的,这时也不知崔准信不信,反正他也没再追问。
任桃华也不想去认崔准,虽说少时的情谊非比寻常,可是那也是她单方面的认知,她也清楚的记得他们最后相见时的情景,自幼一向比亲大哥还要疼她的崔家小哥哥崔准,用冰冷陌生的恶狠狠眼光扫过她,她见他胸口染了血,便哭着去碰他,但他用力甩开她,她摔在地上撞得她好疼,缓过来抬头只看见他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她想去追却被大哥拦住了。
两人喝过交杯酒,又吃了些炒菜和点心。然后崔准坐在一旁看书,她便在一旁吃着干果。
金乌西垂,高烧着红烛的屋内有些暗了。
崔准撂下书来,望了望窗外,起身往外走,任桃华一惊,忙扯住他的衣角。
崔准微愣,伸手拍了拍的她的手臂,冲她笑了笑,笑容温暖带着安慰。
“我去烧些柴,要不晚上睡炕会冷。”
任桃华脸上一热,讪讪地放下手来。
崔准出去良久,直到夜色沉沉,任桃华收拾了床上的干果,又洗了脸解了发髻,等得有些望眼欲穿他才返回来。
任桃华已脱了嫁衣,被一身雪白的中衣与披散到胸口的如云乌发衬托得格外动人,目如秋水盈盈,望着他的神情充满了浓浓的倾慕与依恋,竟令惹得一贯冷情的崔准心头微颤。
“娘子,歇着吧。”崔准冲她笑笑,低沉清冷又带浓重磁性的嗓音令任桃华面如火燎。
红烛吹熄,腾蛟起凤,桃花流水鳜鱼肥,落红飘零,另有一段好春光。
…………
第二天晨鸡啼晓,任桃华睁开眼来,身畔已是不见人踪。
崔准昨夜虽然温柔体贴,但大约是初尝滋味,有些欲罢不能,一夜下来也断断续续的弄了她好几回,她起身叠被时便感到下身很是炙痛火辣。
昨夜她才懂,原来夫妻间的亲热是这样的,很痛,可那种亲密又超越了藤树的纠缠,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她见自已陪嫁的木箱放在一旁,便淘出了自已平日穿的棉衣。她将嫁衣叠好放入橱柜,又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放入橱柜右手边,她发现左边放的都是崔准的衣物,叠放得很是齐整规矩。
她收拾完过有些迟疑不决,新妇头一天,不知该在屋里呆着还是出去。
过了一阵儿,崔准推门而入,她才松了口气。
崔准也没有穿昨天的喜服,换了身旧的墨色圆领窄袖粗布棉短服,下摆束在腰上,身长玉立,书生的清华蕴藉之气略敛,却多了英气挺拔,带着些许的晨起的寒冽凉意,白如脂玉的脸上染了些朝意。
“我起来晚了。”任桃华不大好意思。她自幼就目睹母亲在祖母跟前立规矩,晨昏侍奉,这个时辰起床实是晚了。
崔准并未责怪她,只道,“我领你去见娘和越弟。“
☆、第4章崔家妇
第四章
崔家的正房是一进三间的房子,二个厢房和一间堂屋,他们的新房就是东厢房。
他引她穿过堂屋进了西厢房。
任桃华吃惊不小地看着崔母,她记得崔母与她娘卢氏年纪相仿,当年风华正茂的崔母看起来还要比卢氏年轻一些,可才不过区区几年光景,面前这个头发灰白双目呆滞的妇人,哪一点还有当年貌美清华的风采,若不是神似的轮廓,她几乎几为这是另一个人,没有崔准,便是狭路相逢,她也决不会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