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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姐弟
季千夏一愣，她父亲南下游历认识了母亲之后就一直定居在兴城，对于北方的家也只带他们回去过一次，房子很大，人却都没了。据说当初为了争夺遗产父亲的几个兄弟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作为幺子的父亲亲身经历了何为兄弟阋墙，心灰意冷之下带着分到的一些不值钱的遗产开始游历全国。父亲季安每每提到那段往事就叹权势迷人眼球，富贵让人堕落，他连季家的亲戚都很少提起，更不用说“故交”了。
她思考着措辞，轻声道：“家父少逢大变，定居江南之后便很少提及往事了。”
盛寒轻叹一声：“我早就对你祖父说过，宁可养儿成羊也莫要养儿成狼。好好的一个季家，就这么败了。”
这话题太过沉重，季千夏也不好评论长辈的功过，盛寒感怀一番之后便聊起了其他，“我早就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了，也经常听到我几个孙子孙女说起你，直到上次小宴来，才知道你竟是季安的女儿。我也才知道‘桃叟’竟是季安的号，我家里可是收藏了他不少的书画。好啊，他父亲无事便喜欢挥毫泼墨，也算是后继有人。”
“没想到还有如此渊源。”季千夏叹了一声，父亲对外卖出的画作很少题自己的姓名，只用一方刻着“桃叟”的小印当做标记，多年来守着母亲和他们姐弟无人打扰，却也和曾经的故交彻底断了来往。
盛寒到底是经历颇多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给季千夏和盛宴两人拿了几串烤肉，“等千秋身体好了让他来坐坐，小孩子还年轻，做事有些冲动是正常的，那件事我敢保证，只要我们盛家在上海一天，就绝不会让人翻起浪来。”
“那就多谢叔祖了。”季千夏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接过了那串烤肉。
见她郑重其事的样子，盛寒笑了笑，摆手道：“不用这么拘谨。”紧接着他把目光对准盛宴，“有时间让你父母也回来看看，好歹是一家人，二哥的房间一直都留着，他虽不肯要父亲留给他的东西，但总归是留给你们这一房的，里面还有母亲给二哥的私房，什么时候来拿吧。”
“祖父去世多年，这些我们小辈也不好做主，还是遵循祖父遗愿吧。”盛宴摇了摇头。
盛寒便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了。他知道二哥的儿子、孙子都不会应的，都像他二哥，脾气硬，只是年纪大了总盼着万事和乐，有些遗憾如果能补救的话，他到了底下也算能跟父母亲交代了。
可惜……
盛家主枝的人家庭和乐，季千夏和盛宴虽然心怀感激，到底不是熟悉的人，一顿饭也只能说吃得气氛融洽。他们下午要赶飞机，所以在饭后喝了一杯茶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一想到回北京就要看到千秋了，季千夏心里又高兴又别扭。她好不容易抓到他的痛脚生一场气，总不能一回去就原谅他吧？以前她惹他生气了，哪次不是签订了一大堆丧权辱国的条约才被原谅得以拿到他的作业抄的？
所以她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回北京了，就算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也要表现出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
就是那个度有些难以拿捏。
西山疗养中心。
季千秋正一边做着复健一边看电视。娱乐节目里播放着著名演员季千夏回京粉丝接机的火热场面。看着他戴着墨镜在盛宴和一堆保镖保护下忙着给粉丝签名的姐姐，季千秋面无表情的拿起遥控，换台。
做复健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再看到季千夏那个小心眼的人，他心情就更不好了，影响恢复。
季千夏和盛宴回到季千秋住的青石院子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乔阿姨做好了丰盛的晚餐正在等他们，千秋喜欢她，乔阿姨人也不错，又是乔以楠的母亲，季千夏想着可以长期聘请她来当家政。季千秋这个大少爷，就算恢复健康了，也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
季千秋已经吃好回房了，他现在虽然不单单只能吃流食了，可是食物还是照着医生开的单子严格准备的，让他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自己不能吃，他可不会来受这份虐。
乔阿姨把最近千秋的恢复情况给说了，还重点说了他把他们房里的床拆了，所以他们今晚只能住客房的事。
“幼稚！”季千夏闻言颇不屑的嘲讽着，心气却顺了不少。至少季千秋也知道自己错了——不然他可不会拿着一张床撒气，早打电话来指着她的鼻子冷嘲热讽了。
季千夏满意了，拉着盛宴早早的进了客房，她累了。
“不去看千秋？”盛宴看着她说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放下了一个台阶。
季千夏对着床帐眨了眨眼，“要去你去。”
盛公子何等聪明哪能听不出里面的潜台词，立刻重新穿了衣服裤子，奉命去看小舅子。
季千秋正靠着窗前的美人榻上看书，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派头——忽略他时不时看向窗外心不在焉的神情的话。
“千夏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盛宴敲门而进，插着裤兜靠在门框上说。
“她怎么不自己来。”原本听见人声故作骄傲的表情冷漠下来，季千秋看着她，声音有些恨恨。
“拉不下脸。”盛公子总结得很到位。
“哼。”季千秋坐起身子，“你告诉她我好着呢，死不了。”
“季千秋。”盛宴闻言皱起了眉头，“是男人就坦荡一点，错了就是错了，认个错有那么难？”
难不难他不知道，反正他从来没跟她认过错。季千秋坐在那里，黑着脸，心想没几年季千夏就变得这么不可爱了，肯定是面前这各男人惯的。越想越看这个姐夫不顺眼，季千秋开始赶人了，“看也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盛宴翻了个白眼，“该说的话我已经在千夏面前帮你说了，但这次的事不是我说几句话就能让她不生你气的。你要这么冷着也随便你，只是明天她又要去试镜，恐怕没什么时间能让你慢慢考虑了。”说罢，反身，关门。
季千秋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叹息一声，拉着薄被直盖到头顶，装起了鸵鸟来。
第二天季千夏起了个大早，没想到一出房门就看到季千秋正拄着拐杖，围着院子里正抽芽的葡萄藤慢吞吞的走路。
他双腿肌肉有不同程度的萎缩，休闲裤的裤腿里显得空荡荡的，大概走起来很辛苦，早春微凉的清晨，他却已经满头大汗。看到她出来，他微微一怔，继而错开了视线，说了一句，“早。”
“早。”季千夏生怕他摔了，原本要走到堂屋里吃早餐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她捏了捏拳头，“需要人扶吗？”
“不用。”季千秋头也没抬，可是话音刚落步子却颤了颤，好险扶着花架才没有摔倒。
季千夏看得心惊胆战，也不管自己还在生气这件事了，不由分说的上前扶住了他。
季千秋还不肯依，皱着眉头逞强，“我可以的。”
季千夏只当没听到。
等绕着葡萄架走了一圈，季千秋已经是汗流浃背。他生性喜洁，最讨厌身上黏糊糊的，便推开季千夏要去洗澡。他现在这样怎么能洗澡呢？不说着凉，要是不小心在浴室里摔倒怎么办？季千夏只得跟上去，“我帮你洗。”
季千秋凤眼抬了抬，神情有些不自在，“我们五岁开始就不在一起洗澡了。男女授受不亲。”
季千夏冷哼，“你睡着的这两年你身体哪里我没看过？”
居然忘了这个！
季千秋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呆在那里。一向言辞犀利反应机敏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说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季千秋和季千夏的关系处在季千秋主导，季千夏听从的阶段的话，那么这次醒来季千夏已经越来越有了主导权了。这种感觉在季千夏说出那句话之后达到了顶峰。季千秋只觉得泰山压顶，这辈子怕是永远不能在他那个姐姐面前抬起头来了。
季千秋到底年纪小，又没谈过恋爱，对男女之间的事还是十分保守的，即便看光他身体的是他亲姐姐，他还是觉得难堪。这要换成久经沙场的盛宴盛公子，怕是早就眉毛一挑一脸意味深长的问：“我身材好么？”了。
所以说还是太年轻。
吃了早饭季千夏就赶去《归雁》剧组试镜了。红色电影制片厂发来的邀请，足够让圈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重视起来，何况季千夏这样出道还没满一年的新人。
这次机会太难得也太重要，已经很久没有陪同她一起参加活动的江瀚渝也亲自出山了。在去的路上还一直嘱咐她，不要紧张，放松，好好表现。
真实越来越有话唠的潜质。
季千夏是不紧张的。制片厂能让她来试镜就代表她符合他们的要求，她只要好好表现自己让他们知道她是最符合的那个就可以了。
试镜的角色是电影的女主角，被国家派往海外，负责接留学归国却遭到所在国百般刁难的科学家平安回国的余漫。到了试镜地点季千夏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同样和她试镜这个角色的有老牌影后张甜，还有演技一向为人称道的徐如意。两人都是圈内出了名的好相处的人，脾气好，没架子，对着季千夏这个新人也和颜悦色没什么故意刁难的地方。三人还一起对余漫这个角色阐述了各自的见解。
这是张甜先提出来的，她已经过了追求荣誉追求名气的时候了，这时候还在圈子里，不过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想好好演戏罢了。所以对她而言揣摩角色是最重要的，拿不拿得到角色倒是其次了。徐如意不必说，面前这个新人季千夏演得片子她是看过的，虽然不是科班出身演戏方面有些地方还是不够完美，可大概正是因为她没有接受统一的教科书式的培训，表演起来每每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亮点，让张甜欣喜不已。
这次舔着脸要到一个试镜名额，也不过是想要和季千夏接触一番，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能有所体会，突破她近几年原地踏步的演技枷锁。
《归雁》的导演也是红色电影制片厂额负责人查景并没有采用单独试镜的方式。他让大家坐成一个圈，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试镜。
这样的方式对演员的要求也就越高，好处是很公平，演得好不好，大家都有眼睛。到时候定了角色，也不会有人说是黑、幕。
先试镜的是男主角邓为禅这个角色，圈子里鼎鼎大名的影帝们几乎倾巢而出，将同样的场景表现得各有所长，引人入胜。季千夏觉得要是她是导演得话怕是会挑花了眼——实在是每个人都有亮点，每个人都演技一流。可是如果站在女主角余漫的角度来看的话，季千夏还是觉得在《离人赋》里合作过的有最年轻的的影帝之称的邵泽瑞最好。因为他笑起来有种属于科学家的明明很聪明却在有些方面很笨的羞涩感。
角色是在最后再定的，男主角之后便是女主角余漫角色的试镜。试镜这一角色的张甜、徐如意和季千夏互相看看，彼此笑了笑为对方加油鼓劲。那一瞬间季千夏有了很奇异的感觉，她再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了澄天给她安排的表演老师孙文秀身上那种一个职业演员的素养。不是明星，不是艺人，只是一个演员，为了演戏而演戏的演员。
☆、第104章优秀团体
试镜过后，演员们都被请到外面的露天庭院里喝咖啡、吃点心了，原本的试镜室里此时却是剑拔弩张，气氛压抑。
“女主角定季千夏我不同意。”联合导演之一的梁波皱眉道。
“大家还在讨论嘛，老梁不要那么绝对。”查景喝了一口茶，“刚才三个人的表演你们也看了，说说看法。”
“张甜演技最老辣，就是……年纪大了一点。”有人说道。
查景一哂，张甜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但这话他不能明说，只得含蓄的点点头。
“徐如意老成有余，灵气不足，最合适的还是季千夏，就是……太好看了些。”
梁波此时也有了底气，桌子拍的砰砰响，“找这么一个妖里妖气的女演员演余漫，符合历史情况吗？现实吗？要是余漫长这样早就被……”
“嗯哼！”查景给他使了个眼色，梁波似有所觉，灿灿的看了一眼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人。
“小邓啊，你是伟人的家属，你的意见呢？”查景问道。
坐在那里研究袖扣上的宝石的邓长空笑了笑，油头粉面坐没坐相，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我觉得季千夏好，要是我祖母知道由这么个大美人来扮演她，恐怕在地底下都会笑醒。”
这是什么理由！难道看了这么多演员只看到脸了？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深深替邓为婵老先生感到悲哀，那么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生出个二世祖孙子来的？
可是家属的意见占得比重最大，持反对意见的梁波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家亲孙子都无所谓了，他再坚持算什么？能混到现在这种地位的，谁都不是蠢人。
于是季千夏饰演女主角，就这么定了下来。
季千夏在露台上吃着蛋糕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险些噎着。她虽然对自己有信心，可是在面对张甜和徐如意两人炉火纯青般的演技时也知道自己是最生嫩的，已经做好被淘汰的准备了，哪想到……
张甜笑着给她拍拍背，“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查景导演这次眼光不错，新片肯定不会再扑街了。”
查景正好走过来听到了，眉毛一竖，“说什么呢！”
季千夏失笑。徐如意拿着杯白开水冲她示意了下，“恭喜，你演这个角色压力肯定会很大，但是机会往往是伴随着诸多弊端出现的。好好把握。”
“我知道了，谢谢如意姐。”
徐如意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听闻家世很好，这一点在她的做派上也可以看得出来。和喜爱的角色错身而过，她既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恨，反而过来恭喜她，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实在是非常难得。她实在是个洒脱的人，自己没被选上就大大方方的和诸人告别，走得毫无失败者的颓丧。
季千夏正看着她的背影出神，曾经有过合作机会的邵泽瑞端着一杯香槟过来，“合作愉快。”
季千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果汁，笑着和他碰了碰，“合作愉快。”
江瀚渝对于她能拿到余漫这个角色很满意，回去的路上就给了她一周时间的假期，让她好好准备——一周之后电影《归雁》正式开机。
季千夏到了家才发现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盛宴去上班了，千秋去西山复健，乔阿姨陪着他去了。好像已经很少有了这样完全属于一个人的时光，既陌生，又新奇。
季千夏站在门口，看着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洒满了流光，她突然觉的困倦，便脱下高跟鞋，散下发辫躺了上去。
最是人间四月天，春风十里正好眠。
季千夏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一觉睡得又深又沉，醒来还带着梦中的满足和喜悦。太阳已经落山了，西边的天际被染成了一片橙红，厨房里传来菜倒进油锅里的沸腾的声响，鼻间仿佛能闻到香味似得，好一副人间烟火。
季千夏笑着起身，然后看到离她不远处，就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千秋和盛宴两人正对着一副棋盘对弈。见她醒来两人一齐看过来，季千夏突然觉得，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好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她的身边，夫复何求。
她和千秋间的微妙气氛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烟消云散。季千夏觉得自己应该大气一点，不道歉就不道歉吧，谁让她是姐姐呢？
燕清希望千秋能尽早撤销休学，早日入学。千秋的恢复情况良好，至少能自己推着轮椅散步了，这天季千夏便陪着他到燕清办理入学手续。
燕清的步调是不会变的，时间以课程来计算，划分为上午、下午和晚上，日复一日，从来不会有所改变。
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行政楼楼下，大厅里蒋欣和杜若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可算来了，我还担心你被堵门口了呢！”杜若说着颇警觉的四处看看，拉着两人就进了电梯。
“想多了，千夏坐车来的。”蒋欣很细心，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笑得温和的季千秋，“你好，我们是千夏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