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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氏吓得不行,守在萧嬅身边,萧嬅昏沉中察觉到用人在不断擦拭额头,她强行睁开眼,眼前也是模模糊糊一片。
“好四娘。”侯氏握住萧嬅的手,“有阿姨在啊。”
“……”萧嬅闭上眼。
“四娘病了?”常氏坐在宽敞的坐床上,听着阿昌的话,她懒洋洋的靠在凭几上,一旁是洗好的葡萄。葡萄颗颗饱满可人,上面还带着点儿水珠。
“是的,听那边院子里的人说,我们三娘子出事一天之后,那边的四娘就开始不好了。”
“心里有鬼吧。”常氏自己也是一个母亲,若是换了平常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女儿自己都确定了,常氏完全对四娘同情不起来。
那个母亲能对要害自己孩子性命的人能够好心起来?
“常娘子。”阿昌听着有些莫名其妙,这里头的缘故她也不知道。
“……”常氏靠在凭几上,“让人去那边问一句。”
“常娘子,竟然不喜欢那边,何必再派人去问呢?”阿昌想起外头的日头就痛苦,这夏日里也就凉快了那么几天,如今又热起来了,派人到那边去少不得又是走的满头大汗。
“怕甚么,又不是你去。”常氏没好气的说道,“五娘两个身边的人挑好了么?”
两个孩子身边的侍女仆妇失职,被发回去,至于被卖还是被发配去做浣衣这样的活计那就不是常氏关心的了。反正从来不缺人使唤,尤其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后来人也应当谨以为戒才是。
“管事娘子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阿昌答道。
“嗯,三娘好些了没?”常氏问。
“三娘子好了许多了,毕竟身体底子三娘子要好上许多。”萧妙音在宫中是被精细调养的,这会受了凉肚痛,可是身体底子到底在那里,好起来也快。
“那就好。”常氏听到女儿好多了,终于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猫儿年纪最小,也时不时的去宫中,去见天子。
太皇太后摆明是要学邓綬,坚决不肯归还朝政,皇帝已经领教过这为嫡祖母的手段,不想再去试试东宫的耐心。朝政基本上不这么沾手,他看着朝堂上汉化改革在太皇太后的主持下如火如荼。
东宫的才能其实并不输男子,当年先帝年少,权臣肆意妄为,太皇太后被宗室请出来主持朝政,一番恶斗肃清朝野,太皇太后也干脆就抓住机会临朝称制。
到如今也有二十来年了。
二十来年的朝堂积累,的确不是能够轻易撼动的。
拓跋演放下手里的弓箭,他手指在一旁早上祭祀撤下来的羊骨上一弹,顷刻间那枚羊骨在他的指下碎成几块。
那边猫儿一件射出,回头看到自己的兄长竟然将一块羊骨弹碎,立刻抖了抖。
他年纪小,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拓跋演的年纪不管是在汉人还是在鲜卑人里早就算的上是个成人了。
就连汉人,十五岁的人也该娶妇开始谋求功名。可是兄长到这会还是每天读书上朝然后习武,至于权力是没粘半点边。
猫儿知道兄长表面看起来和他们这些弟弟吃喝玩乐,其实还是想让东宫放心罢了。想起东宫,猫儿又想起萧家的那一档子事来。
萧家到底是乌烟瘴气到什么地步,家里和个妖怪洞一样,同样的事放在别人家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猫儿纠结了一会,过了会还是走过去,“阿兄,三娘怕是一段时间回不了宫。”
“这个我知道。”拓跋演从毛奇手里接过水囊,水囊是草原上惯用的样式,宫廷中汉化很重,不过还保持着一些鲜卑的习惯,每日宫中也会演奏鲜卑乐。
他前一日派人去接,前去的中官回来禀告说萧家三娘子生病了,恐怕不能回宫。
生病的人是不能入宫的,若是隐瞒病情,还会被问罪,拓跋演为了此事,还专门派去了太医署的医正为萧妙音进行诊治。
“不是,三娘这事有内情。”猫儿想了想,这件事若是告诉燕王或者是萧大,对方恐怕也不会高兴。毕竟这是家丑,就是鲜卑人也不爱家中出这种事。
可是日后三娘是要入宫的,阿兄到时候还是三娘的夫君,照着太皇太后的做派,兄弟几个恐怕都少不了一个萧妃,但是……
“内情?”拓跋演听到猫儿这么说,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猫儿赶紧将萧大生辰那日的事说了,他也不知道推人的到底是谁,毕竟小娘子们身上穿的衣裳多数是襦裙,除非和萧二那样直接穿南朝的杂裾,不然猫儿还真的分辨不出。他对小娘子的衣饰真的一窍不通。
“……”拓跋演听到后来,眉头蹙起来,他知道萧家家风不成样子,没想到竟然到这种地步。
“大兄,说起来也怪,三娘这么三四年,基本上都在宫中,就算结怨也不会有多少空闲啊。”猫儿说完自己都觉得奇怪,这家里姊妹们斗成乌鸡眼,他以前也听那些暴发户的寒门里头有这种事。
家中姬妾甚多,庶出儿女也多,然后阿爷一走,底下的兄弟姐妹就开始争红眼,更有甚者兄弟之间动手闹出人命来都不稀奇。
“人心险恶,谁知道。”拓跋演手握紧,屈起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两下。猫儿还记得被他一下弹碎了的羊骨,下意识的就躲开了点。
“阿妙知道是哪个做的么?”这种寒门内的丑事,若是被外人知晓恐怕是全家颜面丢尽,拓跋演自己根本就不在怎么萧家的名声,不过太皇太后还在那里,多少顾忌两分。
“看样子,三娘应该知道谁。”猫儿回忆了一下那会萧妙音的神情,听自己描述完之后,她那会眼睛里露出震惊来。“看她那样子,可能那人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家里和个狼窝似的,早知道还不如干脆就让她留在宫里算了。”猫儿对着拓跋演嚷道。
宫中行事均有法度,就算是宫人中官犯了事,也有有司去处理,阴私事虽然也有,但这妹妹推姊姊下水的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当我不想?”拓跋演抓过巾帛将额头上的汗珠给擦了。天热,动一动浑身都是汗,“太皇太后还没让中书省准备诏书,她还是萧家女,家里阿爷阿兄生辰,不回去实在不像话。”
“诏书?”猫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得飞快,“阿兄还真的想要立三娘做皇后?”
“……”拓跋演看白痴似的看着猫儿,“你说呢?”
猫儿立刻讪讪的不开口了。
说起来拓跋演这年纪,平常的鲜卑贵族少年在他这个时候连儿子都有了,偏偏太皇太后还没有给他成昏的意向,侄女都送进宫三年了,也不知道东宫到底是怎么想的。
猫儿想着,大兄可能是真中意三娘,他对男女之情模模糊糊还不太开窍,不过也明白,基本上要是喜欢一个女子肯定是明媒正娶,没见过哪个贵族男子看重个女子还纳为妾侍的。
“阿兄要给她撑腰一下才好,那家里是个甚么境况谁也不知道。”猫儿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如今天子手中的大权还在太皇太后手里,太皇太后看样子是要把这位置给坐穿,不过给人撑腰之类的,拓跋演这个皇帝还是能做到的。
“此事自是当然。”拓跋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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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妙音在床上躺了两天,基本上就又是活碰乱跳的了,她身体底子比较好,而且在潭水里没有呆多久,她扑腾两下,直接狗刨上了岸,不过吹了些冷风是真的。来葵水的时候疼的很,不过过了那天就好多了。
只不过常氏还是让她多休息几日,萧妙音无聊的在床上,让五娘陪着玩樗蒲,手里拿着骰子滚在上面,五娘最爱这个。萧妙音拿出点首饰过来,故意输给妹妹,看着小姑娘高兴的小脸蛋上都是红扑扑的,萧妙音都心情很好。
正玩着,阿昌急急忙忙走进来。
“三娘子,陛下派人来了!”声音里是按压不住的兴奋。
“嗯?”萧妙音将手里的骰子放在一边,“陛下派人来了?”
拓跋演是真的派人来了,派来的内官将手里的赏赐之物的单子交给王府中的长吏。
长吏对着面前面白无须的内官,满脸笑容,“还是请进去休息一会吧。”
“不敢不敢,我还得回去复命呢。”内官笑得憨厚,连连摆手,倒不是内官有多急着向皇帝复命,而是这家是外戚,不好招惹,尤其又出了一个十分受陛下喜欢的小娘子。
前面这两个人客气着,后面皇帝送来的东西都已经送到了萧妙音的那个院子里。
爷娘在,无私财,可是这都是皇帝赐下来的,也不是萧妙音自己偷偷摸摸积攒下来的。萧斌不可能还在这个上面还讲究诸多规矩,把东西都收进库房里。
常氏招呼人将房子收拾出来,那一箱箱的东西给放进去,中官还在那里唱名,每放进去一个,就唱出那个东西的名字。
院子里热闹又兴奋。
平常这些热闹都是前院里的居多,如今后院里来也这么一下,叫众人如何不兴奋,要不是有宫中人在,指不定有多少人来围观。
中官高声唱名,一开始耻高气扬,等着过声音就慢慢的低下去,最后完全靠扯嗓子了。
五娘窝在萧妙音怀里撒娇,“姊姊我也想要个。”
小女孩儿都喜欢那些漂亮名贵的首饰,只不过就靠着常氏是不行的,萧妙音摸了摸妹妹的头,“你能把逍遥游背下来,姊姊就给你。”
五娘听了面露喜色,不等萧妙音催,直接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面冲。
中官把名终于给念完之后,在这热天里汗如雨下。
萧妙音让人出来给中官点好处,中官说白了是宫中的奴婢,放在王府里是家人这种。萧家原本就是外戚,实在没必要对中官卑躬屈膝。
中官哪里敢接萧妙音给的好处,连忙推辞,最后脚下生风走的飞快。就算要接好处,那也得看人,不看人直接收的那是犯傻!
这件事让后院里热闹了好几天,那些妾侍找各种理由来常氏院子里坐坐,随便还想看看萧妙音,瞧一瞧能把天子迷成这样的小娘子到底是长得如何天香国色。
常氏半点余地都没给,直接请人走。
笑话,她女儿也是正经的小娘子,这些女子想看就看,把三娘当做甚么了!
萧嬅在榻上躺了好几日,听到皇帝派中官来赐给萧妙音东西的时候,又气的用不下药汤和膳食,等到人好了之后,瘦了许多不止。
萧妙音听到四娘子病愈的消息之后,觉得自己要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好好的谈上一次了。
她让人打听萧嬅这几日来的行踪,摸清楚之后,自己带上阿难就去找人了。
在一处水榭旁遇见萧嬅的时候,萧妙音被萧嬅如今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几日卧病在床的缘故,萧嬅一直没有好好的用膳,头发掉了大把,甚至发丝已经稀疏发黄了起来,眼眶凹陷下去,有些瘦骨嶙峋的味道了。
“……”萧嬅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萧妙音,想起如今自己这容貌,再想起前几天萧妙音的得意,下意识的就想逃。
☆、第62章回忆
见到萧嬅的那张脸,萧妙音还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同样是生病,哪怕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妹妹在做鬼,她还是能躺在榻上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如今养出来气色虽然不比落水之前,但还是算上好的。可是萧嬅整个一气色灰败,甚至瘦的脸上都开始发尖了。
家中小娘子在这个年岁上都是圆滚滚的可爱的很,而且时风也不喜欢女子尖脸,认为尖脸的女人福气不好。
“四娘想要到哪里去呢?”萧妙音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她伸手就拦在萧嬅的面前,唇边带笑。
她原本就长得不错,这么气势汹汹的事,偏偏她做的春风细雨一般。
萧嬅脚步停了停,她近乎是有几分狼狈的别过脸去,“我去何处,与你有何关系?”
此话出口,在场的人包括萧嬅自己都吓了一跳。
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萧妙音还是萧嬅的姊姊,长幼有序,萧嬅不能用这么冲的口气和萧妙音说话。萧妙音当年收拾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兄长,还是因为他们说了侮辱生母的话来。
萧嬅心中原本就对萧妙音不喜,她还记得前生,萧妙音再次回到宫中对她的嚣张无礼,对着她那里能够说出好话来。
“想不到多日未见,四娘的脾性大有长进。”萧妙音面上没有露出半点怒容,反而笑吟吟的说出让萧嬅变了脸色的话来。
今日萧嬅心中害怕烦闷,出来走走,身边也没有带上多少侍女,如今带上到那一个正在犹豫要不要站出来呢。
“……”萧嬅被萧妙音这句话气的个半死,原本青白的脸上也浮现两篇不健康的红晕。她在嘴上向来是吵不过这个贱妇的,当年在长秋宫那么多人的面前,萧妙音说下脸就下脸,哪怕面对长秋卿的斥责更是顾若罔闻。
脸皮之厚,其人之无耻,简直让她甘拜下风。
“那么三娘挡在这里是想作甚么呢?”萧嬅拿出当年在长秋宫的气势反问道。
萧妙音瞧着这位顿时强起来的气势,心里感叹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四娘前段时间想要把她给推池子里头,回头面对她还这么理直气壮。
“作甚?”萧妙音轻笑一声,伸手就攥住了萧嬅的手腕,“自然是和四娘一叙姊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