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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伯玉看着她墨兰色的眸内光芒闪烁,在想什么一览无余,起身温雅道:“只是臣做不了干爹的主,干爹让我告诉公主,若是下次您出了什么意外,薰风殿的所有宫人都会因保护不利之罪,斩立决。”
“苏……阿翁!”商凌月本刚放下的心骤然提起,腾得惊得坐起,险些直呼苏朝恩三个字,急忙改口,急慌慌盯着苏伯玉问:“阿翁怎么会知道我出事了?”
以前自己寻死觅活的他都没啥动静,本觉得他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所谓的公主放在眼里,这次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这阴险的老太监是要干什么?
苏伯玉顺手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好让她本就羸弱的身子靠着舒服点,心思真是缜密,真不愧是老家伙一手□□出来的人!商凌月腹诽着靠好,然后急切的抓住他还在掖被子的手说道:“阿兄还是坐着说话吧,阿翁……阿翁他可有说起什么?”
苏伯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对上她修长的羽睫下墨蓝色的眸子,明媚水灵,他第一次如此近的靠近她,恍惚间记起了另一双同样清灵动人的双眸,慌张时也是如此信任凝视着他。
“阿兄?”商凌月突然紧接着的一声急切呼唤打断了他的回忆,苏伯玉不露声色凝眸她狐疑没看出什么端倪的视线,恭敬含笑重复了苏朝恩的话,一字不差。
四年前在冷宫见到她时还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唯独这饱受世态炎凉的眸子还透着些生气,怯生生望着走进去的他,恐惧不安又带着些许蓄积勃发的求生欲望……四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商凌月听完骤暗咒一声,见鬼的九命猫,苏朝恩用死恐吓她,这老太监真心狠手辣,装作没听懂,她蹙眉狐疑望着他道:“阿翁说的话什么意思?可是说下一次我要再戏弄宫人,就会假戏成真,一不小心真死了?”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让他放心道:“阿兄,这根本不可能,我每次都拿捏着,保证肯定不会出事才跟他们做乐,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冒险。”
苏伯玉叹了口气。
商凌月却是因他这口气提醒,骤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又抓住了他的胳膊:“难道有人要害我?”
☆、第3章两魂共体
第三章
苏伯玉看她被吓得惊慌,当即抬手轻按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安抚笑道:“这宫里怎么有人敢害您,莫说有臣保护,就是干爹也不会任那些贼子胡作非为。公主误会了干爹的意思,他是担心公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再考虑周全,也难免有所疏漏,要臣好生劝说。您日后切莫再以寻死为乐,再有下次,那些宫人就非死不可。干爹向来忠正不阿,那些奴才侍卫保护公主不周,按律是要处斩的。”
他跟他那干爹就是蛇鼠一窝,天下最阴险恶毒的奸佞小人,居然还彪炳忠正不阿,商凌月只觉可笑至极,他们要是忠臣,那天底下就再没有忠臣了,面上紧张散去,装着松了一口气,随即松开他的胳膊放在薄被上,微红脸道:“吓死了,我一定是这次落水灌坏了脑子,都不灵光,阿翁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让宫里有贼子,你跟阿翁说下,以后我再不拿着生死大事寻乐了,害得他担心,真对不住他老人家。”
看来她一直都在苏朝恩的监视下,他以前不说什么,是懒得理她,如今被弄得烦了,就想除去她这个麻烦。用这些宫人的性命威胁她,她不能被吓到,谁也不能阻止她回现代,她必须再想想万无一失的法子。
爸妈老来得子,就她一个独生女儿,好不容易被军队挖了四天,终于从地震塌陷的楼房下挖出来,抢了一条命,却在送到医院里的第一天她就灵魂脱体。当时从老家赶来的爸妈正陪在床边,她被抢救后还昏迷不醒沉睡着,她在空中怎么叫喊都没用。一年半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商凌月想着想着思绪不由转到了现代,老妈现在也许正看着像个植物人的她偷偷抹眼泪,老爸沉默得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心头酸楚,商凌月不敢接着想下去,就怕泪涌出来,垂下眼帘掩饰波动的情绪,默默不语,不计任何代价她都要穿回去,她一定能回去,这次穿越绝对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
苏伯玉看出她心绪瞬息变化,若有所思敛眸,俯身温和地出声劝慰道:“公主不必担心那些宫人,只要您日后平安,他们自然不会有事。您的话臣会一字不落回禀干爹,他听了必定高兴。”
商凌月闻言一惊,懊恼暗责他还在跟前,她怎么就想事情想得忘了,这臭毛病,急忙压下波动的情绪,感激抬眸笑凝他道:“有劳阿兄为我费心了,改日我命人整饬一桌饭菜酬谢阿兄。”
苏伯玉略显阴柔的面上笑意一闪,弯腰谦卑道:“服侍公主,为公主解忧是臣的分内之事,怎敢让公主费神。”
就在此时,殿门外响起了婢女的声音:“启禀公主和公公,驱寒汤煮好了。”
苏伯玉起身道:“臣去端驱寒汤,公主稍等。”
商凌月点了点头:“有劳阿兄。”就在他转身离开后大喘了口气,眼睛一边防备房门口,一边急忙松开锦被擦擦手心的冷汗,用力甩了甩放松,跟苏伯玉这个虚伪的鬼太监在一起真要命!
片刻后苏伯玉端着驱寒汤进来,商凌月早已规规矩矩靠坐好,喝完后在他服侍下躺着继续休息,让卧房里所有伺候的宫人都退下,苏伯玉则告退离开,回去安仁殿向苏朝恩复命。
他前脚刚走,商凌月腾得就坐了起来,轻轻摸着心口:“月儿?”
心口随即有一个柔软微小的嗓音传出:“我在,武姐姐。”
商凌月听着这个和她身体一模一样的声音,心里越发沉闷郁结,还有深深的歉疚:“又失败了,还是不能把身体还给你。”
月儿她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真正的长风公主。话音落下,她一言不发,商凌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怔怔沉默着。
半晌后,她出声打破了这恼人的安静:“武姐姐,跟你的魂魄共用身体这一年半,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时候。我舍不得你离开,就这么共用身体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的,拿不拿回它都无妨。”
商凌月听得噗嗤笑出了声:“傻月儿!哪有你这么善良的人!不恨我占了你的身体,还想跟我分享!”笑过后却是更深的失落涩然袭卷而到心头,她情绪低落接着道:“我这个外来的魂魄成了正主控制身体,你反而成了寄居在上面的魂魄,只能看着听着周围的一切,却不能使用它,上天戏弄我就够了,还把你捎带上!”
月儿笑笑:“能跟姐姐在一起,无妨的。”
商凌月闻言心头虽然暖暖的,可是她有她的担心:“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让我留下,可除了想回家,还有其他原因我必须离开。之前你问,我没跟你说,怕你害怕。”
月儿不解,诧异道:“姐姐说罢,我听着。”
商凌月严肃道:“若是在我离开身体前,你的魂魄先被拉离像我一样穿越,届时你要如何再回到自己的身体?到时你能回来的可能极其微小,微小到几乎不存在,万一你的魂魄就此消失,我怎么对得起你。”
话音落后,月儿却是沉凝反问:“姐姐既知可能渺茫,为何到现在不放弃?姐姐不怕自己的魂魄离开后,并非穿越,而是消失死亡么?我真的愿意和姐姐共用一体,即使只是附在身体上,什么都不能做。姐姐回不去,你的爹娘定然能理解你,不会怪你的。”
商凌月闻言突然酸从心来,急抬手掩住了眼睛,不想被人发现眼底瞬间控制不住涌出的泪水,月儿她一言也点中了她不愿去想最恐惧的事--彻底消失,沙哑低低道:“月儿,他们那么爱我,会原谅我的不孝,无论我对他们做了什么都会。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的身体还躺在医院里,穿越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具身体还活着,心口还在跳,能呼吸,只是没有了魂魄,只要我的魂魄穿越回去归体,就能醒过来和他们团聚。回去的机会就是小,可只要有一点儿,我就不会放弃,除非上天给我判了死刑,这辈子死都得死在这儿。”
月儿还从未听她如此哭过,一年半前她刚穿越来时虽是震惊,发现她的魂魄也还在后,却是兴致极高,一边想办法寻死穿越回去,一边跟她说说自己家乡的事情。但后来一次次失败,她也渐渐变得心事重重起来,这种希望被一点点摧毁,濒临绝望的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劝道:“姐姐你莫要伤心,这是我的身体,要走也是你,我定不会离开,你莫要胡思乱想,肯定还有机会,上苍仁慈,能把你送来,必然也会让你回去。”
商凌月听着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么体贴,已然快要绝望发疼的心好受了些,擦了擦流下的眼泪,声音沙哑笑道:“这还差不多,你得抢回自己的身体,我回去后会永远记着你的,月儿。”
月儿听她这么说,可深知她抱持的希望已经很小了,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彻底死心,暗暗叹了口气,若当真回不去,但愿她能想开,不要枉费上天赐给她的这次生机。她在家乡的地动中也许被救到医院时就死亡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不想让她继续沉浸在穿越的事情中,她随即出声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刚占据我身体的时候吗?”
商凌月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擦了擦还有泪的眼角,轻“嗯”一声:“记得,永泰三年腊月初二,你的生辰,现在是永泰四年七月,我已经来这里一年半了。”每一天她都数着,简直度日如年。
月儿黯然笑着回忆道:“那时皇兄已经登基三年,锦衣玉食,生辰也过得隆重,姐姐可知三年前他未继承皇位时,我和他从未曾穿过一件完好的衣裳,也未曾吃过又热又可口的饭菜,吃穿用度还不如最低等的宫人,我如何也想不到会有那么一日。”
商凌月怔了一怔,她穿来后,一句也没听她提及过去的事,刚醒来看着这具皮包骨头,像从难民营出来的瘦弱身体,她怎么也不相信是穿越到了一个公主身上,御医诊断过,用现代的话叫营养不良,脾胃虚弱,吸收不好,是打小落下的病根,得慢慢调养,好在这一年半,这身体大有起色,现如今看着像个健康人了,不由打起了精神,专注问道:“你不是公主么?你皇兄还是皇子,怎会过得这么不好?”
月儿平静笑笑,道:“说来话长,我从头给姐姐讲。”
商凌月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急忙点头:“嗯。”
月儿回忆了半晌,缓慢道:“母后原是张贵妃身边的宫女,偶然得了父皇宠幸,生下我和皇兄,张贵妃恨母后在她宫里受父皇宠爱,父皇离开后,暗中百般折磨。父皇对母后本就是一时兴起,并无多少喜爱,再有张贵妃从中作梗,没过多久就把母后和我们忘在了脑后,张贵妃将母后安置在了冷宫里,越发肆无忌惮折磨她和我们兄妹。”
☆、第4章傀儡处境
第四章
商凌月没想到她的身事竟如此,后面的日子怎会好过。
月儿不停,继续说着:“我和皇兄虽是皇子皇女,但父皇不曾放在心上,也与宫里的奴才们没什么两样,再有张贵妃授意,日子过得还不如宫人。皇兄和我日日吃不饱。冬天最是难熬,没有炭火,窗户糊着的纸上全是洞,破破烂烂的,寒风直往骨头里钻,我们弄不到纸糊,只有一块破烂的棉被,母后留给我和皇兄盖,让我们睡在里面,她就穿着衣服睡在床边挡风,太监给我们的饭菜冬天总是冷的,夏天时常是馊掉要倒的。皇兄和母后总是省下来吃的留给我,他们本来就吃不饱,还要给我留。
我五岁那年,她和皇兄被张贵妃叫去做事,回来时母亲浑身是血,当晚就死了,尸体被太监们盖了一张席子带离冷宫,也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
母后死的那夜,皇兄也生了一场大病,随后烧了三日三夜,他睡得极沉,浑身滚烫,硬撑着,我天天哭着叫他,不知所措,想让他起来陪我说话,害怕他也像母后一样。太监送来了饭菜,我就一点点喂他,可什么都喂不进去,三天后他终于醒了,没用药高烧竟也退下去,我高兴得抱住他直哭,却没发现异常。后来渐渐得才感觉到不对劲儿,我说过的话,他总是记不住,而且反应迟钝,不像以前机敏,变得胆小怯懦,一听见送饭的寺人说话声音大,就吓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一见血情形更严重。晚上睡觉经常做噩梦,又哭又喊,我被惊醒,看到他的脸上全是痛苦恐惧。”
自始至终她的声音都很平静。
商凌月却是听得心口发沉,比她还难受,她的皇兄商恒之智商愚钝、懦弱胆小竟然不是天生的,智商受损极有可能是高烧太久导致。张贵妃当时究竟对一个不满九岁的孩子做了什么?竟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弄得精神受了刺激?“皇兄如此,与张贵妃脱不了干系。”
难怪月儿怎么看都不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倒是极其敏感,洞察人心。受尽世态炎凉,她若不能机敏应对,想要和她皇兄活下来艰难得很,想到这里复杂唤了声:“月儿。”
月儿平和道:“我无事,我继续给你讲。”
商凌月听她能笑着讲出来,暗暗叹息,点点头:“嗯。”
她道:“后来的日子,奴才们欺负,张贵妃暗中刁难打骂,我和皇兄小心伺候讨好她,感恩戴德,后来也总算无痛无灾的长大了。
十岁那年,突然来了一队羽林卫奉苏朝恩的命令,把皇兄带走,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想起了张贵妃带走母后和皇兄那日,母后回来就死了,吓得浑身冰冷,恐惧追上去,他们却把我推入冷宫里关起来。我怎么哭求捶门他们都不开,整整哭了两日两夜,一下也不敢阖眼,有风吹草动就跑出去趴在门口,看是不是皇兄回来了。”
商凌月沉凝道:“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月儿道:“又过了一日早上,冷宫宫门终于被打开了,只是来了个穿着紫袍的太监,身后跟着五名宫女,五名太监,我当时恐惧蜷缩在床榻最里面,怀里抱着母后和皇兄的衣服,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为首的太监看了我一眼,突然恭恭敬敬地跪下叫我公主,说是奉陛下只命来接我去薰风殿。”
商凌月蹙眉:“这太监是谁?苏朝恩?”
月儿摇了摇头:“是苏伯玉。我后来才知,皇兄被带走的前一夜父皇暴病而亡。羽林军把皇兄带到紫宸殿,苏朝恩宣读遗诏由他继承皇位。三个月后,永泰元年二月初三举行登基大典,而我至此后,成了商姒帝国最尊贵的唯一公主。”
他们二人竟是因皇帝的逝世才享受到了该有的荣华富贵,商凌月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皇室亲情真是荒谬而悲凉:“你恨你父皇么?”
月儿平静无波道:“伺候张贵妃时,我从婢女们口中偷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开始恨父皇,觉得他不公,后来长大想开了也就不恨了,恨了也无法改变他的无情。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宫里,我后来只想保护好皇兄,他已经被张贵妃毁了,我不能再让他丢了性命,我们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是在冷宫里一辈子也好。只是不曾料到会有后来的事,若能选择……”说着顿了下,她未再说下去。
商凌月听得出她声音中的一丝凄然怅惘,心头不由发紧,放在现代,她也不过只还是个正在读初二的孩子,可在这里却已经遍尝了世态炎凉,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还不到三个月,就被她鸠占鹊巢:“月儿,我真对不起你。”
月儿明白她指什么,淡笑摇了摇头道:“姐姐不必为我伤怀,若能选择,我真希望能和皇兄一直待在冷宫里。那三个月锦衣玉食虽好,可我却并不留恋。以前在冷宫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可是和皇兄不必战战兢兢,担心说错了哪句话得罪苏朝恩父子而丧命。
张贵妃折磨我们,只是因为母后的缘故,但并不会下杀手,后来她成了皇后,母仪天下,虚伪大度也不会杀父皇的子嗣,苏朝恩父子却不一样。”
商凌月自来了就是她指点怎么应付宫里的人,一心想着要回现代,并未置身于这个时代,真正去了解这宫里的情况,纵使有些害怕苏朝恩和苏伯玉,也是因为自己是个魂魄,怕被他们当妖怪处置,并不很了解宫中局势,闻言心力头一次觉得发沉:“他们为何要杀你们?”
月儿笑道:“姐姐多少能感觉到些宫里的异常吧。”
商凌月微皱眉点点头:“你不让我直呼苏朝恩和苏伯玉的名字,必须称呼阿翁和阿兄……”古代尊卑贵贱等级森严,阿翁是尊贵长者才能享受的尊称,五兄是对兄长的称谓,皇帝和公主尊太监为兄长,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月儿苦笑道:“苏朝恩父子阴险毒辣,野心勃勃,为了掌控大权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可知,那封传位遗诏并非父皇所留,而是苏朝恩伪造。这个皇位说起来是他赏赐给皇兄的,若非被选中,龙椅上现在坐着的就是另外一位兄长。”
商凌月大吃一惊:“这宫里不是只有你皇兄一个皇子吗?他杀了你皇兄,还能立谁?”她虽没太过留心,可平素她皇兄生辰,一些大的宴会,却从没见过别的亲王和公主,那时还惊讶,这身子的爹还真是子嗣少得可怜,竟然只有一子一女。
月儿接下来的嗓音有些发沉,轻轻道:“除了皇兄,我本还另有十一个兄长,四个姐姐。”
商凌月瞬间挺直了脊背,难以置信这个惊天炸弹:“这么多人!他们都去哪儿了?”
月儿低黯道:“我也就只真正见过他们一次,是我入住薰风殿的第二日。”
商凌月被她说得更糊涂了,皱眉道:“他们被调往别的地方永远不能回京么?”
月儿道:“不是,那日苏伯玉带着我见到他们,他们已是死了数日的尸体了”
商凌月吓了一跳,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月儿沉默未继续接着往下说,似在平复又重回心头的那一瞬惊吓和恐惧,半晌后,她才又道:“当时他们的尸身都被秘密储存在冰窖中,面目肿胀青紫,七窍流血,苏朝恩早已等候在里面,身边站着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皇兄。
苏伯玉奉了他的命令带我进去后,就一具一具给我和皇兄讲他们的身份,有太子,二哥,三哥,大姐,二姐……苏朝恩看着皇兄和我说,他们都野心勃勃,夺位之心不死,为了稳固皇兄皇位,只能未雨绸缪先杀了他们,为皇兄解除后顾之忧。因为我是兄长一母同胞的小妹,并不会威胁皇兄的皇位,苏朝恩才勉强留下我。
后来皇兄才告诉我,他们是当着他的面被九泉追魂散毒死的,苏朝恩下令,苏伯玉亲自喂毒,所有人毒发时面目狰狞,痛苦不堪,他昏迷过去又被苏朝恩弄醒。他要他一个一个看着,只要不合他心思的人都是如此下场。”
商凌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脚底直冒凉气。十几条人命,苏朝恩和苏伯玉杀起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蒸死个道士算什么小事,皇兄精神本就有问题,这么一吓,雪上加霜,根本就是唯苏朝恩父子之命是从了。本就有所心畏悸的心头蒙上了更沉的恐惧,开始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她寻死但是在保全这具身体不会死然后穿越回去,可不想被人折磨死,痛苦不说,死了的身体月儿要怎么用。
月儿读了顿好让她能消化听到的事情,待感觉她心绪平静了些,继续启唇道:“还有一件事你不知。父皇当时卧病在床,朝政禁军全部都被苏朝恩把持,待父皇醒悟过来他狼子野心想要除去他时已晚了。他先一步动给父皇下了九泉追魂散,并嫁祸给伺候父皇的张皇后,牵连了她的儿子太子,□□一夜之间全被屠杀殆尽。”
☆、第5章兄妹情深
随后开始逮捕其他兄长姐姐,并软禁了皇兄。母亲出身卑微,无权无势,皇兄又懦弱无能,胆小畏事,无甚倚仗,并非做皇帝的人选,却是最合苏朝恩心思的傀儡,连我也是个傀儡公主。大臣们没有兵权,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朝恩父子肆无忌惮。皇兄正式登基一个月后,发生过一次宫变,我和皇兄被苏朝恩控制在紫宸殿,可惜终以失败告终,仅剩下的忠正之臣也被他以某犯罪论处,尽诛九族。”
说到这里,月儿又停了下嗓音,不知是为冤死的那些人痛苦不平,还是再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已经身处这个宫廷中,商凌月听得心头不适压抑,并非只如读史书时觉得是干巴巴的文字,与自己隔着一层,他们是他们,她是她,毫无关系,不由抚着心口安慰她:“这不怪皇兄,也不是你的错,苏朝恩父子军政大权在握,一手遮天,也非一两日。”
月儿苦涩“嗯”了一声,这才继续说起来:“我虽不受宠,没有怎么享受过公主的荣宠,可终究是这个帝国的公主,站在紫宸殿二楼重檐下,看着那些人为了皇兄和我,为了商姒帝国的江山,奋力厮杀死在眼前,最后被苏朝恩父子冠以谋反罪处死,却不敢反驳一声,有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悲哀。
后来我也开始夜夜噩梦,总是梦见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皇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郁郁寡欢,眼下发青,御医说他身子有痼疾,是从小冷寒受冻落下的病根。这四年在苏朝恩和苏伯玉父子手下,活得谨小慎微,心气不顺,身子情况很不好,他每次来,我都能看出他的病比上一次严重。”
说着商凌月听出了她一直无甚波动的嗓音开始颤抖:“我真怕他有一日像母后一样离我而去,留下我独自如何在这宫里活下去。有他在,我才觉得活着还有些意义,没有他,我也生无可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