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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头,问:“那如果我说,我和江哲也什么都没有,你信吗?”
陆岩站起,倾身将文件放回远处,他的侧脸就在池安安的耳畔。他的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上,她耳膜鼓噪,这个距离对她而言很危险。
而他却还抵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他,她撞进那黑色漩涡一样的视线,听到他说:“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堪比致命的毒药,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能,他的唇仿佛就在她鼻尖,像是她稍稍抬起下颚就能触碰得到。可就是一句话的功夫,他却已抽身,一股冷风隔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去吃饭。”他率先举步往书房外走去。
池安安站在原地,感觉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她侧身,对着他的背影陈述道:“我和江哲并没有什么。”
男人的脚步有刹那的停顿:“知道了。”他偏头,“既然回来了,少喝点酒。”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略显沉默。这几日照顾陆岩,池安安都住在他的客房,他这都好了,觉得再住着显得有点赖皮。加之池安安脑子里想的都是陈清妍的事,便诸多说要住回去。陆岩是只要她乐意,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她临走前提了一下陈清妍,让她不要担心太多,毕竟这件事情先由陈家说了算。
陈清妍的事情,确实不由池安安管,但池氏不然。池安安在家养了两天伤,便开始邀了董事局几家大股东的儿孙辈出来,大摆宴席。那些总以为她早已对池氏不闻不问的董事们,瞬间摸不清她的路数了。
不过其实池安安是真的不懂这摊生意,也没兴趣,只是她天生就有扰乱军心的本事,加上外人都觉得她池安安有陆岩撑腰,因而贾甄确实要为了池安安这番小动作头痛一阵了。
池安安这一忙活,倒是把陆岩晾在一边了。陆岩和池安安走到一起,决心已定。他看出她心存疑惑,越发乐意让池安安融入进自己的生活。只不过,这个丫头有时候真的难捉摸。刚开始交往的两天,她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真当他想把她带出去了吧,她竟然因为弄这些个董事们的事情,把他的邀约忘得一干二净。
陆岩提前了一周告诉池安安有一个颁奖盛典要她陪同参加,她当时连连点头称是,高兴得蹦蹦跳跳,可当周六傍晚他西装笔挺地跑去敲池安安家门,竟发现女人还穿着宽松的汗衫和休闲裤窝在沙发里喝酒看书……这种心情,简直太抓心挠肺了……可他还得硬绷着!
池安安被陆岩板着脸拎下楼,塞进车里送到美容店,再从头到脚给她换了一身。作为犯了错的人,池安安自然不敢有半点意见,虽然这时她好不容易的一个休息天。陆岩请的造型师,不能不靠谱,晚上池安安出现在颁奖盛典的时候,可谓光彩照人,不输在场的明星。至于颁奖典礼,一年四季名目繁多永不停歇,陆岩经营的集团公司旗下投资了许多地产生意,也包括酒店管理,邀请函无数,其中必然会挑几个最重要的出席。
池安安打小没少参加过晚宴,成了“新锐艺术家”后,也常见这排场。只是她真不太爱参加这种活动,人名记得累,脸又笑得疼。今天突如其来地空降到场,又是作为陆岩的女伴,池安安不免有些头疼,紧拽着陆岩的胳膊。
陆岩见她这样不禁侧头覆在她耳边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工作和应酬的么?现在就怕了?”
“我怕?”池安安被他一激不由地来了劲儿,胸脯一挺挑眉道:“这种小场面,不在话下!”
陆岩低笑:“那行。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池安安被他说话时吹出的气弄得耳根痒痒的,陆岩的世界,这个词组听着如此诱惑。环视巨大会场的灯红酒绿,池安安将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
他们一进会场,就有陆岩相识的人上来打招呼,多是比他年长的,言语间听来,基本都是某某董事,某某主席,什么地产开发,什么投资公司……陆岩在生活里一直寡言,却不想也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只要他开口,必是字字珠玑,点到要害。
陆岩显然不打算让池安安当壁花,很郑重地向众人介绍她,包括她的画家身份和董事头衔。池安安每每都在他人惊诧的目光里露出得体的微笑。许多董事主席们去参加活动带的都是秘书小姐或者嫩模,池安安这样的身份自然引得不少人的猜测。池安安也不多话,恭维她受得起,猜疑她更受得起。
只是池安安本就因为繁重的工作而疲累,颁奖典礼又万分冗长,等散场的时候,池安安就快要睡着了。可这些过场和颁奖其实并不是晚宴的真正重点,重头戏是晚宴过后的私人派对。司机载着陆岩和池安安过去的路上,池安安就靠在陆岩肩膀上瞌睡。
她的黑发披在肩头,绕在他的指间,唇色那一抹红,同那雪颈上的黄钻一样耀眼。他想起她大方的笑容,不禁莞尔。她在他还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然蜕变。
“走个过场就回去,嗯?”陆岩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发顶。
池安安微微点头。
结果池安安刚踏进私人会所的大厅就瞬间被电子音乐震醒,而吊在天花板上的五个巨大的铁笼里,各有几个身材火辣的男男女女妖娆地舞动着,宝蓝色闪烁的灯光透出一股奢靡而又怪诞的气息,绕是泡多夜店的池安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会所的布置太抓人眼球。
陆岩领着池安安沿着外圈的廊道走,一桌桌坐着的似乎都是方才见过的相识面孔,陆岩直走到最后一桌才停下步子。池安安认得是那几个地产开发商。
“陆总,怎么把池小姐也带来了?”他们看见池安安,略微有些惊讶。
“打个招呼就走。”
“都进来哪有不玩的道理,陆总你也不能坏了规矩啊。”在座的一人扬手,立刻便有穿着露骨的服务生端着餐盘款款而来,他道:“给我们陆总和池小姐各拿一杯酒,要够劲的。”
灯光忽明忽暗,池安安虽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但从那人的笑声听来,恐怕这酒不简单。
在这样的地方,分寸、尺度往往都隐匿了,池安安挽着陆岩,微微地用力,显得有些不安。陆岩覆在她耳边说:“酒你别喝,没事的。”
酒很快端来,陆岩和众人一番周旋,结果真将池安安的那杯挡了去,他虽两杯下肚,但在座的也没捞到便宜,一来二去地,个个都比陆岩多喝。趁着空隙,陆岩拉着池安安就出来了。
两人在路口等司机,阴冷的晚风吹散了里头的些许热气。池安安拿脚尖点着地面,满脑子都是吊笼里那个衣衫半褪的女舞者的画面。
“你总不让我出去玩,结果自己常来这种地方?”池安安问话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陆岩松开自己的领带和衬衫的头两粒纽扣,回答:“我来,但不是来玩的。”
池安安咬着唇嘟囔:“那还不是一样。”
“不能接受?”陆岩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问。
“也不是……”池安安想了想,又说:“我就不爽你双重标准。”
“安安。”陆岩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颚,她的名从口中吐出自然地带上一份亲昵,“我不愿你走太近,也是担心,你把我想得太高大了。好比现在,你会开始发现我也会无能为力,也会不得已做我不想做的事,去我不想去的地方。我也要求人,要讨饶。我不是你眼里无所无能、一手遮天的陆岩。”
“你从没给过我了解你的机会,又怎么知道我会不接受?”池安安甩开男人的手,她横眉道:“就像你觉得我脑海里的你不是全部的你,那你脑海里的我也不是全部的我。你能否认任何事,却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感情和愿意接受的决心。”
女人的眼睛闪亮亮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气愤而透着一抹红,陆岩生出一份幸运之感。到哪里还能再找出一个像池安安这样漂亮可爱的人呢?她不是他的亲人,却胜似他的亲人。
陆岩不禁染上笑意:“所以你这是吃定我的意思,我懂了。”
池安安一愣,看着男人双眸,一拳打在他胸口:“逗我呢你!”
☆、第二十七章
27
这时司机将车泊在两人眼前,陆岩打开车门,酒精和里头的药物让他有些懒散,但他的思绪格外清晰,倚着车门,对着置气的池安安道:“是你太招人。别担心,去哪里都好,不该碰的我都不会碰。”
池安安斜过眼,像是要从男人眼里探究出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百分之百地坦然。她哼了一声,俯身钻进车里,陆岩摇了摇头,跟着坐进去。
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公寓,池安安本打算就此和陆岩作别,她到底还是觉得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好。哪只一踏出电梯门,发现满地都是玫瑰,她回头去看陆岩,男人淡然地走出来,开口:“这不是我的主意。”
“难道它们是凭空冒出来的?”
陆岩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应声。
这个完全不讲道理逻辑的陆岩让池安安肯定地说道:“你喝多了。”
“池安安,你怎么都不感动?”陆岩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着池安安问得一板一眼。
池安安拿手抚着额头,有些语无伦次:“这种话你都问得出口。”
“不喜欢?”男人挑眉。
“你问的花,还是你?”
“麻烦。”陆岩皱了皱眉头,可他没再费唇舌解释,而是抽出手将池安安一把拉过来吻了下去。
池安安这次竟然又惊住了,被陆岩牢牢地控制着主动权,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陆岩将她抵在电梯门上,拖住她往上一提,池安安失去了支撑一个惊呼,脚本能地就往陆岩的腰上缠。此刻变成他半仰着头,而她低眉追索他的唇。不知是陆岩懂得引导,还是池安安在这方面终于开窍了,不需片刻就入了戏。
后背金属的电梯门冰凉,而唇舌交战却又是滚烫的,池安安觉得自己遥遥欲坠,于是更牢地缠住陆岩。男人今天给她挑的是条青纱长裙,此刻轻滑的纱料缠着陆岩的双臂垂坠下去,只遮住了腿根,很是欲拒还迎的味道。
直到池安安快要喘不过气,陆岩才松开她的唇,她抵着他额头,脸色绯红,眸子带着点雾气,盈盈地看他,像是迷茫,又像是享受。
“你这样是耍流氓。”池安安被他直勾勾地看,羞赧得很,只好开口来转移注意。
“那你喜欢吗?”
池安安咬着下唇:“你发什么疯。先放我下去!”说完,拍了拍陆岩托着她的双手。
陆岩沉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竟然有了和她拌嘴的兴致:“不如你先回答我。”
“你这是逼宫!”池安安瞠目。
“嗯。”男人回答得毫无愧疚感。
池安安撇嘴,他现在倒知道着急火燎了,以前明明是怎么追着他不都不肯吐一个字的人。
“那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别放我下来。”池安安挺了挺胸,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陆岩无所谓道:“那你别下来了。”
池安安虎着脸,拉长了声调喊:“陆——岩!”
男人岿然不动,池安安急了:“咬你信不信!”
可池安安跟陆岩比耐心,哪一次赢过,他对她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池安安于是真的俯头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陆岩吃痛,手却没一点松动。他视线微动,锁定在池安安近在咫尺的脸上。
池安安被他冷眼瞧着,不得不松口。
陆岩却在此刻微微扬起唇角,一字一顿地问:“池安安,好吃吗?”
这笑实在让人心里发毛,池安安不敢说好吃,而是没骨气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没关系。”陆岩一派大度,就在池安安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却再度开口:“让我讨回来就好了。”
池安安简直欲哭无泪,陆岩到底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活泼会道,邪魅诱人的?!池安安羞怯归羞怯,可眼前这副冷峻里透着一丝恶意的半抹笑实在杀伤力太大,就连那个微红的牙印都没能丝毫影响其魅力。
于是她又一次很丢脸地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状态:“怎,怎么讨?打人不……不打脸。”
“我说要打你了?”陆岩鄙夷地睨她,手却往下松,毫无征兆地将池安安放了下来,池安安没站稳,一手环着陆岩地脖子,另一手牢牢揪着他衣服,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怀里,仰头就是男人的下巴和她的杰作。
就在池安安惊魂未定的时候,男人的手揽了她的腰唇又欺了下来,而这一次,他的吻几乎是用咬的。池安安手抓着他衣服的手乱挠,想要抗议,可话到嘴边却都是嗯呀地声音,更像是动情的享受。
池安安还沉溺在接受这个冰冷外表下如火的小叔的时候,男人的唇已经往下蔓延到她的侧颈,他拨开她耳后的碎发,辗转留下印记。池安安不适地动了动身体,却被他死死扣住。
“池安安,你别乱动。”他看着她的眸子亮地吓人,而他哑着嗓子,似乎有种极力克制地意味。池安安突然想起陆岩不让她碰的那两杯酒,里面含有的肯定不只是高浓度酒精……
这种能引火上身的机会是不多的,池安安从前也没少打过”色诱”陆岩的主意,偏偏无奈对方定力太好,如今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池安安考虑着要不要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煮成熟饭得了……
池安安正在纠结之际,身后的电梯们突然打开,池安安扭头,一张熟悉的面容随着电梯缝隙的扩大而一点点在眼前展开。
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不可置信和莫名的恐惧:“陈瑄姐……”
如果陈瑄不出现,池安安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不在乎过去的所有,也不多想现在得到的这份情谊是感激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但陈瑄出现了,好端端站在池安安面前,和她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美得温婉,也沉静得骇人。陈瑄是一度是池安安的心理医生,也曾经,是要和陆岩度过一生的女人。
就在看见陈瑄的刹那,池安安放开了揪着陆岩的手,而她也明显感觉到男人挺直了脊背,池安安抬眼去研究陆岩的表情,他似乎也很惊讶。
陈瑄挎着包,眼前相拥着的一双璧人和满道儿的玫瑰花让她的脸上同样闪过一丝讶异,但仅仅片刻,她便浮现出了然的笑,对着二人道:“好久不见,不想有心打扰,我先走了。”
池安安曾经最喜欢的就是陈瑄这种理解性的笑容,好像你的苦难她全都懂,可她现在最讨厌的也是这笑容……
陈瑄按下关门键,电梯门本该缓缓和上,一条纤细的手臂却生生将其挡住,陆岩惊讶地看着池安安走进电梯将陈瑄拽出来,而后笑盈盈地对着他说:“该走的人是我。”
陆岩上前要阻止池安安关门,却被陈瑄挡在身前,陈瑄冲他比了个唇语,又摇了摇头。陆岩迟疑,那扇门便就真的在眼前合上了。
“为什么阻止我?”楼层数开始跳动,陆岩终于冷声开口。
“如果她这时候肯听你的解释,又如果你是个会哄人开心的人,那么你们也不会走那么多弯路。池安安是个很容易陷进自己情绪里的人,你要给她些时间。”陈瑄环视着四周的玫瑰,莞尔:“没想你也懂得浪漫了,看来我没选错。”
池安安靠在电梯一侧,支着额头,只觉得有些晕眩。她分明在电梯门关时看见陆岩的眼神,不是向着她的,而是紧盯着陈瑄,那眼神里有一种她陌生的熟稔和信任,所以陈瑄摇头,他便当真不再拦她了吗?那她池安安还要这个女朋友的名分做什么?她竟然以为自己不在乎,她怎么能以为自己要的只是他的陪伴?
三年之前,他允诺不会弃她而去,允诺有了中意的女孩一定会告诉她知道。可是当她坐着红眼航班,十多个小时路途奔波,顾不上睡便去找他只为要一个答案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他和陈瑄的亲昵。
电梯抵达一楼,池安安有些失神地走出大楼,明明天已经不冷了,她却抱紧自己的双臂,止不住地颤抖。池安安望向几米之外的灯柱,仿佛看到三年前自己的身影,一样穿得单薄,一样瑟瑟发抖,也一样心如刀割。
那晚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一路从机场冲去找他,为的不过是要他的解释。也就是站在那盏路灯的位置,她看见公寓门口立着的他和陈瑄,他们身边停着一辆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