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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肯理他。
他无可奈何,伸出手指了指我唇角的面包屑,俯身低头送上了一枚悠长的吻,最终结束在我差点喘不过气,忍不住伸手进他的衬衣挠他的咯吱窝。
我十分任性地问他:“willyoudrivemethere?”
他总是纵容我,说:“yeah,sojustbequick.”
他亲自开车载我到学校门口。
我们挥手作别。
我在b大兼职本科生的社会实践指导课程,在下午七八节有一节理论课,授课对象是经管专业的大一学生。每次看到他们,我都会觉得流年似水。课间的时候,他们的学生代表邀请我参加晚上在中央水体前面的舞台前举办的新生联谊晚会。
因为廖长宁出差在外,我欣欣然应允下来。
我在学校食堂吃一份简便的晚餐,准时去约定地点参加活动。
我对中央水体相当熟悉,许多明星来b大开歌友见面会的活动都是安排在这边。湖边已经聚集许多拿着荧光棒正在尖叫不已的学生。
我站在一旁远远的望过去,看见巨大的电子led屏幕已经亮起,正在播放一段一段的剪辑,所有的画面都是关于我的——
我十几岁时在日本的鲤鱼旗下拿着一串洁白的鱼丸比出胜利的手势。
我在伦敦打工的快餐店倚在木质的柜台上兀自出神。
我在剑桥图书馆的阅览室埋头苦读到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着。
我在莫斯科红场的广场蹲下来抚摸一只瘦弱的小狗。
……
那么多我曾经甚至都已经遗落在记忆之中的瞬间,都一一呈现在此刻的屏幕之上,最后随着背景音乐的最高/潮,屏幕上出现两行字——
翘翘,嫁给我。
我越走越近。
此刻,中央水体那片宽阔的湖水对面开始绽放漫天的烟火。
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天空,爆发出壮丽的响声。
姹紫嫣红,热烈繁盛。
一束灯光从高处下来打在我的身上,廖长宁捧着一束巨大的白玫瑰从人群中向我走来。他在我面前停下来,握着我的手单膝跪地,说:“翘翘,嫁给我。”我身边所有的学生都跟着起哄,一边拍手鼓掌一边齐声喊道:“宋老师,嫁给他!宋老师,嫁给他!”
我接过他手中的花束,任由他在我的手上套上指环。
我以为我已经到达幸福的巅峰。
我们的婚礼在瑞典的仲夏节那天举行。
从六月开始,瑞典全境就会逐渐进入漫长的白天。在靠近北极圈的一些城市,会出现极昼现象,太阳甚至整天都不会落下,有着二十四个小时的阳光。
婚礼现场布置在斯德哥尔摩郊外的一座城堡,位置十分巧妙。背面就是由许多巨石层叠堆垒起的悬崖,沿山遍植的是粗大棕榈树林。对面是彩色碎瓷镶嵌的长廊环绕着的宽阔平台,远处是城内一座座像积木搭起来的小屋屋顶,更远处是界线分明的海与天。
这所宫殿有个很美的中文名字——固爱。
固若金汤的爱情城堡。
我从昨天开始情绪就很激动,趁着失眠的劲头给廖长宁写了一封极尽肉麻的情书,准备在新婚之夜交给他,现在倒是有些困倦了。
晓楠怀孕已经三十七个周,正是最稳定的时候。她坚持在老公的陪同下飞过来参加我的婚礼。化妆师一直在帮我整理妆容,我披着一件纯白色的蕾丝头纱,黑色长发散在肩头,捧花是三十六朵洁白的玫瑰。
晓楠坐在我的身边,解释道:“苏文让我跟你说抱歉,他现在人在喜马拉雅山的马纳斯卢峰准备登顶,无法出席参加你的婚礼。”
我点头表示理解,“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很中规中矩的男人,从没想过他那样性格的人会从高校辞职,用一个间隔年的时间去征服一座座山峰。”
晓楠说:“现在不是流行重走青春嘛,都是闲的。”
我不同意她的观点:“那是他的梦想,我很佩服他。”
晓楠动动嘴,似乎本来想呛我一句,但是腹中胎儿的动静却让她的唇角蓦地柔软下来。母性的光辉可以掩盖住我们原本性格硬朗的和尖锐。
我心中也升腾起一股隐隐约约的期待。
婚礼定在上午举行。
早就布置场地的人员架起了花架,女孩子们用当地新鲜的花草的枝叶编出花环,然后把整个架子用各式各样的花环和树叶装饰,所有的人都围着这个花架成一个大圈手拉手,伴随着现场乐队的节奏绕圈行进和跳舞,大家开始重试童趣,怀念童年的美好。
廖长宁坚持使用这铺天盖地的纯白玫瑰花,他提前服用许多抗过敏的药物,只因为要还原我偶尔跟他描述过的梦中婚礼的场景。
宋黄芪代表爷爷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牵着我的手,十分固执的让我挽住他的胳膊。我们站在白玫瑰和绿叶点缀编织的廊道之下,通道的对面是穿纯白西装的廖长宁。
我的双眼都被他吸引到无法自持。
宋黄芪伏在我的耳边:“姐,如果以后姐夫对你不好,我一定会把他打趴下。”
他偷偷比了个握拳头的姿势,被我用眼神扫射一记,又重新放下。
我走过长长的玫瑰走廊。
宋黄芪把我手交到廖长宁的手里,祝福道:“姐夫,我姐姐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一生一世对都对她好,要不然我这个小舅子可是不会答应的。”
廖长宁低声说:“婚礼结束之后,雁迟安排了滑翔伞的私人教练,你可以同他一起乘坐私人飞机到达阿尔卑斯山脉皮拉图斯峰顶,然后去拥抱天空。”
宋黄芪兴奋的不能自已,跃跃欲试道:“姐夫,你真是太上道了。”
廖长宁牵着我的手站在牧师面前。
我站在他的对面,我们执手而立。他说——
翘翘,我昨晚睡不着,连夜想了一篇誓词,想念给你听。
我被惊喜道,廖长宁清清嗓子,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期许和认真。
翘翘——
你是玫瑰,我想成为照顾你的小王子,你知道,我的花,我会对你负责。
你是彩虹,我想成为一场雨,如果能为你制造绚烂的契机,我愿意瞬间化为蒸汽。
你是葡萄,我想成为园丁,待到成熟之时,我们一起酿成岁月的美酒。
翘翘——
我爱你,我会永远陪伴你,照顾你,我们在一起就是这世间最幸运的事情。
我泣不成声。
我们在现场乐队愈发高亢的奏鸣乐中忘情的拥吻。
此后的许多年,我都常常会想起所有这些温馨美貌的盛情岁月。
所有人都尽兴而归。
在这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漫长美好的一天。
二十一个小时的白昼,三个小时鱼肚白的黑夜,这就是六月的北欧。
这一天是瑞典的仲夏节,我在今天嫁给此生最爱的廖长宁,从此我们携手共同面对生活的未知,走过剩余人生历程。
今时今日,我永生难忘。
婚礼之后,长宁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在意大利亚得里亚海的岸边居住,这里联排的石房都是浅褐或红色的屋顶,每户的窗帘总是摆着小巧的绿色盆栽,爬藤植物的狭长绿叶依墙而垂,石板小路尽头便是宽阔无垠绵延不绝的海滩。
我们在当地住的石屋坐落于一个铺满亮白圆石的小巷之中。
海中走出贝壳,升起鸥鸟,吞没烈日,美不胜收。
目光尽头是垂海之云,耳畔尽头是浪吻石礁。
清晨,我会骑自行车到处逛逛,回来的时候带一篮子当地市场的新鲜蔬果。晚上,我们会牵手去听海漆黑的沉默,看繁星落入眼里。
海不说话,他也无言,而我闭着眼就能听到他心中的千语万言。
偶尔的闲适傍晚,我随意穿着凉拖与廖长宁漫步广场。经常会遇见附近的一只雪白色萨摩摇头晃脑的看着我们,可爱的让我想抱起来打滚儿。我蹲下来,它就凑过来乖巧的舔我的脸。长宁在一旁笑着看我们,目光如这晚风一般温柔。
我如此热爱生活,因为每一秒钟都是与他的回忆。
满满的都是爱。
我的精力十分旺盛,长宁无法时时刻刻陪伴我。
他前段时间身体耗损十分严重,是真的需要休息——大多数时候,他总是戴一副遮住大半张脸只露白皙下巴尖儿的大墨镜,懒洋洋的靠在沙滩宽大彩虹伞下的躺椅上,看海浪一次次试图偷走我们的拖鞋,却被我欢快凶狠的追赶吓到,又乖乖还到沙滩上。
我终日在户外活动,最后终于把自己晒成能跟无边夜色融合在一起的肤色,无比懊恼。
这边能供我消遣的活动十分有限,所以我经常会骑自行车车环岛而行,最后到内陆葡萄园买新酿的葡萄酒回来煎牛排做晚餐。又会去港口岸边露天的咖啡座消耗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太阳照射下的猫咪窝在一起懒洋洋的睡觉。
我在这边的咖啡座认识了一位华人女医生,是斯坦福的医学博士,叫苏静溪。
我与她的性格十分投缘,经常会在一起谈天说地。她偶尔带着她的女儿——一个玉雪可爱蜜糖一般的小姑娘出来,我会给她买老板娘新制的慕斯蛋糕。
有一天傍晚,长宁出来接我。
当时,我正坐在港边咖啡座的走廊帮糖糖梳头发扎马尾。他站在海天一线的尽头着迷似的看了很久才走过来。我一边帮糖糖戴上猫咪耳朵的发卡,一边笑着对坐在我对面的苏静溪介绍:“苏医生,这位是我先生——廖长宁。”
他们互相握手致意。
苏静溪看我抱着糖糖不舍得撒手的样子,凑趣道:“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子,你们怎么不赶紧生一个?”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低了低头,没有作声。
廖长宁倒是不在意,温声道:“前段时间我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在服药,所以耽搁了。不过现在已经在计划中。”
回去的路上,我们手牵着手缓步徜徉在石堆砌成的小巷。
因为有坡度,所有有一段路是连绵的阶梯。我站在阶梯上倚着木质扶手侧过脸问廖长宁:“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长宁饶有兴致的装糊涂,问我:“我刚才说的什么事?”
我一着急,语气就有点迫切,“就是……就是关于什么时候要小朋友的那件事呀。”
长宁的一只手臂揽着我的腰,另外一只手掌捧着我的脸颊,鼻尖微动,声线低沉,说:“翘翘,我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因为家庭关系使然,我曾经一度很沮丧,对于亲情的期待值比你想象之中还要低得多。但是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能有一个小人儿陪在我们身边,我会给你们此生我能给出的最多的爱。”
我们在亚得里亚海北部绵长的海岸线上拥抱,自此——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这个长假耗费掉我们整个丰饶而热烈的盛夏。
初秋时分,虽然旅游季节快过了,通往海边的整条路上依然充满游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