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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创造什么条件?”唐业雄肃杀的脸终于稍稍温和,任何时候薛静柔肯主动和他说话,他都要好好听着,万分珍惜。
薛静柔脸上线条绷成紧弦,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打在身上的枪林弹雨,“你不是想关我吗?我可以自己走进那扇门,绝不反抗,绝不自残,喝水吃饭样样配合,不论你想关我多久,我就让你关多久。”
唐业雄挑眉。
“作为交换条件,你找医生来,让雅娴负责照顾小忙,等他伤好送他离开。”薛静柔硬邦邦说道:“并保证不再伤害他,也善待雅娴。”
唐业雄低头轻笑,“这一大屋子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们俩入了你的眼。”
薛静柔冷笑,“因为他们对我好,却从无所求。”
“难不成白长归对你好,也是从无所求?”唐业雄讥讽,爱情有贪欲,他是,白长归难道就不是了吗?
雅娴不知何时回到餐厅,听到薛静柔的话,扶着门框哭成泪人。薛静柔回头看她,微微一笑,“那个房间在哪?”
雅娴沿着门框哭坐在地,章茗洺去拉她,被极不领情推开。
唐业雄一动不动,只淡淡道:“都过来坐下,既是一家人,便好好过年,到了明早,谁也别忘互道吉利。”
薛静柔皱眉,“小忙伤得太重,等不到明早。”
“那是他福薄。”唐业雄云淡风轻,“等不到新年开春。”
薛静柔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唐业雄!”
唐业雄斜睨她,“坐下吃饭。”
薛静柔还要再争,雅娴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扑过来将薛静柔压到位置上坐定,这才用张哭花的脏脸向唐业雄赔笑,“静丫头坐下了。”
唐业雄冷笑,转头吩咐管家,“去吧,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
管家应声离开,薛静柔默默叹息,总算松口气。
等这顿迟到的年夜饭结束已是夜里九点钟,薛静柔一味填塞食物,站起身时肚皮圆滚滚,她拍拍肚子,心想如果是最后的晚餐倒也美味,足够供她来世投个好胎,转念又觉自己荒诞,悲观情绪来得过早,便掐掐脸颊,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这发哈欠来得恰到好处,满桌各怀鬼胎但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人得见这哈欠,如沐春风,豁然开朗。
最会见风使舵的章茗洺笑道:“丫头,过年呢,要不要放焰火?有新品种,可好看了。”
雅娴尽管满脸泪痕,但也努力缓和气氛,“是啊是啊,过年不放焰火,总觉缺了什么。”
薛静柔摇头,平淡问道:“那房间在哪?”
满室沉寂,无人回应。
唐业雄漱过口,轻声道:“我带你去。”
替薛静柔准备的房间在三楼,门是铁门,从外扣着固若金汤的指纹锁,门的头尾各有一处扁扁的活动暗格,高的供人监视,低的用来送饭,各有章法。
唐业雄打开铁门,在悠长的走廊上遥遥看向薛静柔,“其实你有别的房间可以选择。”
“你的卧室吗?”薛静柔讥笑,快步走到门前,脚下终于难以忍受地停顿。
这房间和过去三年的监牢一模一样,四壁软墙无窗,天花板上各有四个拳头大小的通风口,搭配两架摄像机,此外便只剩一张床,再无他物。
天不怕地不怕的薛静柔到底还是怕了,她单手撑在门框上,全身上下叫嚣着千百万个不愿意,可唐业雄就等在旁边,他等了她这么多年,就等她害怕妥协,她可以叫全天下人如愿,唯独不能让他得意。
薛静柔深吸口气,往前踏进一步,身后铁门在唐业雄的冰冷面目里哐当上锁,四下立即变得死寂,一点声响都没有。
静悄悄的夜,薛静柔重新变回那只被捕获的小老鼠,哪怕山珍海味地养着,也活不长久。
房间隔音太好,外头半点声响都传不进来,薛静柔在床沿坐了一分钟,接着脱衣上床,盖着被子开始睡觉。
吃饱喝足,她有足够的力气睡上一天一夜,她坚信这回不用等三年,不出三天,白长归一定能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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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瑛离开后,白长归在病房里趴了半小时,内心分分钟能煎熬出一桌油光水亮的年夜饭,好不容易等顾念宸带回齐骁年的消息,他立即起身,以眼询问。
顾念宸遗憾摇头,说齐骁年正在跨省追捕逃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此时收网,即便成功,薛静柔也会被当做同伙一并查处。
他们全都存了誓死包庇薛静柔的心,因此各个捉襟见肘,办事不利。
齐骁年同时也带来好消息,在剩下两处巢穴里确定了一座临海别墅,笃定唐业雄藏在那儿。
白长归正色道:“既然如此,只能私下较量。”他说着就要下床穿鞋,被白瑾摁回去,说什么也不让他此刻走动。
“你全身上下缝了108针,你是要演《红楼梦》还是唱《水浒传》?躺下!非要去,我让人抬你去!”白瑾低声怒吼,当真出门联系壮汉抬担架。
顾念宸劝道:“理智建议,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是我们目前最大的累赘,应该留在医院。”
白长归摇头,“不过是缝针,我能走。”
“能走又怎么样,能跑能跳能杀人能放火吗?”顾念宸笑道:“我保证把她带回来,你想想,十年前她要逃,是不是我把她抓回来的?”
薛静柔小时候绑架白长归,被姑姑姑丈突袭后趁乱逃窜,差点从楼上摔下去,是顾念宸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安全位置,后将她带到白瑾和白长归面前。
顾念宸因此觉得,这世上如果一定要找出谁对这俩孩子的爱情负责,他难辞其咎。
哪知白长归仍旧顽固,“我答应接她回来。”
顾念宸无计可施,出门见到白瑾,摇头叹气,“劝不动啊!你家人怎么都这么固执死心眼的?”
白瑾瞪他一眼,转身在电话里排兵布阵,唐业雄不让她过年,她也要搅他鸡犬不宁,豺狼对虎豹,她白瑾若是连侄媳都护不住,也枉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了。
施嘉瑛同样高效率,不出一小时,已经带着百来号人聚集在高速路口的小树林里,这群人全是凶神恶煞,黑白通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召集马上到,也懂江湖规矩与情谊。
白瑾这边也安排完,就领着四个壮汉进门给白长归抬担架,白长归这会儿闹脸薄,十分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和大姑娘上花轿似的,最后干脆躺下装死,就差往他脸上搁一块白布,周边再站两个披麻戴孝的。
顾念宸亲自开一辆小货车运载白长归,一行人在高速路口和施嘉瑛汇合后,十几辆黑暗面包车浩浩荡荡驶向唐业雄的临海别墅,打算拼个你死我活。
临海别墅在邻市海边,车程两小时,好不容易到达环海公路,白瑾隔着车窗远远指向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对白长归说,“到了,这边的人替我们打探过,唐业雄确实在这。”
白长归挣扎挺起上半身,也望向别墅,眼神坚定。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斩断
午夜时分,辞旧迎新,举国欢庆,薛静柔却躺在黑暗封闭的小房间里,慢悠悠睁开双眼,深深嗅了把空气里燃烧的烟草味。
唐业雄正站在床尾,抽一根燃到中途的烟,说一句可笑却不好笑的话,“静丫头,新年快乐,祝你万事如意。”
薛静柔既没听见铁门开锁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面目,便只道:“给我一根烟。”
唐业雄将烟递过去,凑头要替她点上,薛静柔不拒绝,闭上眼深吸烟,老烟枪的毛病,吸口烟赛神仙,浑身舒坦。
唐业雄站在她近前,虽是责备却也含宠,“新年第一句话不问喜反倒和我讨东西,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今生来还债。”
薛静柔嗤笑,“明明是我上辈子挖了你祖坟,今生来抵命。”
唐业雄不生气,反倒低低地笑。
薛静柔问他,“见过金芸了?觉得她怎样?”
唐业雄不明所以,“什么怎样?”
薛静柔讥笑,“她和你一样自作多情又见不得人好,你们俩才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唐业雄将烟扔在地上,拿脚碾灭,“你看上白长归什么?”
薛静柔笑道:“看上他人美,心灵也美。”
这是嘲讽唐业雄人丑心黑,他倒不生气,黑暗里也只呵地笑了声,低头牢牢看向薛静柔嘴角那点火红亮光,鬼使神差,竟想俯身叼到嘴里,一点点攫取,哪怕被烫皮灼肉。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唐业雄问完话便觉多余,薛静柔什么脾性他还不清楚,一个从始至终都执拗离开的人,哪里会在这时改变心意。
他盼望奇迹多年,都盼得傻了。
薛静柔对他的邀请自然无动于衷,人大抵如此,对爱的柔情似水,对不爱的铁石心肠,更何况还是记仇遇上憎恨的,薛静柔觉得自己没扑上去把唐业雄脑袋拧下来已是万分冷静。
唐业雄自知讨人嫌,可就是愿意新年头几小时赖在薛静柔这儿不走,只要薛静柔安安静静,他便觉得万事万物都有盼头,距离自己和这姑娘的ding也不会远。
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薛静柔猜得*不离十,她转过身,背对唐业雄继续抽烟,烟灰落在枕头上也无所谓,反正这儿住不长久。
过去被囚的记忆,薛静柔近段时间已经不大能回想起来,恍惚间以为那不过是场噩梦,等白长归叫醒自己,梦便醒了。
黑暗的小房间被沉默充斥,直到管家敲门,略微惊慌唤唐业雄出去。
薛静柔将烟摁熄在枕头上,霍然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尽管听不见外头任何声响,但她有预感,是白长归来了。
他来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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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归确实来了,并且是在不顾白瑾阻挠下大步流星走进别墅,输人不输阵,他总不能叫人抬着进去,让唐业雄得意。
在不让唐业雄得意这件事上,白长归和薛静柔堪称心有灵犀,都奉为人生原则,打死不破。
施嘉瑛不愿树敌不好直接露面,又挂心小忙,便始终坐在面包车上,不下车,也不离开,她带来的百来号人全都挤在别墅前院,蝗虫一般蓄势待发。白长归不让他们进屋,只让顾念宸和白瑾陪自己一道直面姗姗来迟的唐业雄。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别墅里明亮如白昼,章茗洺也被惊动,站在二楼围观。
白长归开门见山询问薛静柔在哪。
唐业雄冷笑,“你能找到这儿,有点本事。小忙可以和你走,但薛静柔不行。”
说话间,管家和雅娴一左一右搀扶小忙下楼,经过治疗和照顾,褪去血衣换上干净衣裳的小忙似乎也没那么凄惨了,他甚至还能扬起伤痕遍布的脸,双眼无神地冲白长归打招呼。
“小忙我要带走,”白长归面色阴沉,口气不善,“薛静柔也要跟我走。”
“你何德何能?”唐业雄嗤笑,“就仗着你和她十年前那点交情?那又如何,至少这十年她是与我一路走过来的,你白长归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要论时间,我可比你长多了。听我一句劝,金小姐对你痴心一片也陪了多年,不如好好善待她。你们的婚礼,如果我心情好,也能带静丫头结伴去参加。”
白长归总算明白唐业雄这趟发疯的病因与□□了,他在吃醋,一个偏执的男人认真吃起醋来,威力确实骇人。
白瑾出面协商,“唐老板,有事好商量。”
唐业雄扫她一眼,笑道:“你们白家那套威逼利诱我上回已经领教过了,白小姐不必浪费唇舌。薛静柔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们请回吧。”
把话说到这份上,唐业雄当真不给任何人后路,白瑾与顾念宸相视无言,都在心中盘算后招。
本来站着的白长归却往边上沙发坐下,朗朗说道:“既然如此,唐老板不妨顺便收留我,她在哪生我也在哪活,她若死了做你的鬼,我也死了做你的鬼,从此夜半高歌,无独有偶。”
这言行堪称耍赖,厚脸皮程度不亚于唐业雄,恼得素来面瘫的管家几步上前就想赶人。白瑾担心受伤的白长归吃亏,立即挡住他,伸手往管家手臂上一抓一格一推,正当壮年的管家就被白瑾推得趔趄后退,难以置信地瞪向她。
白瑾脾气更大,反瞪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唐业雄的保镖们见管家受辱,纷纷炸毛,门外等着的流氓团伙见屋内叫嚣,也拥拥喝喝挤进来,两方人马堵在客厅里,谁也不相让,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唐业雄冷笑,“这是干什么?大过年要见血吗?”
白长归也笑,诡气森森,“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