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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变了,”白长归在折叠凳上晃了晃,“我也不是多好的人,咱俩烂锅配烂盖,天造地设成双。”
薛静柔噗嗤一笑,挠挠他的小腿,抓住一只小甲虫,“你这是自降逼格。”
白长归却十分正经,“我除了读书时成绩好些,其实并没什么大优点,别人以为我好,也不过看重我的出身,可就算堂堂新贵白家又如何?也不过是烂着秘密艰辛活这一世。我这些年自己赚了点钱,但绝非大富大贵,皮囊也不过那样,性格更不好,非要再说个优点,大概是所谓深情,可这世上百无一用是情深,你走了十年,我连找你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
薛静柔已经听出不对劲,想要抬头看他,却被白长归摁住脑袋,不让她瞧。
白长归是个闷葫芦木头脸,极少说过这样长的话,“因此你不用想着要变成什么样的人才能和我在一起,在我心里,你再如何荒唐都是我认识的薛静柔,就像不论我底子里如何阴暗,在你眼里大概也是最好的那个。情人眼里不仅出西施,还出菩萨,你明白吗?”
薛静柔眼里有暗光浮耀,嘴上却玩笑,“所以你是西施,我是菩萨吗?”
白长归看向天上明月,轻笑着嗯了一声。
薛静柔抱住白长归大腿,小声道:“西施最后活着离开夫差了。”
“是啊,”白长归低头摸摸她的头发,“菩萨保佑。”
☆、第14章聚散
第十四章聚散
白少起周一要上学,白长归要谈生意签合同,俗事缠身的兄弟俩周日傍晚便自驾回家,留天下第一号散人薛静柔在基地逍遥玩乐,说好周二自己回去。
临别前,白长归多看薛静柔两眼,叮嘱道:“别忘了昨晚说的。”
“如果我晚了几天,你别生气。”薛静柔笑起来不太正经,因为长久昼夜颠倒,眼底总是暗暗的,气色不大好。
白长归开车走远,白少起还在回头看薛静柔,“哥,静姐不说话的时候,像只忧伤的玉猴。”
这比喻简直寒酸,白少起这几年的书全读进狗肚子,招来白长归一记冷眼。
“我说真的,猴子通灵,最像人。”白少起努力自圆其说,“静姐看起来又愁又累,这眉眼一下垂,可不就是猴子?”
白长归怒其不争,“你才像猴子。”
后半句“你全家都像猴子”不能骂,白长归好好一个人,这辈子还不愿纡尊降贵做只猴子。
白少起自知文采羞人,悻悻不说话。白长归瞥他一眼,从后视镜里望向基地大门,半晌冒出一句,“她最近忙。”
白少起好奇问忙什么,白长归却闭紧嘴,再不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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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归此次和外资接洽,前期还算顺利,但近期状况频出,直到最后,任凭白长归的团队舌灿莲花,这笔融资还是失败了。金芸是实验室主任,最关心研发资金,听闻噩耗,她马不停蹄奔向会议室,路上遇到白长归秘书,她忙询问白长归现在如何。
秘书古怪地皱眉,说老板无悲无喜,大彻大悟,看破红尘一般,吓死个人。
金芸深怕白长归当真出世,忙走进会议室。室内,专门负责此次合作的组长大受打击,底下组员也如霜打茄子,士气低迷,唯独白长归静静站在窗边,始终不发一语,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次融资卡在公司转型期,金芸深知重要性,因此格外担心白长归,她想开口劝两句,却一时不知从何劝起,便讷讷唤了声,“长归……”
白长归回头看她。
金芸被他眼中寒意震地后退一步,几乎要怀疑自己刨过白家祖坟,等她再细看,白长归却又换了意思,淡淡的,好似喜怒哀乐全与她无关,她的价值不比窗台那盆绿萝贵重多少。
一直低头不语的组长忽然气愤道:“本来十拿九稳的事,谁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
旁边小组员不识相地嘟哝,“也不是十拿九稳,中间不也争过许多次吗?我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对方一直做两手准备,居然早备好了下家。”
金芸听出重点,“什么下家?”
另一组员气鼓鼓道:“美国那边最后决定和z公司合作,说他们给的诚意比我们足,各方面条件都拟的恰恰比咱们宽一点,这肯定是出内鬼了,否则怎么能这么巧?”
这猜忌早在组内挥散不去,人人疑神疑鬼,只不好当面明说。
金芸看向白长归,希望他能出面否定以稳定人心,但白长归不为所动,相当于默认。
他这么轻而易举接受失败,坦然地好像早有预料,这让金芸困惑难解。
白长归对内贼漠不关心,只问了句,“z公司的老板,叫做章茗洺?”
组长忿忿道:“就他,平时都在国外玩,有钱没权的主,这次不知怎么回来了,一回来就偷咱们的单。”
白长归点点头,让他们出去,一群人鱼贯离开,只剩金芸踟蹰开口,“长归……”
“实验室的资金我会想办法。”隔着薄薄镜片,白长归的眼静的像死水,“还有其他问题吗?”
金芸只得离开。
白长归坐下来,敲击桌面的手指节奏越快,思路越清晰,等指尖戛然而止,他给姑丈打电话。
白长归的姑丈名叫顾念宸,是个悬疑小说作家,职业所然,身边不少警察侦探朋友。电话很快被接通,听声音却是白长归姑姑白瑾,白大小姐最近火气旺,那一声喂惊天动地,有点骇人。
幸好温柔和煦的姑丈很快接过电话,问白长归有什么事。
白长归也不含糊,直接道:“姑丈,能帮我查个人吗?叫章茗洺,z公司的老板。”
“z公司?竞争对手?”顾念宸脑袋里永远装着个小说编辑器,自主生产出来的情节往往*不离十,“为什么不让你手下去查?你忌讳自己人?怎么?公司出叛徒了?”
白长归张口要解释,电话那边顾念宸已经远远和白瑾聊了两句,接着竹筒倒豆似的往下说:“你最近不是在忙外资吗?公司叛徒把你单子搅黄了?就这章茗洺?好好一个商人非搞不正当竞争,侵犯商业机密,铤而走险,这单子又不是十年一遇,不至于玩无间道,除非他和你有私仇?你要查他说明你们不认识,商业利益不考虑,亲属关系不存在……长归,这章茗洺该不会和你有感情纠纷吧?”
白长归一头冷汗,企图挽回局面,“他是男的。”
“有种感情纠纷叫做多角恋。”顾念宸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首先,你得有一位女主角……”
白长归怕极顾念宸那颗脑袋,赶紧挂断电话,以免不测。
会议室重归安静,白长归缓过劲来,发现顾念宸猜的丝毫不错。
薛静柔刚去他家那阵子,有次给他看她的攀岩视频,白长归记得清清楚楚,视频制作者的logo是zmm,他当时就觉那是名字缩写,如今听说章茗洺,第一时间便对上号。
薛静柔和章茗洺是同一俱乐部朋友,关系匪浅,章茗洺利用内部消息抢走白长归的单子,白长归不认为薛静柔会是所谓内奸,可她无疑和这次欺骗有关。
从表面来看,极容易推导出薛静柔和章茗洺合伙欺诈白长归的结论。白长归不认为薛静柔和章茗洺会有情爱关系,这俩人除去爱好,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有钱无权。薛静柔的酒吧是,章茗洺的z公司是,他们俩背后都有实权者。
唐业雄,这位才是真正与薛静柔谈得上情感纠纷的人物。
白长归深吸一口气,想起薛静柔说西施最后活着离开夫差。
金芸说薛静柔被唐业雄金屋藏娇三年,西施被献吴王不得自由,最后险些丧命,他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譬喻,被她用来两厢暗示——她会离开唐业雄,好好回到她身边,此外,她明说他是西施,她是菩萨,西施有难,发难的自是夫差。
唐业雄要害他?
因为薛静柔吗?
白长归摘下眼镜,用力揉摁眉心。
他自从知道z公司的老板叫做章茗洺,便深知这事和薛静柔脱不开关系,只不过他尚不清楚她的动机,如今看来,事情远比他最先怀疑的复杂。
薛静柔对过去的事讳莫如深,一方面可能自觉不堪,另一方面可能忌讳唐业雄,以她的处境,倘若要保护自己,不可能和幕后老板硬碰硬,那么,这次抢单毁他前途的事,究竟是她以退为进保他周全,还是唐业雄从中作梗强行下手?
心底有个小声音悄悄钻出来,阴恻恻质问白长归,“你为何总替她说话?如果她就是本性难移再一次拿你换取利益,你又该如何?别忘了,十年前她曾绑架你勒索赎金,十年后再骗你一回又有何难?”
白长归摇头,后背有细密的汗小虫一样钻出,他对自己说,薛静柔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这世上连薛静柔都信不得了,他这二十多年便也白活,他还能相信谁?
他自嘲百无一用是情深,可关键时候,值得抵押终生的也不过区区深情。
他信薛静柔的爱,也信自己的情。
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爱情,才是完整的一生。
白长归彻底恢复冷静,他给薛静柔打电话,对方手机无人接听,他穿好外套,继续拨打电话,一面往家里赶。
家里不见薛静柔身影,手机依旧打不通。白长归有些慌张,他跑出家门,驱车往邻市基地去。
薛静柔说她会晚回几天,让他别生气。
白长归心里一万个声音狂喊我不生气,我一定不生气,我十年都等过来了,哪里会生这几天的气,但你得让我见到你,让我知道你也是平安的。
基地操场上有教官带着学员喊口号训练,见到狂飙突进冲进来的车都吓了一跳,白长归却顾不上其他,下了车匆匆往食宿大楼跑。
薛静柔已经离开,前台说她周日晚上便被接走,接她的是个高大男人,不年轻。
高大男人,那就不是小忙了。
白长归站在食宿大门前给小忙打电话,小忙很快接了电话,声音疲惫,“白先生。”
“薛静柔呢?”白长归开门见山,“她现在在哪?”
“白先生,静姐让我转告你,她很好。”小忙挺冷淡,不似从前殷勤,“她说好聚好散。”
☆、第15章发疯
第十五章发疯
小忙挂断电话,将手机轻轻放回桌面,收紧下巴,胆怯地看向桌对面男人,讷讷道:“老板,我都说好了。”
别墅里热烘烘供着暖,唐业雄穿了件薄衬衫,挽着衣袖坐在桌尾敲核桃,核桃都被事先煮沸冷泡过,极容易取出完整的核桃仁。这工作他做得专心致志,好似余生寄托全在这几颗核桃上,丝毫不敢怠慢。
小忙不敢催促,如坐针毡,头皮发麻。
十多分钟后,唐业雄将一盘核桃仁推到小忙面前,“拿上去给她当零食吃。”
小忙双手接起盘子,瘸着腿要往别墅三楼去。
“晚上吃饭时你多劝劝她。”唐业雄捻着手指上的屑壳,头也不抬,“她胃不好,那就少吃多餐,她记不住,你替她记着。”
小忙连声答应,见他没有其他吩咐,这才上楼。
三楼休闲室里,薛静柔正俯在斯诺克球台上沉稳击球,目标球入袋,她吹了声口哨,沿着球台很快寻找到下一个目标,击球,入袋,得分。球台边歪着个打赤膊的精悍男人,三十出头,单眼皮小眼睛,见薛静柔几乎清台,忙不迭扔了嘴里香烟,咂嘴唤道:“静丫头!给我留点!”
休闲室里阳光明媚,雅娴翘腿坐在窗下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听到男人求饶,噗嗤笑道:“章茗洺,回回输给我们静丫头,你还要脸不要脸?”
章茗洺要狡辩,回头见到小忙,叫嚷道:“静丫头!小瘸腿给你送吃的了!”
薛静柔立即扔掉球杆,毫无游戏精神,“不玩了。”
章茗洺捡起球杆追赶薛静柔,“哎怎么说不玩就不玩了!别啊!”
“行了,她吃喝玩乐哪一样不是跟你学的?可你偏样样比不过她。”雅娴招手,示意小忙把零食放下,待看清那一盘完整的核桃仁,她眼波流转,笑吟吟将盘子推向薛静柔,“你爱吃的玩意儿。”
薛静柔只瞥一眼,转手去捏烟盒,却找不着打火机,她转向章茗洺,嘴里斜斜叼着烟。
章茗洺给她点火,指着满地烟灰,讨好地笑,“一个姑娘家,抽起烟来不要命啦。”
“你好端端把她抓回来,她又不能抽你,只能抽烟咯。”唐业雄亲手剥给薛静柔的核桃,雅娴不敢动,便只咔嚓嗑瓜子,“要我说,你从哪儿逮回她的,现在还给原路送回去。”
章茗洺坐到雅娴对面,一身腱子肉嚣张跋扈,脸上却堆着笑,看谁都亲切,“那不行,她走了,楼下那位又得成望妻石。”说完,他独自嘎嘎笑,以为自己说了天大笑话,举世都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