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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和串儿的事,是村里公开的秘密,他俩打小就要好,谁都知道这小俩口迟早是要结亲的,倒是六姐的事,叫翩羽吓了一大跳,不禁歪头把六姐看了又看。
串儿则推着六姐道:“当初我就说你跟他对上了眼,偏你一本正经跟我说,没那回事。就是在后山遇上,你也还跟我犟着嘴,如今怎么竟肯了?”
六姐红了脸,反手也推着串儿道:“小时候你可一直说着二牛哥笨来着,怎么如今也肯了?”
二人相互打趣着,却是叫那情窦未开的翩羽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好好的,就喜欢上一个人了呢?”她不解道。
串儿和六姐对望一眼,双双伸手过来拍着翩羽的头,一个道:“你还小。”另一个道:“等你开了窍也就知道了。”
于是,翩羽便把这满肚子的疑惑也都写进了信里。
她自是不知道,信的那一头,枯燥无聊中的周湛如何视她的信为每日的唯一期盼。而这一回,看着那最后一行的问题,周湛那八字眉却是飞上半空,老半天都不曾落下。
好好的,怎么这丫头竟忽然问起这问题来?
还是说,她终于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第九十七章·王爷来了
第九十七章·王爷来了
转眼到了七月,那说要来提亲的虎子却是始终不见人影,于是六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了下去。
因时节正值农忙,除了知情的串儿和翩羽,连舅妈都不曾对六姐的突然消瘦起疑,只当是最近活儿太忙,叫六姐累着了,便支了六姐去别院找翩羽散心。
跟着六姐一起来的,还有那串儿。
只是,如今别院里的翩羽日子过得也不轻省。自打她一身女儿家装束回到王家后,舅妈像是突然才想起她是个姑娘般,把她给牢牢管束了起来。翩羽原以为搬进别院后她就能恢复以往的自由,不想许妈妈和三姑奉了周湛的命令,对她的管束竟是比舅妈还要厉害三分,且那三姑又是在宫里呆过的,竟像是一下子成了她的教养嬷嬷,对她的言行举止多有挑剔,别说是叫她再像往常那样作了男孩儿的装扮,就连这别院的大门,她轻易都出不去。
偏那周湛还凑着热闹,又给她送来一个细点师傅、一个针线娘子,还有个专教人写字绘画的夫子,加上定期要交的书院作业,如今翩羽真的很忙,比那盯着日头抢收抢种的农夫们还要忙。
忙得两头见黑的翩羽忍不住一阵怨念,总觉得这事儿是她在信里把自己的日子描述得太过惬意才惹出来的——她还真猜对了,这些师傅们就是周湛小心眼儿发作,看不得她清闲才故意弄去折腾她的。
六姐和串儿的到来,恰是把翩羽从那繁重的课业中暂时解脱了出来。她二话不说,拉了那二人就要往后山去纳凉,不想转眼就叫阿江拦住了去路。
翩羽改回女装后,这阿江便自动将自个儿升格为她的贴身丫环,轻易寸步都不肯离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阿江笑眯眯地给她递过去一顶幂离,“二选一,要不我跟着您,要不您戴上这个。”
看着那幂离,翩羽一阵噘嘴。虽说她对自己的模样有些漫不经心,可架不住许妈妈等人在意,眼见着她好不容易养白过来,众人谁都不肯前功尽弃,因此阿江的任务之一,就是盯牢了翩羽,不许她再任性胡闹把自己给晒成之前的小黑炭。
这一点,连六姐也是赞同的,便主动从阿江手上接过幂离给翩羽戴上,又再三向许妈妈等人保证会管牢了翩羽,这才顺利地领着翩羽出了门。
守着共同秘密的人凑在一处,难免就要说起那不能跟外人道的秘密来。到了后山,转过山角,寻了个阴凉处,串儿忍不住道:“那个虎子家,听说是他们庄子上的大户,他又是家里的独子,怕是这会儿忙着地里的活儿,才一时把这提亲的事儿给耽误了。”
六姐垂下眼,片刻后又抬起眼,看着那渐近西山的夕阳笑道:“你说什么呢?难道你还以为我真把那人的话当了真不成?这样的话,还不知道他对多少人说过呢。原就是句戏言,我傻了才会当真。”
“就是,”翩羽撩起那幂离上低垂的轻纱,冷哼道:“他若真是当真的,完全可以抢在农忙前来提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串儿狠掐了她一把。
翩羽“哎呦”了一声,低头看看脸色大变的六姐,忍不住就是一阵气恼,愤愤地又道:“可见那不是个好人!六姐,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就是!”
这直白的言语,直叫串儿听得皱紧了眉,六姐则是一阵大窘,扭开脸道:“什么呀,谁说他喜欢我了?我自然也不会……”说到这,却是忽地没了声儿,那肩头一耸,抛开串儿和翩羽,转身就跑了。
就是这样,也仍是叫翩羽看到了她眼中的水光。
翩羽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转身去追六姐,却不想被串儿一把拉住,“让她一个人呆会吧。”串儿叹道。
“可是……”翩羽一阵无措,终究还是听了串儿的话没有追过去。
半晌,她总觉得无法理解六姐的想法,便问着串儿:“六姐真喜欢上那人了?”
串儿无语,只干瞪了这不开窍的翩羽一眼。
翩羽忍不住噘嘴道:“不喜欢我的人,我才不会去喜欢他呢!六姐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忽然竟会这么想不开?”
串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丫头片子解释那微妙的男女之情,只叹息一声,学了一句唱词儿:“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句唱词儿,却是忽地就叫翩羽想起她的爹娘来。也不知道她娘到最后是不是看开了,但她娘这一生都在喜欢着一个不喜欢她的人,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翩羽这般想着,不由就是一阵郁闷,闷声道:“若是叫我遇上这种事,我转眼就把那人抛到脑后去,才不要为他掉一滴眼泪呢,也太不值了!”
“你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串儿叹道,“可不是你说不喜欢就能做到不喜欢的。”
“才不会呢,”迎着夕阳,翩羽仰着头道,“我肯定就能做到!不喜欢我的人,我转眼就能把他抛到脑后去!”
她爹,她不就给抛开了嘛!
而至于徐世衡,之前看她住回王家,他还以为景王真的放手了,又想着翩羽扮作“吉光”时曾在京城贵人间出没,他怕这会儿接了翩羽回去,一个不谨慎叫人看破了痕迹,且翩羽又强硬表态不肯回家,他这才按捺下心思,只时常派人来看望她,期望以水磨的功夫来慢慢修复他们的父女关系,同时也想着叫时日隔得久一些,也好叫人渐渐忘了景王府里那个受宠的小厮。却是不想转眼间,翩羽就又叫那荒唐王爷给接进了别院。
不久前,徐世衡曾给翩羽修书一封,不过到底没能说服翩羽……
串儿看看翩羽那自信的模样,忍不住伸手一拧她的腮,笑道:“好,我就看着你将来长大后会如何厉害。”
翩羽噘着嘴一阵不满,“我已经长大了!”
“哪里长大了?”
串儿笑着又要去拧她,翩羽却是莫名就红了脸——至少她自己觉得,她如今已经长大了。且不说这半年来她个子窜高了,连胸前也有了不能告人的微妙变化,洗澡时,她甚至都不好意思低头看自己呢!
翩羽和串儿在阴凉处闲话了半天,六姐才收拾了情绪慢慢走了回来。
三人只默契地不再提那虎子的事,却是拿四哥开起了玩笑。
如今四哥的亲事已定,偏又遇上这农忙季节,正是他讨好岳丈家的良机,因此如今四哥竟不在家,而是跑去丈人家做苦力了。
六姐推着串儿笑道:“还说我四哥呢,二牛哥不也是放着自家的地不管,倒先跑到你家地里去了。”
坐在树下享受着傍晚的山风,直到那山下渐渐飘起炊烟,三人这才懒懒地下得山去。
从后山下来,先要经过别院。翩羽正缠着六姐,想她明儿也如今天一般带她出来玩耍,却是忽地就看到,那别院门前竟停着一辆马车。
那小巧而熟悉的车身,立马就叫她认出来,那正是周湛本人专用的单人厢车。
“爷?!”
翩羽忍不住惊叫一声,却是再顾不上六姐和串儿,提着裙摆就往山下冲去。才刚跑了两步,她忽地就看到了那个正从别院大门里走出来的人影。
此时夕阳已隐于山后,西天的晚霞如着了火般一片通红,偏这漫天的火焰中,一个白色的人影只那般静静地站着。
而只是这般静静地站着,那如雪如玉的人影,竟就仿佛镇定了天地一般,甚至连那暑气蝉鸣也在一瞬间全都褪尽,直叫这骚动浮躁的世间忽地显出一片安宁。
“爷……”
翩羽低喃一声,猛地掀了头上的幂离,提着裙摆就飞一般向着那个人影扑去。
周湛从别院门里出来,心里很是不快。亏他背着人溜出皇陵,偏那丫头竟不在别院里,也不知道去哪里疯耍了。
他闷闷地抬头,却是忽地就看到那山坡上站着个嫩黄色的人儿。漫天的红霞映在那小人儿的身上,竟叫人微微有些睁不开眼。他才刚一眯眼,就见那小人儿忽地一掀头上的幂离,提着裙摆就向着他这边冲了过来。
“爷!”
既便那身女儿家的装束叫他一时认不出来,那清脆如莺的声音,却是叫人不容错认。
翩羽?!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默默在心里叫了一声,只愣愣地看着那个梳着鬟髻的少女如蝴蝶般飞下山坡,向着他扑了过来。
等近了,看到她那覆着额的刘海,看到那双熟悉的猫眼,周湛这才悄悄呼出一口气,同时脸上不自觉地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开双臂便迎了上去,却是一把就接住那个扑过来的丫头。
“爷、爷、爷!”
翩羽扑进周湛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忍不住就在他耳旁脆脆地叫了一连串的“爷”,周湛无声地笑着,抱着她就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直逗得翩羽也是跟着一阵“咯咯”地笑。
这二人久别重逢,一时忘情地抱在一起,却是不知那别院门里的许妈妈等人,还有那山坡上的六姐和串儿,以及那扛着锄头从地里晚归来的乡邻们,如何被这不成体统的一幕给惊得一阵目瞪口呆。
半晌,激动的翩羽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就拍着周湛的肩头道:“爷,快放我下来。”
周湛放下她,她却是反手又抓住周湛的手,将他往别院里拉去。
“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早不来信告诉一声儿,我就不出门,在家等着爷了。”
那一刻,乡邻们不由一阵面面相觑——这别院的主人,到底是谁?
周湛弯起眉眼,宠溺地伸手去摸翩羽的头,却是忽然间一阵疑惑,摸着她的头道:“你怎么变矮了?”
印象里的她,那高度正好叫他的手肘能搁在她的头顶,不想这会儿她竟仿佛比印象里矮了一些。
翩羽抬头,却是惊讶地眨了好半天的眼,才泄气道:“我还当我长得够高了呢,原来爷竟也长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莫名被锁,实在不知道哪里犯了规,可不连着看又对不起大家,这里贴下一章
第九十八章·动心
山间的夜,有种独有的宁静。即便是那满耳的蝉鸣蛙叫,似乎也只是为了更加衬托出这种幽静一般。
周湛双手叠于脑后,躺在那竹凉榻上仰望着夜空。夜空中,一层轻纱似的薄云漫不经心地笼着一轮下弦月,叫人看了莫名就感到一阵惬意安详。
“倒真是会享受。”
他不无嫉妒地低喃着,忽地就听到那厢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却原来是浴室的木门被人推了开来。
他将手从脑后抽出来,支在竹榻上,抬头往廊下看去。
就只见那高悬的灯笼下,亭亭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儿。
这般单独一看,便能看出,这小人儿的个头确实是长高了一些,偏那身上的肉显然并没有添加多少,看着仍是一如他们初见时的单薄模样。
“过来。”
他冲着那个小人儿伸出手去。
翩羽正用一块巾子擦着头发,见周湛冲她伸出手,她便弯了眉眼,将那巾子胡乱裹了头发顶在头上,直接就从廊上蹦了下去,直看得周湛一阵皱眉,冲她低喝了一声:“当心摔倒!”
“不会,”翩羽提着裙摆跑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摇着那裙摆笑道,“只要这裙子不碍事,就不会摔倒。”说着,又叽叽咕咕地抱怨起女儿家的衣裳没有男孩儿的衣裳爽利来。
周湛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着,不禁将她一阵上下打量。
就只见她身上穿着件短短的浅绿色斜襟纱衫,腰间系着条绣鹅黄细碎小花的白色高腰纱裙,那嫩嫩的颜色,端的把这小丫头衬得如一枝刚萌芽的嫩柳条一般。
周湛心头忽地就是一动。一直以来,他总是不自觉地将眼前这小丫头当作个男孩儿,如今这般换了女装,才叫他忽然意识到,人家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娃儿。
“吾家有女初长成呢。”他脱口说道。
翩羽一扬眉,丢下那仍握在手中的裙摆,噘起嘴,叉腰跺脚道:“你明明就没比我大几岁,偏爱充个大人!再说,我也不是你女儿!”
她那身上的纱衫,原就是短而宽松的款式,她这般一叉腰,叫那短短的下摆支棱开,顿时就更加突显出掩于其下的那一截纤细腰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