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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桐把自己关在房里闷了两天。
她的价值观实在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以往她印象里的和亲,无不是证明了统治者的无能软弱和异族的贪婪残忍,而那个背负和亲重任的女子,自然就是一个十足的悲剧形象,永远是那么柔弱无助,可怜可叹。
然而在那天与母亲的一番谈话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一世亲爱的父母双亲就扮演了“无能软弱的统治者”形象!而那个她以往认为牺牲重大异常悲惨的和亲女子,在父母眼中,也不过就是一番取舍之后,被舍掉的极小“损失”,更不用提母亲根本就认为这是宗室女的责任!
上辈子做了二十多年平民百姓只关注个体感受的嘉桐抑郁了。
一方面她固有的思维让她很难接受母亲的论调,另一方面,她潜意识里却不得不承认,从大局角度来说,母亲的分析判断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治理国家毕竟不像经营一个家庭,没有那么多快意恩仇,也不能恩怨分明,为政者更多看重的还是整体的利益。在面对分歧和取舍的时候,永远是选择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来保障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或者说,保障国家利益。
就像前世那个号称“全世界最大自由国度”的会保护每一个本国人生命的美/利/坚,也一样会在打击恐/怖/分子的时候“误杀”本国平民一样,有收有支,就像母亲说的一样,也是一本帐罢了。
嘉桐渐渐想通,心情却一直没有好起来,最后还是新康看不过去,把她叫去,问她过生辰的事准备的怎样了。
准备的怎样了?嘉桐也不知道。她这几天心情不好,身边的侍女自然都看得出来,有事都不敢来找她,她便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新康一看她这蔫蔫的样儿,忍不住伸指头戳了嘉桐一下:“瞧瞧你这小心眼儿,这么点事你在心里存了几天了?那日不过是闲说话罢了,怎么你这副劲头,倒像是立即就有人要去和亲了似的?别说那突厥人如今只是有这个念想,便是他真明着说出来了,咱们也尽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在这发什么愁呢?”
嘉桐自然不能说她现在的情绪低落,是因为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没找到认同感,就只能顺着新康的话作恍然大悟状:“是呀!现在并没有人要去和亲呢!”脸上跟着绽开笑容,“我真是糊涂了。”
她本来就生的眉毛弯弯,眼角天然带着笑弧,只要稍微露出点笑意,都像是十分欢喜,何况现在这样完全笑开,看着确实像是一点心事也没有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呆子?”新康看她欢喜起来,自己也跟着笑了,嗔她一句之后,就把管事娘子叫了过来,亲自过问嘉桐生辰的准备情况,得知一切都已经按照嘉桐要求的准备好了,就催着嘉桐自己去下帖子,“都说了让你自己操心,临了还得是我过问!”
嘉桐嘿嘿笑:“这是阿娘疼我。”又在新康身边腻了一会儿,才回房去找花笺写帖子。
这次要去骊山游玩,她又打定主意只请要好的,就先写了给卫涓、卫涵、凌茜三人的。写完想着不论如何,宫里那两位公主还是要请一请的,但又怕她们一请就来,思前想后,就写好了帖子先放一边。
放好想起母亲让她请兰瑜敏,便给她也写了一张,随后想到太夫人娘家有个表姐徐九娘跟自己也很谈得来,与卫涵也交好,就又给茂国公府下了一张帖子。
等把帖子都写完,她仔细检查过,才拿着帖子去问新康:“阿娘,最近太后娘娘心情如何?”
“你问这个干什么?”新康莫名其妙。
嘉桐嘿嘿笑:“您看她会不会放两位表姐出宫跟我去骊山?”
新康讶异:“你要请她们姐妹去么?”
“礼貌上总是要请的嘛。”嘉桐讪笑道。
新康明白了,斜了她一眼,嗤笑道:“鬼灵精,你这是想让太后替你做恶人呢!”
嘉桐凑过去扶着新康的胳膊撒娇:“阿娘,每次只要两位表姐来给我庆贺生辰,旁人便都要看着她们的眼色行事,哪有一回是痛快玩耍的?再说大表姐近来脾气比从前更坏,我也不耐烦陪她了。”
难得听女儿说别人的不好,新康不知为何有种欣慰之感,她还真怕女儿就养成了一副事事与人为善的脾气,将来会被人欺负,所以她并不责备嘉桐,只笑道:“荣娘确实越来越不成话,我正打算提醒太后,选个好先生去教导她们姐妹,你今日倒提醒我了。”
越听新康往后说,嘉桐的眼睛越亮,最后干脆抱住新康摇了摇,赞道:“阿娘最好了!我这就让人送帖子去了!”说完就跑去叫人把帖子拿去给管事娘子。
帖子送走,嘉桐兴致高昂,想起自己原来的计划,带着人溜达去了厨房。她自穿过来以后,一直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衣食住行从来不用她操心,送到她面前的也从来都是好东西,可她还是有些不满足,不为别的,只因这个时代的烹饪水平实在是不如她前世。
于是嘉桐十岁以后,就一直琢磨怎么能让饮食更合自己的口味一些。她在彻底了解了现在的烹饪方式之后,首先尝试的就是炒菜。
那些脍炙羹汤什么的吃多了,实在是很难不想念各类小炒,再说这个也简单,只要打一口铁锅,再找到合适的油就行。家里芝麻油是现成的,黄豆和落花生也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依样榨出油来,想用什么用什么,简直比嘉桐想象的还要简单。
这两年家里的餐桌上,炒菜已经是常见的菜品,像什么炒豆芽、清炒山药、蘑菇炒蛋、香椿芽炒蛋都是家里人比较喜欢的菜。嘉桐自己宴客的时候,也喜欢用各种炒菜待客,还因此常被杨荣笑话她贪吃。
这次去骊山过生日,嘉桐早想做些特别的菜。加上上次跟卫仲彦出门,她竟然看到有高鼻深目的波斯人在卖干辣椒,当时就喜不自禁的将那人卖的所有调味料都买了下来,打算回来好好研究。
谁知到家后有了那一番关于“和亲”的争论,嘉桐心情低落,一直没去看,东西还堆在厨房的库房里。这回她收拾好了心情,自然忍不住要大展身手了。
她这次打算试验的菜,一个是炸藕盒,一个是鱼香肉丝。
炸藕盒相对简单,家里还有窖藏的去岁鲜藕,肉馅也自有人去调,且嘉桐上辈子看过自家老妈操作,所以在指导的时候很是驾轻就熟,等肉馅拌好,夹入两片藕中间,沾上加了蛋清的面糊,再下锅油炸至两面金黄,香味四溢,就已经做好了。
嘉桐吃着鲜脆可口的炸藕盒,信心百倍的跟厨娘描述她吃过的鱼香肉丝:有肉丝,有笋丝,有木耳,有红辣椒,至于是炒的,还是怎么做的,她有点搞不清,但味道是咸辣微甜的。
厨娘一脸的“保证完成任务”,撸起袖子又炒又溜,把个厨房弄的满是辣椒气味,熏得里面的人喷嚏不断、眼泪横流,最后出来的菜,却怎么也不是味道,嘉桐只能暂时放弃,考虑要不要更改菜单。
当晚公主府的餐桌上多了一盘炸藕盒,至于鱼香肉丝的事,嘉桐根本没提……。她殷勤的请父母试吃藕盒,新康和卫仲彦都算捧场,各吃了一块,嘉棠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一连吃了四块,最后要不是新康不许他吃了,他还没吃够呢!
嘉桐深受鼓励,第二天又钻进了厨房继续钻研试验。新康也不管她,只在各府送了回音的时候叫了她来,“除了宫里还没消息,各处都应邀了。”让人惊奇的是,兴平那边居然也很快就答应了邀请。
“那宫里那边……”嘉桐一脸讨好的试探。
新康瞥她一眼:“太后正在物色先生的人选,眼下先派了身边亲信嬷嬷去教导荣娘姐妹了。”
这么说,那两位公主是不会来的了!嘉桐高兴的不得了,又是给新康捏腿又是捶背的,最后还是新康受不了,将她赶走了。
过后没几天,嘉桐就听母亲身边的人说,太后延请了一位王氏族内的女先生进宫教导公主,说是两位公主年纪都不小了,谈婚论嫁都在眼前,请王大家好好教导,来日下降方才不会堕了皇室的名声。
这样一来,杨荣姐妹自然不能再像从前般自由自在,嘉桐的生辰是确定来不了了,只各送了一份贺礼。让嘉桐意外的是,随着两位公主贺礼同来的,还有另一份来自杨劭的礼物。
☆、第23章白玉如意
莹白无瑕、入手温润,即便室内光线不好,那对白玉如意也似自会发光一般,通体流转着晶莹润泽的光彩,让人一见了就挪不开目光。
嘉桐生在大长公主府,奇珍异宝也见得多了,但像这对白玉如意一般完美无瑕的宝贝,还是极少见的。她心里有些不安,以往过生日,杨劭虽然也必会送礼物,但却从来没有送过这么贵重的,多是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像根雕的小动物啊、贝壳粘就的花鸟画啊、珍珠穿成的珠帘啊(好吧,这个也有点贵……)……。
怎么在今年这个敏感的时候,他忽然送了自己这么贵重且似乎别有寓意的礼物呢?嘉桐小心翼翼的看向面无表情的母亲,一声儿不敢出。
“愣着做什么?”新康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女儿正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偷偷瞧着自己,失笑道,“喜欢就收起来吧。”
嘉桐一呆:“啊?可,这太贵重了吧?”
新康微笑道:“圣人赏赐的东西,哪有不贵重的,你拿回去把玩吧。”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那白玉如意有多么普通和平常似的。
听母亲把这说成是圣人的赏赐,嘉桐先是微觉放心,紧接着又觉得不对劲,哪有人把皇帝的赏赐随意把玩的?不是应该供起来吗?可是他们家一向是母亲强势,嘉桐习惯了听新康的话,当下也没多说,老实应了,让人把这几份礼物收好,带回了自己房里。
她叫侍女白芷先把杨荣送的新式面脂和额黄、杨葳送的十二柄美人纨扇收起来,自己捧着装了白玉如意的黑漆描金匣子进到内室,将匣子放到罗汉床上的小几上,才打开取了白玉如意出来。
这对如意长度略比嘉桐的手长一些,小巧玲珑,正合适她这样的闺阁少女把玩。两只如意玉色一致,都是通体洁白,像是同一块玉石雕琢成的一样,以嘉桐的眼光来看,很像是和田玉。
这个别扭少年怎么忽然想起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来了?嘉桐手里把玩着如意,目光却掠过多宝格外垂着的那面珠帘,忽然有了些不太妙的猜想。
这一天公主府就像平常一样平静,平静的都让嘉桐有些不自在,母亲之前不是还防着她和杨劭之间有什么吗?怎么这次杨劭送了一对白玉如意来,她竟然完全没什么反应呢?
嘉桐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问,最后只能该干嘛干嘛去。再有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呢,于是当晚嘉桐早早睡下,决定不再想这件事,反正杨劭就要成亲了,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谁知道她刚做好心理建设,第二天吃过早饭,新康就进宫了,嘉桐甚至是在她走了之后才得到的消息。
“阿娘进宫去做什么呢?”嘉桐独自倚在自己住的栖云楼二楼美人靠上,一边琢磨这件事,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楼下侍女们踢毽子。
公主府内虽然主人不多,一共只有四个,但服侍的人却不少。单说嘉桐住的栖云楼,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妇就有二十几个,常有人闲着没事做,嘉桐就叫了几个八、九岁的小丫鬟踢毽子玩,她自己坐着看。
小丫头们平常是玩惯了的,又知道公主今日不在府内,小娘子最是好脾气的一个,所以都没了顾忌,玩的很是高兴,欢快的笑声始终不断。嘉桐那边想不明白新康进宫去干嘛,干脆也就不想了,陪着小丫头们一起欢呼笑闹。
她正看得高兴,目光一转,就看见有人从前面走来,到门口跟守门的仆妇说了几句话,不一时,那仆妇就脚步匆匆的进来,到阶前叫了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热闹的紫藤。
难道是有客人来了?今日爹爹休沐,一早就带了阿棠出门访友,阿娘又进宫了,只剩嘉桐在家,估计是来了什么女客,前面不好处置,这才来寻她的吧。
嘉桐正思忖着,紫藤已匆匆上楼,到她跟前禀道:“小娘子,圣人来了,听说公主和太傅不在,不叫惊动长史,说见见您就好。”
……这家伙来的可真巧!嘉桐一边暗自腹诽,一边起身问道:“圣人现在何处?”
“在正厅奉茶。”
嘉桐想了想,在正厅也好,名正言顺,就先回房去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然后才带着人往外走,谁料她刚出了自己院子,又有侍女匆匆赶来回禀。
“小娘子,圣人说厅里闷,已经进了垂花门,在翠薇园等您。”
这家伙倒是宾至如归,完全把这里当他自己家了,嘉桐只得加快脚步去了翠薇园。
翠薇园在公主府西面偏北,园内多植翠竹芭蕉,搭建有戏台、花厅,是新康宴请女客的地方。而嘉桐所居的栖云楼恰在府中东北,她到翠薇园去就等于要横穿公主府,所以等嘉桐匆匆进了翠薇园的时候,已经有点微喘了。
时已初夏,翠薇园内一片醉人的绿,有和暖的风从竹林间吹来,将嘉桐身上的燥热吹散了一些,她放慢脚步,渐渐喘匀了气,然后顺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到了花厅门口。
青瓦红墙的三间轩敞花厅,此刻门窗洞开,嘉桐拾阶而上,很快就看见了那个紫袍少年。
少年负手而立,侧面对着门口,似乎正透过东向的窗子在观赏窗外的景色。他今日戴了一顶玄色纱帽,身上的紫袍绘着团花纹路,腰间束着青玉带,还配了一把镶宝石的宝剑,少有的英武打扮。
“阿乔,你来了。”在嘉桐打量的时候,杨劭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正转过身笑望着她。
嘉桐就也笑着上前行礼问好,“圣人怎么自己来了?”
杨劭脸上笑意一凝,嘴唇微微抿起,有点不高兴的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叫我什么呢?”
别扭少年又别扭上了,嘉桐好脾气的改口:“表哥怎么自己出宫了?”
杨劭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负手转身,到一边的椅上坐下,哼道:“怎么是自己了?身后跟了足足几十人!”
“嘿嘿,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嘉桐早习惯他这样了,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跟他讲君臣之礼,就走过去在他身旁椅子上坐下,续道,“我是想着表哥平日都跟凌四哥共同进出,今日只你自己来,有些稀奇而已。”
谁料不提凌轩志还好,一提他,杨劭脸色更冷了一些:“有什么稀奇?他有他的事要做,我有我的事忙,你若是想见他,单叫他来便是。”
……这孩子抽什么风?!嘉桐瞪着杨劭看了半晌,一时无话可答。
反而是杨劭看她这样,心软了下来,低声道:“你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呢?也不进宫去,想找你说句话都难。”偏他上门来找她,她还先问凌轩志,怎不叫杨劭郁结!
嘉桐心说你宫里热热闹闹选皇后呢,我去凑什么热闹啊!不过她看杨劭今日格外别扭,便没有提,只说:“这不是要到我生辰了么?我请了几个小娘子,打算生辰那日去骊山玩,顺便住几日,这些日子都在忙着这事。”
“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如意怎么样?喜欢吗?”杨劭脸色终于回暖,看着嘉桐问道。
嘉桐笑的特别坦荡:“喜欢啊!这样好的玉不多见呢!难得两只如意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块玉做成的吧?”
眼见嘉桐笑容真诚,那喜欢之意也是真真切切的,杨劭便也跟着高兴起来,回道:“是一块玉,当初工匠们说要做一个玉枕,我瞧着可惜,做玉枕也有些小,还不如干脆剖开做一对如意。其实两只不一样的,其中一只在尾端有一抹天生成的云纹,你发现了吗?”
“是么?我还把两只放在一起仔仔细细看了呢!却没发现尾端有何不同,等我回去再好好瞧瞧!”
杨劭就笑道:“你慢慢把玩,总会发现的。”说到这,忽然想起自己的心事,微有些怅然,续道,“就像是人一样,处久了,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第24章朦胧情愫
嘉桐也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的一脸天真无邪:“是呀,日久见人心么。”
杨劭凝目看着嘉桐,见她笑容灿烂夺目,颊边的小小梨涡若隐若现,眼儿弯弯,耳朵两边各垂着一绺头发,看起来十足俏皮,心里的那点惆怅竟不翼而飞,自己也跟着笑开来:“你知道就好。走吧,你自己在家里也无事,我带你出去走走。”
嘉桐一怔:“表哥还不回宫?”
“我好容易出来一回,急着回去做什么?”杨劭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嘉桐说话,“听说上次姑丈带你和阿棠去听故事看百戏了,我还没去过呢,你做一次向导如何?”
嘉桐面现犹豫:“阿娘出门的时候让我好好在家呆着……”
“姑母那里有我呢!走吧,你跟我出门,姑母必然是最放心的!”杨劭说着就走到嘉桐身前,一副等她起身跟他走的模样。
嘉桐心说你才说反了呢!阿娘要是听说她跟着杨劭出门了,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发火,可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只能拖延时间,遂说道:“要不我们再坐一会儿,等阿娘回来了,问过她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