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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的种种温馨还依稀浮现在眼前,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温柔宠溺的抱着她,低声呵斥她乖乖睡觉,哄着她答应给她的堆个大雪人——方才自己的独自尝试并不顺利,因着她的笨手笨脚,折腾了半天只弄出个四不像的雪堆来,还给刚刚解放的哈哈一头拱塌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成一桌,有说有笑的吃着团圆饭,看着窗外烟火灿烂,这遥远的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一夕之间,一切画卷都瞬间褪色。
锦年想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她更加不懂,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明明一切原本都在很顺利的运转的,只除了……
好像周围温度又降了些,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
她……不要去想。
就这样,暮尽晨至。
睡眼朦胧间,她看着新一天的太阳缓缓升起,不似前一日那样炽烈,而是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的,似乎和她一般疲惫。
这还是他除了公事之外第一次的彻夜不归。即使是上次,她在电话中听见了他同别人的暧昧声响,随之他酩酊大醉,但到底是归来了,只是这一夜,是真正的彻夜不归。
她感到难过,一定,一定是因为她的任性,他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过如此激烈的争执。看来,她确实是应该离开的,不应该强留在这里。那样,他就会高兴了。可是,她不想回国,一想到要和他分开,而且这一回,不知道要多久,她就更加难过了。
他的身体还没有好,他天天还是那样郁郁寡欢,不开心,他的房子那么大,那么空。
辗转反侧,意识朦胧,浑浑噩噩间,如此想着,小锦年又抽噎许久,白白落了许多泪。
早知道,早知道他的态度这样坚决,不容转圜,她就不应该这么笨的就把话挑明,她还不如继续装傻,做个乖巧讨喜的小孩子。起码可以继续理直气壮的赖在他身边,照顾他,陪着他。
起码,他不至于落得那般孤单啊。
至于他心里是否有所惦念……那个爱穿白裙子的,叫小乖的女孩儿,据他所言,已经嫁为人妇,而且,已经忘了他。
可恶!
她突然觉得很生气,很嫉妒。这种情绪,是她不敢,愧于放在小阿姨身上的,此刻,便尽数酣畅的施加在了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孩子身上。
锦年只恨自己晚生了十几年,不能替他提前赶跑这个坏蛋。不能替他提前驱除后半生的苦难。他是那样温柔,那样好的一个人,这个坏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呢?
如果,如果叫她遇见这个坏蛋,她一定要打跑她,给他出气!
……
锦年是被鞭炮的声音彻底惊醒的。睁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看了看古董壁钟,发觉已经是上午十点钟。
而安瑞依旧没回来,屋子空空如也。
锦年红着眼圈打量了会儿镜中的自己,用力晃了晃脑袋,换了身行头,牵着精力依旧充沛的哈哈也出了门。
二十分钟之后,她出现在臻惜下榻的那间酒店的房间门口。
只是看着门上那枚小小的铃,迟迟不敢摁下。
她心里乱乱的,昏昏的,与昨夜睡眠质量无关,只有她自个儿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里头。
恋爱中的女生都是夏洛克,即使迟钝如锦年,也不会傻到哪儿去,昨天自门外听到的动静,她如果还认为安瑞和臻惜之间没点什么秘密那就是真是无可救药,可若说真的在某些方面有什么……
事后想想,总觉得又有点牵强,说不出的牵强。哪里怪怪的。
那二人姿态实在太叫人看不透,并不太像所臆想中的那样。而且……想到小阿姨,她心里又是迷茫愧疚。无论是什么秘密,她觉得昨天的自己,都太过恶毒,脑海中构想过的一些画面,如今想来都是那样不堪,龌龊。
她承认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因为涉及到他,她就总比平常要多出许多刺。控制不了的,很容易就失去理智。
无论如何,她昨天那种行径对待一直疼爱她的小阿姨,就是不对。
其实……锦年有点难过又有点侥幸的揣测着,其实,或许,是小阿姨的黑发白裙,只是让他有种对于过去,对于那个白裙子小姑娘升起似曾相识的微妙情愫呢?毕竟,他那样在意‘小乖’——那个坏蛋!
或许,他们真的是有别的,很重要的事情。
她,她相信她的小阿姨,不会的!一定不会!
这样胡乱想着,排解着心头不安,她总算还是摁响了门铃,带着万分忐忑,屏息许久,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人开门。
她又摁了几下,还是一样,最后,她拨打了臻惜的电话,可得到的回复却是无人接听。
心下,忽然一片茫然。
自安瑞之后,她的小阿姨,也失踪了。不知去了哪儿。
春节的上海几乎可以称之为一座空城,往日里人潮熙攘的街道,广场,眼下都是一派的清静,和家里没有什么区别。离开酒店,没多远便到了陈毅广场,哈哈从出门开始就不老实,她索性松了绳子,由着它自个儿去傻乐撒欢。
平日里随意丢块板砖能砸倒一片人的地儿,此刻由着这只二货奔来跑去甚至就地打滚也碰不着除了锦年外的第二个活人,真是空荡安静的不像话。
锦年掏出电话,又拨了个号码,打算给calvin叔叔拜个年,顺便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可惜,电话那端响了很久,却是和小阿姨那边的情况一样,无人接听。
如此反复了几遍,她挂断一直响着忙音电话,倚在护栏边上,看着粼光浮动的黄浦江面,直觉的冷风扑面而来,打了个哆嗦。
又是如此。
和之前的某个夜晚如此相似。
安瑞不知所踪。
小阿姨,calvin叔叔,各自忙碌。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只有她是一个人。
其实她一直是一个人。
缓缓蹲倒在地面,她疲惫的将脸蛋埋在双膝之间,没有哭,只是这样默默闭着眼,蜷缩成一团。
如此状态,维持许久,迟钝如哈哈那样的物种也能感受到小主人的异样。它不撒欢了,摇头摆尾窜了回来,舔舔锦年的手背,她没理它。它又笨拙的将自己的大脑袋搁在她的肩上。
锦年总算有所反应,叹了口气,抱住这二货的头,给它挠了挠下巴。
“锦年?”
不远处,有人呼唤她的名,她蓦然回首——
☆、第56章chapter56
“锦年姐!”
与此同时,另一声娇软软的呼唤也冒了出来。
这一先一后的,正是梁唯和纫玉。各自手里提着几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摇晃着朝她这走来。
锦年还未说什么,手底下那只二货又来了劲儿了,脑袋一甩就朝那两位狂奔而去,凑在纫玉身边儿死活再不肯挪窝,后者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很是肉痛的从袋子中掏出一个火腿肠才将它打发了。
“你们怎么上这儿来了?”锦年上前,一边儿努力拉回自家那只丢人现眼的狗,一边疑惑出声。
“老妈一早就奔出去了,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挺急,老爸也陪着呢。”梁唯放下袋子,吃痛的揉着被勒出道道红痕的手心,若有所思的歪着脑袋,“妈不在,今儿一天伙食真就得我跟纫玉自己解决了,好在她会做,我们这出来买吃的呢。”停了停,又小声埋怨了句,“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大过年的呢,说好了今天带我和纫玉出去玩儿来着。”
“好像是治病救人呀!”纫玉探过脑袋,皱着胖嘟嘟的包子脸,很费力在思索什么,“昨天夜里纫玉肚子痛,去厕所的时候听见妈妈在和谁打电话来着,说是今早去看她,唔……今天早上不是还带了药箱了嘛。”
“治病?”梁唯耸耸肩,想了想和病人相争些什么实在不像话,也没意思,只能罢了,这才想起来问候锦年,“唉,对了,那你呢?大中午的,不在家和你叔叔玩儿,怎么跑这儿来溜达?”
锦年原本正在拉自家蠢狗的绳子,闻之一句,手蓦然一松,那二货也不是伶俐的,这一松一紧之间,依着惯性就一头冲了过去,将纫玉撞翻在地,
“哎哟!”
纫玉噙着泪,揉着自个儿的小屁股,梁唯忙去扶她,二哈在一边团团转,一边在散落在地的食物之间翻检着,一片乱糟糟的,只有锦年还愣在原地,目光涣散呆滞,不知在琢磨什么。
梁唯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及散乱的发丝之间流转,许久,小声试探道,
“锦年?”
“呃,呃那个,他不在家,我出来遛遛,没,没什么事儿。”锦年语无伦次的强笑,衣角被她拧巴的皱成一团。
梁唯秀眉微蹙,刚想再问些什么,只听纫玉傻傻的又凑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对啦,锦年姐,你家雪人堆好了吗?”
话音未落,锦年本来就很假的笑容更加难看了,“还没呢。”
“那……”
“纫玉。”
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梁唯扯了扯袖子,有些严厉的打断,“东西都散了,收拾一下。”
纫玉瘪了瘪嘴,似乎有点纳闷,又有点委屈,但看见姐姐的表情,也终究没说什么,乖乖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梁唯上前拉了拉锦年的,什么也没问,只轻声道,“要不先到我们家去吧,今天中午让纫玉做好吃的给咱们吃,好不好?”
锦年抬眼看了她一眼,眼圈愈发红了,许久,只吸吸,慢慢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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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抚了一把脸,安瑞推开房门。
正午的阳光照进来,一室的灿烂明亮。
目光落在空无一人床上,安瑞一时茫然,“锦年?”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回响,并无回应。目光在整整齐齐的被褥间停留了下,安瑞眉头渐渐蹙起——这笨孩子从来都没有收拾床铺的习惯,从小到大,她的床一直都是他在收拾,而眼下,这竟是全然没有凌乱,睡过的痕迹。
昨天,自己离开之后,她昨夜……
不再深想,放下手中的礼物盒,拿出电话,安瑞拨下她的号码。
没想到铃声却自门外响起,安瑞转身,正巧看间楼梯下,大门咔嚓一声开了,玄关处正换鞋的锦年,埋头看着手机,又猛地看向他。
四目相接。
锦年站在稀薄的日光下,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金色,端端显得有点通透憔悴,眼圈乌青,鬓发凌乱——这不是她应有的模样。
安瑞一怔,望着她沉默不语。
倒是锦年浅浅一笑,半低着脑袋慢慢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个纸袋,塞给他,小声,“昨天的馅饼,叫小阿姨带走了,我猜你还没有吃过吧。我刚和纫玉学的,你尝尝?”
他从纸袋中拿出一只烤的微微发焦的馅饼,咬了一口。
“纫玉说,做饭是一件很神圣,也很神奇的事情,应该心怀虔诚和欢喜去做,才会做的好吃,把自己的好心情融进去,连吃的人也会感觉很快乐呢。”
锦年一边细细解释,安瑞已经将那只馅饼吃完,收好纸袋,专注的盯着她额前露出的一小片汗湿的皮肤,轻声试图,“那我猜……你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居然,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拐着弯子给别人的厨艺打差评的。
锦年应该觉得沮丧,觉得生气的,可却偏偏没力气再去理会这些,只一张口,眼泪便止不住的簌簌滑落。
“安瑞。”锦年抽噎地开口,声音里有着若有若无压抑的委屈,“我昨天不该冲你大吼大叫……对不起。”
安瑞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顺带捏了捏她的小爪子,却——
“嘶……”她轻轻抽了口气。
他这才留意到她手指上的一小块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