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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低声念叨,“难道徐少辉在学习英语?”
“这你可小看他了。”简跃说,“看他搜索的这一串英语,全是金融词汇。他不是在学英语,只是在阅读英文书写的金融资料,可能是书籍或者新闻。这个人恐怕真的不简单,怪不得他跟会所里的同事不来往,不同人生层次无法进行交流。这么看的话,有一件事你们都推测错了,徐少辉死亡时,电视上正播放的财经新闻,不是他随手换台停在这个台,而是他确实一直在看这个频道。他把粥碗搁在茶几上,自己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粥凉了,他就一口喝了大半,然后继续看电视,直到毒发死亡——”
舒盈静下心来做推测,“他首先隐姓埋名地过生活,又尽可能地保障自己的生活质量,同时专注于金融领域。”
“徐少辉八成欠了不少钱,只能用这种手段隐藏自己的行踪。”她说着,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商业罪犯。”
简跃摸着下巴细想了会,点头表示同意。
正在这时,张组长发来信息:已将徐少辉dna与库内进行比对,很遗憾,没有找到重合,但这依然是一个重大发现,感谢你提供线索。
本来简跃是不可能去看她短信的,但两个人坐得太近,他一抬头就瞥见了她手机上的信息,“什么叫感谢你提供线索?你是热心市民还是重案组组长?”
舒盈收回手机不回答他,试图转移,“线索也找了不少了,可以回去洗洗睡了,走吧走吧。”
“我们打个赌。”舒盈一站起来,简跃就拉住了她的手腕,“赌我可以帮你在一星期之内破案,赢了的话……我要睡床。”
“呵呵。”她抽手就走。
简跃急忙忙走到她面前拦下她,“五天?”
舒盈翻了个白眼。
“四天。”他狠了狠心,说,“赢了我可以在你卧室打地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第二天中午,舒盈又去了一趟徐少辉工作的会所。
刚一进门,就又两个正扫地的妇女过来向她打听,“警察姑娘,我想问问你,小徐的遗体你们什么时候能交给我们?我们都已经凑好钱了,要给他张罗后事。你看,他又没亲人,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我们一帮同事能送他最后一程……”
舒盈安慰了她们一番,又拉着她们问起来,“你们还记不记得,徐少辉刚来会所找工作时候是什么样的?”
头发些微花白的大姐拄着拖把细想了会,“比现在看着年轻些吧?具体的……说不上来。”
“我知道!”年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妇女拿颈上的花丝巾擦了擦汗,抢着话说,“我是跟小徐同一天来应聘的,就是看到外面竖的招牌,当时我还以为他就是经理,差点闹了个大笑话!”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头一次跟小徐见面,他衣裳光鲜、干干净净的!我还跟经理嘀咕过,这小伙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跑来当洗碗工了。”
“是是是,细皮嫩肉的,手都没老茧,还跑来洗碗?对了,还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可老实了……哎,真是好人不长命,地震时小徐给灾区的捐款有好几千呢!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没了……”
舒盈心里大概有了个底,略略安慰了她们两句就去了找了徐少辉的经理。
前几天一直与她进行联络的会所总经理不在,餐饮部的张智成张经理接待了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总经理一般到晚上才来,您有什么要问话的、要取证的,可以跟我说,会所员工发生这种惨事,我们一定配合你们调查!坐坐坐,您做,这大夏天的还要到处跑线索,当警察真是辛苦,我让人给您倒杯饮料,椰汁怎么样?”
舒盈让这个张经理的热情给吓住了,忙摆手,“不麻烦、不用麻烦……”
“是这样。”她问张经理,“徐少辉来会所应聘洗碗工,有没有进过面试?面试他的人是谁?”
“面试是肯定有的,我在餐饮部干了四年,面试新人的工作都是我来做的。”都不等舒盈询问,张经理就头头是道地回答说,“他说自己是本地人,就想找个稳定的、能谋生的工作,我就让他留下来干了。”
舒盈接着问,“你面试徐少辉的时候,对他有什么印象?”
“印象?哦,这我还真不记得了……”张经理顿了顿,啧了两声之后说,“真要说印象,面试的时候看他有些胖,还怕他干不了重活,当然了,后来发现徐少辉确实是勤勉、能干。”
舒盈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他照样是微笑以对。
她又沉默地想了好一会,才继续问他,“徐少辉面试的时候有没有戴眼镜?”
张经理拿手摸了摸脸颊,犹豫着,仿佛是在思考,“没带吧?他平时都是不戴眼镜的,都两年前的事了,这我真没注意……怎么,这个事情很重要吗?我可以帮您问问会所其他员工。”
舒盈用余光扫过他被衬衣微微盖住的腕表,转了话题,“没事,细节的事情不要紧,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拿一张徐少辉的证件照。”
“证件照?”张经理稍稍有些怔住,很快地,流露出遗憾地笑容,“徐少辉的证件照,我们这里真没有……就我说得直白些,会所里只有行政人员、服务人员佩戴上岗证,厨房的员工,我们没给他们照相。这确实是我们管理上的小小歧视,但主要是控制成本。”
舒盈好奇地问,“难道徐少辉没有健康证?健康证上应该是有照片的吧。”
“健康证?”张经理迟疑了数秒钟,当即点头,“有,有的!我们是正规会所,厨房人员都有健康证……健康证都在我这里收着在,我去给您拿。”
两个小时后,舒盈约了邹天和徐冉到一间咖啡馆里汇合,徐冉以徐少辉的证件照当素材,将照片上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洗碗工,ps成了一身黑西装的商业精英。
“老大,加不加眼镜?”
“加。”舒盈指着素材上的无框眼镜说,“就这个。”
简跃叼着烟凑过来瞅了瞅,“似模似样。”
“真是人靠衣装。”邹天震惊地看着徐少辉的照片说,“我都要认不出来这是徐少辉了,简直跟变了个人似得。”
他问舒盈,“你准备怎么做?”
舒盈不假思索,“找几个经侦大队的同事问问,如果徐少辉真有经济犯罪前科,他们应该认得他。”
“呵呵,估计悬,你想啊,小打小闹的钱,谁上这个心?”简跃直叹气摇头,“真要有钱肯定就出国了,改头换面就当个洗碗工是什么个意思。不过你还是查你的,说了要尽快帮你破案,这都第二天了。”
在舒盈领着邹天走出咖啡厅之后,简跃问徐冉,“你在网上发过小广告吗?”
徐冉懵住了,显然认为这个问题里有什么深一层的意思,盯了简跃半天没说话。
“帮我做一件事,去各大基金股票、黄金白银、网贷平台的论坛上发帖,标题就写有没有认得这个人的,提供线索重金酬谢,然后放上这张照片。”简跃把烟头熄灭了又问,“哎你一小时能发多少论坛?要不我去隔壁网吧开个机子一起搞。”
“嘁,不用不用!”徐冉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字,“这种小事。”
简跃给她点了杯拿铁和一碟抹茶蛋糕之后就拿手机浏览起了各个金融网站,这些网址都是他拿徐少辉手机里翻译app的搜过的短句找出来的,他粗略看了看,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专业的术语,一般人压根看不懂。
这个一般人里是包括徐少辉的,否则他无需一字一句地用翻译软件来解读。
简跃又将这些英文网页的内容进行翻译,再次进行搜索,发现有不少国内的金融网站一样有相关报道、分析、综合评估,甚至转载翻译,文章发布时间居然是三、四年前?徐少辉在基本不熟悉英语金融术语,浏览英语文章艰难、晦涩的情况下,看得还是过期资料?
“徐冉我问你啊……徐少辉看得英文金融报道都是好几年前,你说他看这个干嘛?金融不是最讲究时效性吗?”简跃自言自语地琢磨,“手机里又没有什么背单词的软件……”
徐冉正回着帖,随口一答,“想这么复杂干嘛?也许人就想装个逼。”
简跃给她逗乐了,想想又似乎逻辑没错,可徐少辉是个低调地近乎没有存在感的人,他捧着手机装逼给谁看?
“说起来简哥,你跟我们老大既然是大学同学,怎么没一起当警察?”徐冉拿余光瞥了瞥简跃,偷笑着问,“中间要是没空这几年,估计你跟老大都该有孩子了吧。”
“当年出了点事,不然是不至于断了联系。”简跃说话的表情很是平静,“不过现在一点也不晚,你们老大啊……性格真是太简单了,三年来一点没变,左右我还能拿下她,不要紧。”
徐冉捧起咖啡抿了一口,用勺子刮了点蛋糕的奶油舔了舔,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你少臭美啊,追我们老大的人可不少,只不过都长得太磕碜,老大看不上而已……”
“所以我倒蛮理解老大只能跟你凑合凑合的心态。”她点击鼠标,把又一张新帖发出去,“哎,快来看,我发帖的时候都留了qq号,有人找我了!”
“一百个人里面有一个是真有线索就不错了,先问着。”
简跃摸了摸烟盒,已经空了,他索性站起来去门口便利店逛了一趟。本来是想着到今天晚上能从论坛上问出徐少辉是谁就不错了,没想买包烟回来,徐冉真有了突破。
“这个,这个!”徐冉指着一张照片对他说,“这个人发了我一张徐少辉的照片,我看了,真是他!现在他在跟我说徐少辉的事,你过来看,真能打字啊,都已经说了好几千字了。”
简跃弯腰一看,照片还是真的!
几个人的合照,徐少辉站在右侧第二个,带着眼镜,胸前挂着红色工作牌,下巴微抬。
qq对话框的人昵称天行健,他洋洋洒洒跟徐冉已经说了近一页的会话记录,说得慷慨激昂,感叹号接着感叹号,字句中间还有不少错字,看起来可信度还挺高。
不用一会,简跃就把这些信息整理了起来。
徐少辉真名周洋,康庄人,在大地基金干了好些年,一直做到了基金经理。本来这个公司在业内就不是大公司,经营了有三五年,没亏钱没盈利,后来股市实在不行了,公司走了下坡路。虽然公司对投资人不断粉饰太平,但徐少辉是一清二楚情况如何的,手里捏着客户资源做起了私募。
他给客户的承诺收益当然不会低,但彼时股市一片萧条,他没拿这钱去投股票,而是转而去投了p2p网贷平台。前两年网贷平台刚刚起步,年化率高的离谱,遍地都是年化20%以上的平台。徐少辉把这些钱拆成五份,按照一定比率投了十三个平台,半年就通过利息差获利近百万。
尝到甜头,他当然不会停下来。
第二年,网贷平台的利率基本都下来了,年化15%左右的平台都属于高息高风险一类,利息差减少了,落在他口袋里的钱自然也少了。但他的心已经大起来了,即便是高额利益都依然满足不了他,于是他将目光落在了康庄本地的一间新平台。
新平台的年化高达20%,恰好符合他的期望值,但考虑到安全性,他特意再三去平台所在的公司考察、斟酌,直到确定平台没风险,就把全部的资金都投了进去。
结果嘛,平台老板卷款跑路,一分钱也没给徐少辉留下。
徐冉感慨,“按他的说法,徐少辉拿了自己全部积蓄赔给投资人,都还是赔不起……网贷平台跑路的案件,就是到最近也有不少报道,徐少辉一个专业金融人士居然把所有资金都放在一个平台,他这都不是倒霉,是蠢蛋了。”
对话框里,天行健还在发送信息:哎,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虽然我大姐的钱都砸在了他手里,但是他既然都跳河自杀了……做人不能太冷血,你是不是报刊杂志的记者,想用他这个素材做文章?
徐冉把手搁在键盘上盯了这段话好一会,都怀疑自己眼神出问题了,“跳河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这是徐少辉,就是周洋的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晚上六点半,舒盈把她一下午搜罗来的线索都摆在简跃面前的时候,围桌而坐的其余三个人都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一脸困惑。
现在他们有个死者,大费周章地调查了一番,却发现这个人早已经死了?
唯独舒盈对这个案件已经有了大概的认识。她之前没回想起这个案件,是由于重生前这个案件本不是她负责的,她对相关细节一概不知,但她现在知道了,这就是曾在大队里掀起过一阵话题的“幽灵案”——死者本就是个死人。
“周洋是诈死的。”简跃抿了口清茶,突然笑了,“基金经理自杀的事可不新鲜了。我前段时间还听过一个段子,一搞资产管理的,三年亏了客户账户里一半钱,到处问人这事怎么解决,有人把话传到了客户耳里,客户放话说除非人死了就不追究了,于是这人就跳楼了。”
“周洋还是有良心的,临诈死前把自己的车、房子、债券都变现拿去还债,还到处借钱找律师、找刑警,想把跑路的平台老板追回来,挽回损失。”邹天说起来直摇头,“下午我们拿他照片去问人的时候,还真有不少同事都认得他,这案子在业内是有名的。不过他做的这事确实损,不少老头、老太太信任他,攒着养老的钱都拿去给他投资了,这钱打了水漂……老人半辈子都白忙活了。”
“现在怎么着?”徐冉问,“你们说他被人下毒,是不是之前被他亏钱的客户做的?半辈子心血都没了,搁谁能受得了?尤其是知道了这人还诈死,是我就不饶他,简直可恶!”
“是个方向,但是不好查。”舒盈微微皱眉,神色凝重,“投资者至少有上百人,我们手里又没有当年详细的客户名单,不好一个一个对。”
简跃问,“他父母呢?”
“说是去世了。”邹天翻着他手机里的记事薄说,“周洋死后一年,他老婆带着五岁的女儿改嫁到了嶂河市,估计也是心存怨恨,孤儿寡母的,房子车子又都没了,谁还给他守寡。”
“真是天真。”简跃笑说,“你当一个人想诈死这么简单?没他老婆帮忙,他拿什么掩人耳目?楚天到嶂河,做高铁就一个小时,你问问地址,我和舒盈连夜赶过去找人。”
舒盈略拿不定主意,“真去?”
简跃已经拿起手机订票了,“要不我一个人过去也行,就是得借邹天的证件用一下。”
“冒充警察是违法的,我跟你一起。”舒盈把案件的各个细节都在脑子里转了转,对徐冉和邹天交代,“你们两,去查查新天地会所几个跟周洋走得近的人,他们账户情况怎么样?尤其是餐饮部的经理,我上次看见他腕上的手表挺高档的,但是他从西装到衬衣都是平价货,我总觉得有问题。”
徐冉惊诧,“哇——老大你还懂表?”
“不单是表,你们老大是见过市面的,有钱没钱她瞧一眼就知道。”
简跃的目光对上舒盈怒瞪着他的眼神,忙耸肩收敛,着手准备接下来的行程。不过他说得是实话,烂船还有三千钉,舒盈的父亲虽说当年生意做倒了,留给舒盈的资产还是丰厚的。陈静离婚时考虑过女儿的将来,没拿走什么,把公司资产变卖抵债了之后,余下的几间门面都是舒盈的。八十年代买下的门面,如今都在市里黄金地段,光是收租都足够她做个地主婆——简跃回回想到这事就倍感压力。
少不更事的年纪,谁都没把感情往钱上去想,后来将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又出了事。早前陈静就与他说过,只要他肯一心一意对舒盈,房子、礼钱都是其次,不要都行。他脸皮薄,只能把这话当玩笑听听。
去年秋天,他曾经守在过舒盈楼下,偷偷地见过她一次。
她扎着微卷的头发,化着淡妆,白色的衬衣收在西装裤里,蹬着一双高跟鞋步履带风,意气风发。少年时他是优等生,众星捧月,从没想过感情里还有配得起、配不起这一说法——直到他在住院治病期间,秦淑雅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依然满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