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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叫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有老有少,指指点点的对着两人。
明雅紧紧拽着卓然的袖子,黑得发亮的眼睛闪烁着一抹将要得逞的光芒。
警察手持警棍匆匆赶到: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明雅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卓然:
“他偷了我的钱包。”
那身着警服的男人一愣,回过身细细打量起被抓男子的衣着,虽说是款式简单的运动服,可看着牌子就知道不便宜,更何况对方一身贵气,不像一个小偷。
于是巡警冷静的询问:“小姐,你说这位先生偷了你的钱包,你有证据吗?”
有,当然有。
她二话不说的开始翻卓然的行李箱,动作之快,旁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没多时,她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长款皮制,明显不是什么高档货的钱包,一打开里面赫然放着她的身份证与照片。
这下警察没了话,重新打量起身旁衣冠楚楚的男人,果然这看人不能看表面,谁知道在名牌后头藏着什么样的禽兽。
想着两个巡警突然一人一边架住他:“走吧,好模好样的干什么不行,怎么非得偷钱呐?”
听着对方一口浓重的乡音,明雅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她心虚了,这法子虽然是临时想到的,可只要管用,她又何必顾及他的死活?
更何况那是卓然,一会打个电话就能澄清的事,她跟着着什么急。
明雅这么一想心顿时放下了,跟人匆匆交代了两句,只说自己还有事,转身就走。
卓然不动如山的任人驾着,看到她要走,薄唇紧抿,狠狠的盯住她:
“明雅,你这个玩笑开得未免大了些。”
明雅微怔,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摇摇头,挣脱了两人的桎梏由包里取出一本结婚证,明明白白的摊在众人面前:
“她这几日跟我闹别扭,耽误两位了。”
明雅闻言,脸色蓦的一僵,谁想到他会随身携带结婚证。
“小姐,你这纯粹是浪费警力!”
警察叔叔一看,原来自己被耍了顿时心生不满,还未发作,远处的小女人已经撒丫子跑了,紧接着,身旁的男人也跟着追了上去。
明雅垂着脑袋脚步凌乱,即使不回头也知道那个男人又阴魂不散的跟了上来。
她现在满面通红,脸上全是谎言被戳破的尴尬,听到他后头叫自己,更不敢停了,直到有人抓住她的肩膀。
明雅张了张嘴没说话,注意到他那张似笑不笑的脸,厌恶的挣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着我跟个小丑似的在一旁蹦跶,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对吗?”
卓然顿了顿,看着她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野兽似的挣扎,突然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纵容着一个任性的孩子。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到最后明雅才颓丧的发现,她之所以会连连败在他手上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她就没有他沉得住气。
她咬着唇低头往巴士的方向走。
卓然虽然一路牵着她,却并未阻止她的步伐。
后来明雅买了一张下乡的车票,等上了车便对着车窗不再说话。
既然他要跟着就让他跟着吧,总之她不会跟他回去就对了,如果卓少爷受得了,她倒是不介意与他一起在乡下定居。
卓然在她身旁坐下,有阳光倾斜而入,照在明雅精致的侧脸上,将原本就晶莹嫩白的皮肤衬得更水润白皙。
他微愕,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从前,犹记得方明雅刚被接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白,相反的,又黑又瘦,剪了一头短发模样看上去与假小子无异。
可如今头发留长了,人也因为养得好,皮肤越发的白,就像一块经过精雕细琢的璞玉,渐渐绽放出属于她的光彩。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毕竟旅途漫长,在车上呆的时间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乏味无聊,所以这个时候无疑是他挽回她的大好时机。
可稍久,看着明雅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卓然不仅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拙。
他确实……不太会讨女孩子开心。
也许他能熟门熟路的应对商场上的各种对手,也能把各国语言当成母语一般款款而谈,可说到哄女孩子开心,逗女孩子笑这些小技巧,他还是个生手。
“明雅你渴了吗?”
话落,在对方的无视下,他脸上透出几许热度。
他在尴尬。
毕竟在他往昔接受的教育中,还真没方明雅这样的,至少在他十三岁之前,接触的几乎都一些世家出身的闺秀,再不济也是书香门第,好人家出来的女孩,她们大方婉约,温柔得体,也许有若干刁蛮任性,不好伺候的,但是他仍旧能够保持距离,应付自如。
他性子本就冷淡,对女人更是如此,如果没有方明雅,他想他也许会接受一个与他家世匹配的女人,然后结婚,一生相敬如宾。
可那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没有真正动心,所以才甘愿平淡。
*
在车上睡了约莫半小时,明雅终于回到自己长大的小乡村。
当年走的时候年纪太小,如今仅凭记忆去找路,真有点勉强了。
从车上跳下来,看着空空荡荡的旷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沿着路问起村里的乡亲。
几番打听下,明雅终于找到了去她母亲坟头的路。
皑皑白雪中,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田间小路上,明雅仰起脸,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可总是依稀记得一双很白很白,一点也不像一个农村妇人的手,掀着锅盖给她舀米粥,然后混着大白菜和叶子吃,边吃她还听到一声细细柔柔的嗓子,她说:小雅,等过年杀了猪卖到钱,让爸爸给你买一件新衣裳。
可惜那之后爸爸走了,妈妈说他进城跟人家搞点小生意,往后回来了一次,开着的小车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可他没在屋里呆多久,就是母亲哭着喊着不让他走的声音。
最后……
明雅抓着两大袋子的元宝蜡烛,吭哧吭哧的往山上爬。
最后啊,爸爸还是走了,然后就是另外娶了一个女人,反正当年在乡下也不流行扯证,摆一桌酒席就算是结婚,这一走,正好连离婚都省了。
当年她不懂事,怎么爸爸说走就走了,问妈妈,妈妈就只顾着流泪,去找外公还被人赶出来。
路上的杂草纷纷被白雪给覆盖,漫山遍野的长着一些一人高的树杈,仔细看光秃秃的枝头上还结了一层冰霜。
明雅的体力原本挺好的,可这会儿怀了孕,不比从前了,于是越走越吃力,时不时的停下来休息休息,呼吸也比往昔急促了。
这时,手上一轻,她回过身才发现卓然已经提走了她的行李还有一袋子的元宝蜡烛。
“我可以自己拿……”她不想靠他,最近她把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就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不管是在感情还是金钱上。
卓然不语,目光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坟头,而后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先一步爬了上去。
明雅气急,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体力怎么那么好,手上提了一堆的行李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依旧如履平地。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头,明雅气喘吁吁的看着被整理得干净的坟墓,明显是常常有人过来打扫的。
她心中顿觉古怪,当年她被爸爸接走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往昔不是没想过回来看看,可爸爸闪烁其词的就是不答应,结婚以后卓然又抽不出时间,久而久之,她便渐渐遗忘了妈妈的存在。
想着想着,她猛的往脸上抽了一巴掌,声音虽然不大依旧让卓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扔下点了一半的纸钱回过身看她,当目光触及那一脸的水光时不由得愣了下。
明雅直勾勾的盯着母亲的照片,其实她们两母女长得很像,爸爸就常说看着她就跟看到她妈妈一样,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无论做得有多过分,爸爸也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他其实是对妈妈有愧,自觉对不起她。
明雅回忆片刻,也顾不得卓然就在一旁,“啪”的一下跪了下来,往地上重重的磕头。
他爸混账,她何尝不是个小白眼狼?
贪图享乐,好逸恶劳,十几年没回来过一次也就罢了,居然连母亲的模样也记不太清……
越想明雅越觉得自己活该,活该被卓然嫌弃,活该被关牢里,活该遭了那些罪。
风越来越大,卓然熄了坟前的火光过来抱她:
“够了。”
“走开,你懂什么。”明雅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这几个响头还不足以抵消她往日的过错。
卓然僵着脸,覆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松开。
目光暗了暗,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忏悔,内心顿时变得复杂。
没错,他不懂,对于她的童年他一无所知。
从山上下来,明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步子走得也不快,走走停停的留意起道路两旁被白雪覆盖的田野,再抬起头往母亲的山头看,白云缭绕。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明雅拢了拢衣襟,可还是止不住的哆嗦。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不是身体冷,她是怕了。
怕了回去找外公,更怕外公也像对妈妈一样的对她……
“明雅,这里真漂亮。”卓然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明雅撇撇嘴,没把他的话当真,他一个上流社会出来的公子哥什么美景没见过?会瞧得上她这穷乡僻壤的老家?
可这时明雅又不自觉的想到,如果当年爸爸没有把她带走,她跟卓然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遇上吧,然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要真有她就不走了,留在这里当个快快乐乐的村姑,想大声说话就大声说话,想揍谁就揍谁,没了那些个框框条条的束缚,她倒反自在。
——噗通——
明雅正走着,刚想伸手揉揉自己泛酸的小腿,却听到不远处的动静,侧目看去,冻得快要结冰的池塘上竟泛起不小的浪花。
她站住脚定睛一看,不得了,有人落水了!
想也没想的,她扔掉行李就打算冲上去,谁知道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明雅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卓然脱掉外套姿势漂亮的跳进了水里。
明雅盯着他的背影顿时就惊呆了。
卓然不是不会游泳吗?他怎么跳下去了?
刺骨的凉意在下水的那一刻瞬间传至四肢百骸,卓然忍了忍,而后奋力往落水女子的身旁游去。
其实他不是不会游泳,相反的他游得很好,只不过怕脏,从不去游泳池罢了,后来因为工作忙,锻炼也多是上健身房,是以明雅并不知道卓然会水这件事。
她守在一边等着他把人托上来,等到两人慢慢靠近池塘边的石阶,明雅这才瞧清了落水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