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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原来方才那副杀人的目光是为了……他。
她睇向金玦焱,露出好笑的表情。
这种表情让金玦焱再次升起昨天的感觉。
很不好。
他很不喜欢!
恰巧门外又来人了。
阮玉屈膝行了礼,便去迎接。
李三奶奶急忙跟上:“哎,四奶奶,等等我。这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呢?”
这话倒似说给卢氏听的,好像在嘲笑她不知心疼儿媳妇。
卢氏气得心疼。
不过是跟阮玉待了这么一会,就向着她说话了,可要小心被她咬一口!
心下恨着,声音便不免大起来,故意要让阮玉听到:“你们表兄妹几年都没见了,可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老四,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大姨母接忆柳回去的时候,你跟在马车后面边哭边喊……我要忆柳表妹,我要忆柳表妹。当年你们过家家,忆柳可尽当你的小媳妇了……”
“姨母……”
钟忆柳羞赧的低了头,摇晃卢氏的胳膊,眼睛却一闪一闪的睇向金玦焱。
金玦焱有一搭无一撞的听着,目光继续往门口瞟。可是阮玉待的也太不是地方了,害得他的视线一次又一次的落在她身上。
“当时我就问,老四长大要娶什么样的媳妇?老四说,忆柳表妹已经是自个儿的媳妇了,还要娶哪个?”
“说什么来给老爷贺寿,可是哪有拜寿不带寿礼的?我看八成是……”
李三奶奶见阮玉对她的好心提醒无动于衷,不禁偷偷掐了她一把。
阮玉仿佛浑然不觉,只迎上进门的华衣妇人:“方七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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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如阮玉所料,名单上的官员只来了两个,一个是与金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一个是受过阮洵的提拔,皆被奉为上宾,余下的则都派了管事。
礼单倒是丰厚,也给足了金家面子。
开宴的时候,两个官员单独坐了一桌,还拿屏风围起来,果然有点孤单。而管事也果然到处乱窜,或耀武扬威,或攀点交情。
席上亦是井然有序,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女宾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满屋子的脂粉香气,环佩叮当。
有关男人们的宴席就是比地位,比能力,比财力,比谁的女人漂亮,比谁的儿子多,谁的儿子有出息。
有关女人们的宴席则是一场选美大赛,比衣装,比首饰,比容貌,比家世,比谁儿子生得多,女儿生得乖,更嫁了个好人家。
后两样,阮玉过门时间短,暂且无法比较,可是头几样足以让人嫉妒得发疯。
此刻,客人都已落座,她则负责继续招呼。
卸了大红羽缎紫貂皮的披风,只穿葱绿色遍地金小袄,衬得那张小脸粉白粉白,下系了杏黄色绣梅兰竹襴边综裙,腰间是翡翠禁步,随着行动,玉光盈盈,更显得腰若纤柳,迎风欲折。
绾的是朝云髻,点翠镶珠凤凰步摇口吐两串十多厘米长的小珍珠,作为坠角的翡翠小葫芦摇摇欲坠的打在她的腮边,映得那肌肤莹光细嫩,吹弹欲破,映得那粉唇娇艳,如珠似丹。
耳上是金环宝石耳饰,哪怕只是她微微一笑,都要为那笑容增光添彩。
为人布菜或添酒,袖子微撩,便是一对银叶丝缠绕玛瑙镯子,又典雅,又精致。
虽说这些物件可能是陪嫁,也可能是金家的东西,可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得要人穿,要人戴,不同的人,打扮出来的效果也不同。
阮玉本就有十分颜色,这般一捯饬,更增了三分。
作为女人,哪个不注重仪容?哪个不想艳压群芳?一时间,以往都要比来比去的女人们全都拿自己,拿自己亲近的人跟阮玉比,无数炽热的目光把阮玉烤得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卢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能不说,阮玉这儿媳妇还是挺给她争面子的。
钟忆柳却在桌下攥紧了帕子。
姨母要她来做什么,虽未明说,她也清楚。
可若姨母真的想要她跟四表哥在一起,怎么早不说?难道当真惧了阮洵的权势?大不了,就说俩人早定了娃娃亲,阮洵还能如何?
还不是嫌她家穷,年龄又大了?
这会又想起她,是想她给四表哥做小吗?
她虽穷,可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怎么就要给人家做小?
可是看了阮玉的风风光光,姿容出众,一颦一笑都带着亲切,她的心里就猫抓似的难受,只想将那副高贵的样子打下来,踩在脚下,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做小?
做小也分三六九等,如她这般的,是贵妾,弄好了还会是平妻……
平妻……
她眼睛一亮,如是,她就与阮玉平起平坐,不照阮玉差什么,而且姨母还站在自己这边……
她看得出来,姨母很不喜欢阮玉,若是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
四表哥,她是很喜欢的,否则这些年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她亦不是只嫌人家穷,或者没有功名,或者不是嫡出,或者长得不好,或者年龄太大,或者要她做继室,或者……
她只是自觉不自觉的拿人家跟金玦焱比,越比越觉得比不上,越比越觉得差得远,而今日见了,只觉他比记忆中,比想象里更加英俊,更加照人,她的一颗少女心就这样“扑”的落在他身上,再也拾不起。
于是,她不免再次望向阮玉,望向她的往来穿梭,望向她的光芒熠熠,越看越心烦,越看越恼恨。
☆、073以牙还牙
卢氏瞧出了外甥女的心思,叹了口气。
也是她忽略了,只想着把人找来,却忘了给孩子备几套衣服首饰。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这些的?结果一进了门,就让人给比下去。再看这满屋华彩,愈发显得外甥女灰头土脸,像只落地的麻雀。
其实忆柳生得很好看,细眉细眼的温顺样子,还有那身材,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料子。
一想到生养,卢氏又想起另一件事,不觉眯了眼,露出笑意。
拾了外甥女攥成拳头的小手,将那拳头揉开:“这回来,就多住些日子。待今天忙过了,咱也做几套衣裳。你喜欢什么颜色?嗯,还是到时开了库房,喜欢什么,尽管挑。至于首饰,我那些都是老样子,你怕是瞧不上。明儿就让你四表哥带你去铺子里,好好的选几样!”
一看提到金玦焱,钟忆柳的腮边就红了,卢氏不由露出会意而满足的笑。
可是耳边却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嗯,个子太高了,又不是要挑竹竿……”
“腰也太细了,能好生养吗?”
“唉,我听说……”
嘁嘁喳,嘁嘁喳。
都是讲究阮玉的。
卢氏初时还听得眉开眼笑,可是渐渐的……
讲究阮玉不就是讲究她儿子吗?不就是瞧不起金家吗?
她开始生气。
其中,尤以佟大太太最没口德。
也难怪,“金玉满堂”跟“金碧辉煌”是死对头。金家一有个什么事,佟家一准到,当然,佟家若有事,金家也不缺席,目标都是把对方气个半死,不气个半死也恶心个半死。
如今倒好,金家得了个丞相千金做儿媳,偏偏这儿媳名声不大好,正好给人来说道。
这工夫,佟大太太的嗓门已经高起来,势必要让满屋的人听到。
“我尝听说,蔺相如完璧归赵。正因为是‘完璧’,他才得封了相国,若是这‘璧’碎了一小块,可就不是‘完璧’,也就不值钱了,呵呵呵呵……”
众人皆知是影射金四奶奶大婚之际私奔一事,一时都住了嘴,等着看金家反应,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卢氏老脸挂不住,就要翻脸。
阮玉已经走了过来,执着梅花银酒壶给佟大太太斟了酒。
她微倾着身子,姿态美好而娴雅,胸脯子将合身的小袄撑得鼓鼓的,像两座圆润的小山丘。
钟忆柳的神色又阴沉了。
酒水泠泠,伴着阮玉轻柔的声音,不疾不徐,和谐而动听。
“‘璧’若是坏了,好歹是块玉,可若是破铜烂铁,即便镀了金,还是破铜烂铁。您说呢,‘佟’大太太?”
众人一怔,皆忍俊不禁,有人撑不住,笑出了声。
卢氏心里那叫一个敞快,头回对阮玉施以赞赏之色,看得钟忆柳心里没底。
佟大太太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终于一拍桌子:“阮玉,小心祸从口出!”
“哦?”阮玉露出不解的神色:“晚辈怎么了?佟大太太论玉,晚辈就跟佟大太太讲讲金银铜铁,到底哪里不合适了?在座的各位倒是说说……”
在座的各位都等着看好戏呢,再说,也真没什么好说的,人家也没摆明了骂谁啊。
见众人装傻充愣,阮玉便又笑了笑:“可是佟大太太似乎就是认为晚辈错了。方才佟大太太叫了晚辈闺名,想来觉得晚辈还是阮家人,所以若是想教训晚辈,不妨跟晚辈的父亲相商。晚辈的父亲乃通情达理之人,一定会给佟大太太一个满意的交代……”
阮玉的父亲岂非就是阮洵?当朝的丞相?虽然被人不耻,但大权在握,哪个敢惹?佟家的金碧辉煌竞争不上皇商,竟然在人家的寿宴上出气,当真是昏了头了。
如此一来,保持沉默的也站在金家一边,指责佟大太太出言不逊。
佟大太太气得痰气上涌,一个劲翻白眼。
阮玉倒不急,只摇摇头:“想来佟大太太是喝得有些多了。大家可能不知道,为了招待各位,我家老爷把珍藏了二十年的西凤酒都拿出来了,也便难怪佟大太太有些贪杯。佟大太太,要不让丫头扶你到后面歇会去?”
佟大太太哪里还坐得住?如是也算给了她个台阶。
佟大太太起身,狠狠瞪了阮玉一眼,扶着小丫鬟的手,往外走去。
那气得头晕的步态,倒真有点醉酒的意思。
阮玉笑意不变,微屈了屈膝:“大家慢饮,慢聊。”
卢氏心情大悦,一拍桌子,亦前所未有的爽快笑道:“后院摆了戏,待会咱们用完饭,就去瞧热闹。我可是特别请了京里最有名的于庆班,你们喜欢哪个曲目,尽管点来让他们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