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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瑾瑶点头,病体虚弱的缘故,精神就容易倦怠,“我实在不能和你说话了,你回去吧,我要先睡一会儿。”
“好,你先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洛瑾瑜起身。
碧云便来送客。
既然有北衙禁军,就有南衙禁军,南衙禁军便是锦衣卫,锦衣卫是盛康帝一手建立起来的,最高长官是指挥使,指挥使手下有十二统领,钱金银担任的就是第九统领。
当高恒在盛康帝的身边看见精神奕奕的钱金银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当值的北衙第一卫禁军统领虞良义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虞良奕得知了钱金银活蹦乱跳的消息,直接浑身抽搐的晕过去了。
这个人莫不是真的打不死?!
这是什么怪物!
高小侯爷,虞小伯爷,连同一向冷漠寡言的虞良义都在心里骂娘。
今日的乾清宫分外的热闹。
皇太孙照常站在盛康帝左手边听政,而令诸位臣工侧目的是,在盛康帝的右手边多出来了一个人,穿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整个人就那么突兀的戳在那里。
大臣们都不是瞎子,把这个新上任的第九锦衣卫统领的眉眼和盛康帝稍稍比较了一下,很多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很多人都说皇太孙的长相最似盛康帝,可当这个人冒出来以后,很多人都不那么想了。
这日朝会后,和洛文儒套交情的人多了很多很多。
骄阳烈烈,万里无云。
宫道上,虞相和李相仿佛是心有灵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起。
见人三分笑的虞相先开口了,“这事你怎么看?”
李相生了一张严肃冷然的脸,性子也是如此,便淡淡道:“虞相如何看?”
虞相笑道:“左不过是一位沧海遗珠。”
李相冷笑,“你以为那是公主吗。”
虞相笑道:“若是公主,左右不过是一副陪嫁罢了。”
李相冷冷望一眼虞相,“太后是什么意思?”
虞相一声叹息,“到底年纪在那里了,精神不济,时不我待,再多的野心也没用。我早先就说,武氏皇族的气运未灭,咱们就该本本分分的做好臣子该做的事情。现在可好?”
“与其向我炫耀你的先见之明,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这位皇子的突然出现,皇上究竟是作何打算。”
虞相沉吟片刻后道:“我冷眼瞧着,皇上依旧很看重皇太孙。皇上把他带在身边,怕是想让我们知道,这是我的儿子,我会让他认祖归宗。我忖度着圣意,有八分的把握。”
李相摇摇头,“不尽然。即便皇上没有更换储君的意思,那么他呢。君临天下的诱惑,对于一个从民间来的商人而言,这其中的利润可不小。依着我的意思,还是不能让他认祖归宗。”
“李相,你怕了。”虞相呵呵笑起来。
“手里握着一个皇太子,一个皇太孙,你便以为你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幼稚。”说罢,李相甩袖而去。
虞相慢慢沉下了脸,心道:左有二皇子一派虎视眈眈,右有三皇子一派等着捡便宜,若再添上一个有鲁国公府和山东周氏做靠山的皇子,就更乱了。还是打压下去的好,省事。
☆、第111章母爱似海
窗扉半掩,外头圆月高悬。
屋里,只有床头有一盏莲花灯,如豆。
帐幔,勾了一半,散了一半,洛瑾瑶紧闭双眼躺在里头,巴掌大的脸异常的潮红,呼吸也是不均匀的,一会儿弱到虚无,一会儿又大喘气。
深夜了,她又起了高烧,太医才看过,摇了摇头,只说还要再等等,等到明天吧,明天降了热,便好了一半,若是依旧高烧不退……情况便不妙了。
钱金银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他独自守着洛瑾瑶。
跪在脚踏上,手边放着一盆冰山,一盆清水,冰山上放着几条汗巾子,每当洛瑾瑶额头上的汗巾子冷气散光之后,便给她换上。
又将她脱光了,不敢用太激烈的冷直接敷,而是用凉凉的湿帕子,不停的给她擦拭。
他的手有些抖,避着人的时候把自己的恐慌都放在了脸上。
没有嬉皮笑脸,没有精明狡猾,更没有冷酷无情,只是慌,心慌的很厉害,仿佛心脏裂开了无数条的缝隙,风一吹,就瑟瑟的抖。
岌岌可危。
就差那么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完全崩溃了。
崩溃后,他的生命便只剩下一团漆黑,再也没有光。
他的嘴里从始至终都咕哝着一句话,像是在念紧箍咒一样。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
无限重复,无限循环。
被赶到外头去的周氏一直没有哭,就是木木的坐着,洛文儒就陪着她,一双眼里没有光,仿佛不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未来的日子该怎样过了。
碧云跪在院子里,对着月亮虔诚的叩拜,嘴里念念有词,秋梦倚着柱子,僵僵的站在灯笼底下,双眼呆滞无神。喜鹊等剩下的丫头都瑟缩着,不敢乱动一下。
庆幸的是,洛瑾瑶并没有让这些关心她的人等太久,子夜时,终于被钱金银吵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钱金银,大大的眼睛里有些顿悟,她发现,也许,和她需要钱金银相比,钱金银更离不开她。
这样的认知令她缓缓扬唇,有些费力的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气若游丝的道:“夫君,我会好起来的。”
声嗓有些黯哑,却表述的很清楚。
一霎,钱金银的眼就亮了,璀璨生辉。
“阿瑶,阿瑶……”开心的如同孩子一般,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小名。
“我在,我在,我很快好起来。”洛瑾瑶轻轻的点头保证,浅浅的笑容仿佛有安抚人心的魔力。
“嗯!嗯!”钱金银连忙点头,去摸她的额头,手臂,小腿,热度在消退!
他欣喜如狂。
周氏冲进来,就看见洛瑾瑶睁开眼了,顿时喜极而泣。
洛文儒大喘息一口,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阿娘,阿爹,我很快就好起来了。”洛瑾瑶张张唇,无声的保证着。
“药,再喝一碗药,以防万一。”周氏连忙道。
彼时碧云、秋梦等婢女也都得知了消息,皆喜极而泣。
秋梦连忙将一直温在炉子上的药端了来。
周氏亲自试了试洛瑾瑶的额头,发现果真开始退烧,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又看着洛瑾瑶吃了药后,这才道:“国公爷,你快回去补一觉,明儿个还要上朝。我就在外头的榻上歪一歪,有事我立马派人去告诉你。”
洛文儒摇摇头,“回去我也睡不安稳,咱们就凑合凑合等一宿吧。”
秋梦忙道:“国公爷,大夫人,您们若是不嫌弃,到奴婢和碧玉的房里略躺躺如何,奴婢们都收拾干净了。”
“也好。”周氏点头。
洛文儒也并不在意。
二人并肩往厢房走去,周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道:“这孩子,病一场就吓我一回,我这寿命早晚有一日折腾在她手里。”
“谁说不是呢,唉……”
乌鸦在月色里振翅,呱呱叫着落在冷宫的枯枝上,两个太监抬着一个长长的东西,噗通一声扔进了水井里,撒腿便跑的无影无踪。
凤仪宫内,皇后李氏揽镜自照,当她又在自己的眼角发现了一条皱纹,气的直接砸了凤凰琉璃镜。
“今儿晚上,皇上又宿在丽妃那个贱人那里了?”
女官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连忙上前来跪下,回禀道:“回娘娘,陛下没有歇在丽妃宫里,而是歇在了乾清宫,也并没有召幸任何嫔御。”
皇后起身,走到床榻上歪着,拄着头,冷着脸道:“除却一个丽妃我拿她没办法,其余的小虾米,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那个敢忤逆我的小才人就是她们的下场。这会儿怕是成了水鬼吧,哈哈……”
乾清宫中,东暖阁里,张全守着门,里面,盛康帝的对面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宫装侍女,她正素手烹茶。
盛康帝望着她,打量她,挑剔着想:这张脸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不复当年的娇嫩白净,这双烹茶的手,肌肤也粗糙了许多,没有了当年的美感。唯独她通身的气派还在,安静祥和,典雅从容。
董卿卿,在他肯定这个女人没有脸来见他的时候,竟然来到了他的跟前。
这么多年了,人心易变,她也是有夫有子的人,怕是来求什么恩典的吧。
只是,董卿卿,你可别得寸进尺,更别让朕太失望才好。
董卿卿唇角衔笑,望着盛康帝,送上一杯飘着袅袅香气的清茶,道:“陛下,您的夙愿终有成功的那一日。终究,您会真正的君临天下,手掌这大齐江山,卿卿不悔,必将为您平安诞下龙子,养育成人。”
依如当年临行前,她对那个郁郁不得志帝王的祝福与承诺。
此话一出,盛康帝便是一怔,顷刻便勾起了他对董卿卿的愧疚。
那些怀疑也就淡了。
“陛下,您尝尝这茶,是不是还是当年的味道,可好?”微笑动人,声音已哽咽。
此去经年,再相见,已物是人非。
“奴婢日日烹茶,一日也不敢懈怠,奴婢片刻不曾忘,这是陛下最爱的茶啊。奴婢时常惶恐,当再见陛下时,给陛下烹茶,如若再也不是当年的味道,奴婢会如何?”董氏渴盼的望着盛康帝,等着他的答案。
盛康帝动容,许多过去的回忆一股脑的涌入。
“卿卿……”
他记起来了,当他被皇后压制,是卿卿开解他;当他被外戚胁迫,也是卿卿弹琴给他听,默默承受着他内心深处的暴躁和愤怒。
“陛下……”董氏掩面啜泣,“奴婢曾经有一个奢望,奢望着能和陛下白头偕老,哪怕永远都只是您身边的宫女。可是……终究是命运弄人,陛下,奴婢连跟在您身边的资格也没有了。”
话出,泣不成声。
盛康帝湿润了眼眶,才要拥她入怀,董氏却退却了,跪在地上便道:“奴婢已是不洁之人,怎敢玷污了陛下的龙袍。奴婢本无颜再见您,可是,陛下,奴婢放不下,放不下心中的……挚爱,我挚爱的陛下啊,请允许奴婢再见您一面吧。”
所有的怀疑烟消云散,这一刻,盛康帝深信,董卿卿依旧爱他至深,登时感动到了骨子里,脱口便是一句,“卿卿,吾妻。”
他俯身将董卿卿抱起来,抱在怀里,却蓦地看见,她的心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沿着她的手腕,流向她月白的宫装,上头犹如盛开一朵红艳之极的牡丹。
那般的刺目惊心。
“卿卿!”盛康帝心头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