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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琰没有给豆包收拾很多的行李,一个中等的行李箱就够了。她把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翻过了,可最后都没装进去。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沈琰不觉得饿,她好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窗外太阳已经到正中央,明晃晃的照进来,让她有些眼花,眼前也有些模糊。
沈琰抬手揉了揉眼睛,好让视线清晰一些。她在桌前坐下,拿出一张白色的纸,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
她右手握着笔,目光盯着桌上绿色盆栽,脑海里有许多内容,放到指尖,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豆包好吃甜食,可他也吃不太好,晚上一定要注意盯着他刷牙。
豆包爱吃肉,喜欢红烧排骨和咖喱鸡米饭,但不要吃太多,会肠胃不舒服。
豆包很懂事,很聪明,但其实也挺胆小,如果他说可以晚上一个人睡,那么一定要晚上看着他,因为他一个人睡觉其实是很害怕的。如果可以……请让大人陪着孩子睡。
豆包很乖,但也很敏感,注意不要伤害他的自尊心。
豆包早上喜欢吃包子和油条,讨厌吃面包。
豆包讨厌吃香菜和花椒,菜里可尽量少放这两样食材。
豆包……
沈琰手指微微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紧紧抿着唇,握着笔一点一点写下来,力道太大,把好几个地方都戳破了。
沈琰忍着泪,甚至不敢多想,她脑海里一直回放豆包从出生到现在的囧事,她忍不住笑起来,眼中带着泪,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想她大概是疯了,偷偷把儿子生下来,最后却要还回去。她模糊的想,如果当初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还会选择那么做吗?
世事是无法预料的,如果她当年能知道,那么答案也是否定的,她还是会接近顾承铭,会想尽办法与他结婚。
只是中途算错了自己心,爱上了他,最后在他家里举步维艰,被伤的落荒而逃。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落在纸上瞬间就印上一个湿润的圆点,沈琰慌忙把脸移开,愣愣的看着那张纸。
她不知自己写了多久,只是等她抬起头时,才发现已经满满一张纸都是字了,她已经拿了第二张在写。
沈琰擦掉眼泪,继续写。
期间豆包没有上来找过她,想来是在楼下与刘奶奶相处的很好。太阳落下时,沈琰放下手中的笔,两张纸上写满了豆包两个字。
那是她作为母亲,最后对孩子的牵挂和不舍。
沈琰吸了吸鼻子,把纸叠好,放在一个信封里,她把边儿压好,放在桌子上,脑袋里突然就空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她一天没有吃饭,胃里却一点都没有饿的感觉。不知何时,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她站起身时,眼前花了一下。沈琰忙扶住墙壁,这才看到钟表上的时间。
已经快七点多了。
豆包一直很听她的话,她让孩子在刘奶奶家玩,他就乖乖的呆在刘奶奶家,不吵闹,不顽皮,即使他很想知道妈妈在做什么,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他,她也会很小心很礼貌的询问,而不是如其他孩子那般大声吵。
她家的豆包一直都这样的懂事。
沈琰回到卧室,坐在床边出神,眼睛盯着地上的行李箱,心里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想。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明知她与豆包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晚上了,她却不想下去接他上来,她不敢看孩子的脸,怕一看到就会忍不住,忍不住告诉他所有真相,忍不住带着他逃跑。
她心里苦涩,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始终的秒针一点点的走动,转了一圈又一圈。沈琰抬起头看钟表,看着时针指向十,她终于起身拉开门下楼。
刘奶奶来开门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这么晚了,她以为沈琰是太忙了,所以留豆包在这里住一晚了,她都已经安抚好孩子,给豆包洗完脸刷完牙了,却没想到沈琰会来接他了。
刘奶奶笑着说:“我已你忙坏了,想着小豆包终于能在我这里留一晚了。”
沈琰往里面走,竭力忍住心里的难过,勉强笑着说:“以后……会有机会,豆包在床上吗?”
刘奶奶点头,沈琰一推开卧室的门,豆包就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她。
沈琰此刻竟有些无法直视孩子的目光,她微微转开脸,轻声说:“豆包,穿上衣服,妈妈带你回家。”
豆包很慢的“哦”了一声,没有露出很欣喜或者其他的情绪反应。
沈琰知道,他这是有些生气了。这个孩子生气也是这样,从不会让大人感到难堪和没面子。
他是如此的懂事和惹人疼……
沈琰余光看到孩子已经穿好外套和鞋子,她便走过去,伸出手。
豆包仰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抿着嘴唇把手放到她手心,沈琰手心握紧,牵着豆包往外走。
刘奶奶说:“豆包晚安哦,明天再来奶奶这儿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豆包立马笑起来,说:“好呀。”
沈琰与刘奶奶道别,带着豆包上楼。沈琰一路上都很沉默,而且脸色看起来非常差,如果豆包再大一些,他就会知道妈妈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沈琰的腿都有些抖,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没有吃饭,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回到家里,沈琰还没说话,豆包已经开口,声音带了一点严肃,他说:“妈妈,我想跟你谈一下。”
沈琰愣了一下,说:“怎么了?”
豆包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与她面对面站着,说:“妈妈,我知道你们大人很忙的,妈妈要挣钱,要养豆包,要买吃的,可是妈妈,下次你可以告诉豆包你几点来接我吗?不要骗豆包,老师说妈妈是不可以骗孩子的。”
沈琰怔住,低声说:“对不起……”
豆包没有察觉她异常的反应,摆摆手,说:“没关系。我们是亲人,老师说要多沟通,沟通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妈妈不要骗我就好,骗小孩子是不好的。”
沈琰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甚至有些无措,几乎以为豆包知道什么了。
沈琰嘴唇动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豆包略有些疑惑,仰着头十分费力的看她。
沈琰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睛,她的心里难过的厉害。
“豆包,妈妈……妈妈有话想和你说。”沈琰轻声说。
豆包“咦”了一声,仰着头看她。
沈琰心里各种情绪翻涌,此刻却渐渐平静下来了。她拉着豆包在沙发上坐下,静静的开口,说:“豆包,妈妈想和你说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豆包此刻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沈琰以前其实很少用这种语气与他谈过什么,唯一一次是平安哥哥离开的那一次,不过他那时候还更小,什么都不懂。
豆包睁大眼睛等待着,沈琰觉得自己残忍极了,对着自己亲生的孩子要说这样的话。
沈琰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拼命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她说:“豆包……你明天要跟爸爸走了。”
豆包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但眼神里还带着淡淡的茫然,他似乎有些没明白。
沈琰拉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握着,说:“乖宝宝,你听妈妈说。你不是很喜欢爸爸吗?爸爸也很喜欢宝宝的,他明天会带你去他的城市,回他的家,你要和爸爸一起生活了。但是,妈妈会经常去看你的,只要你还想着妈妈,妈妈……妈妈就会常常与你联系,你不要忘了妈妈啊……”
沈琰眼眶渐渐湿润,她说:“你的爸爸是个很好的人,他会对你很好的。你要听他的话,知不知道?妈妈知道你无法理解,但是,孩子,你要明白,这个世上有很多的事情是无可奈何的,你明白吗?你是妈妈的乖宝宝,你可以理解妈妈吗?不要恨我……”
沈琰泣不成声,豆包茫然的听着,却始终不太明白。他要和爸爸走了?是变成爸爸的顾叔叔吗?
豆包有些不理解,他结结巴巴的开口,“爸、爸爸?”
沈琰不敢看孩子的脸,继续说:“妈妈前两天和你说的你要记好,听爸爸的话,相信妈妈,妈妈是为你好的。”
豆包茫然的说:“豆包要和爸爸一起生活吗?”
沈琰心头梗着一口气,轻轻点了一下头。豆包愣愣的说:“小诗不是说,爸爸回来了,妈妈就会和爸爸在一起,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吗?”
沈琰说不出话来,她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几乎听不到孩子的问话。
豆包说:“妈妈你又在骗我,我不喜欢你了,我生气了!”
孩子转过身,背对着她抱着小肩膀,面无表情的撅着嘴,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这下换沈琰茫然了,她无措的看着儿子的背影。
豆包抽了一下鼻子,很不开心。沈琰把手轻轻放在孩子肩上,豆包猛然大叫:“你走开!我讨厌妈妈!”
沈琰手被大力甩开,豆包一下子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他的小卧室跑,还把门给反锁了。
沈琰愣愣的看着卧室的门,那个卧室豆包很少去睡,大部分都是跟着她在主卧睡的。
豆包关着门不知在干什么,沈琰撑着膝盖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门,说道:“豆包,把门打开好吗?我们……我们再好好谈一下。”
豆包大喊:“不谈不谈!我不想跟妈妈说话了!妈妈最讨厌了!我不喜欢你了!”
沈琰眼泪掉的更凶,哽咽道:“豆包……”
她听到里面孩子的抽噎声,豆包也哭了。沈琰慢慢在门口坐下来,泣不成声的说:“妈妈是为你好的,你不要讨厌我……”
豆包在里面呜呜的哭,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沈琰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现在很不开心,心里很不安,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妈妈!妈妈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话!他一点都不明白!
豆包委屈的厉害,坐在小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哭的喘不上气,但他同时也很聪明,即使不明白,也能感觉到危险,那危险让他下意识的将自己防备起来,不再听妈妈那些话,那样就好了,明天他还是豆包,妈妈还会给他做最爱吃的咖喱鸡米饭。
豆包哭着哭着就困了,到底还是小孩子,他抱着自己膝盖,慢慢歪倒在床上一抽一抽的睡了过去,梦里还在流泪,想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琰感觉头很晕,四肢也没有力气,她站起来晃了一下,红着眼翻箱倒柜的找备用钥匙。
里面孩子的哭声已经没了,沈琰情绪已经不对,她甚至想到如果豆包出了什么事,那她也是要陪着孩子去死的。
沈琰找到备用钥匙,她抖着手把钥匙插~进去,门开,看到孩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眼角有未干的泪痕。
沈琰捂住嘴,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扶住门框,不让自己倒下。
☆、第58章城
沈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睡过去的,她好像一直在哭,身体的饥饿和疲惫让她整个人都脱力一般,豆包也睡的很不安慰,时常呢喃,沈琰被惊醒好几次,然后又沉沉的睡去。
她坐在地上,头趴在床上,豆包睁开眼的时候茫然的转了一下眼睛,他对昨晚的事情有点记忆模糊,他小声的叫:“妈妈?”
沈琰头趴在床上,豆包叫了两声,她没有反应。豆包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戳了戳她。
沈琰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她的脸色难看极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倒下,而实际上,她的确也很不舒服。
沈琰撑着床沿站起来,笑着说:“睡的好吗?先吃早饭。”
才刚刚七点,沈琰脚步虚浮的往厨房走,煮了小米稀饭,下楼买孩子喜欢的小笼包和油条。豆包自己穿好衣服,他似乎已经忘了昨晚沈琰和他说过什么,也忘了自己昨晚的害怕和不安。
他闻到厨房里的香味,十分高兴的跑过去,说道:“好棒!小笼包!”
沈琰看着他的笑脸,想要笑,嘴角却扯了扯,一点都笑不出来。她转过头,盯着锅,只觉得世界都要塌了。
沈琰不知用什么心情准备好了早饭,豆包早早在餐桌上等着,等沈琰过去时,他开开心心的拿起一个小笼包吃。
沈琰胃里很难受,头也很晕,可是她却一点都吃不下,她坐在对面的位置,温柔而不舍的看着豆包。
豆包很饿的,他吃了两个小笼包后才发现妈妈没有吃。孩子举起手中吃了两口的包子,往沈琰那边递,说:“妈妈吃呀。”
沈琰艰难的弯了弯嘴角,张嘴咬了一口,说:“谢谢宝贝。”
“唔……不客气啦。”豆包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