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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宥娘只是笑不说话,她跟黄家矜娘其实也不熟,可能是知道这个未婚夫会跑的缘故,相处起来给不了真心。黄家矜娘今年不过十一,正是话多的年纪,看见未来的嫂子,自然是要多说些自家大哥好处的,唠唠叨叨下来没完没了。好几次她都想开口打断黄家矜娘的话,说我对你大哥真没爱心,你别说那些搪塞人的话,只捡着真的说就行。可看着这么一个十一岁,在现代才小学五六年级的姑娘,伤害她纯正的心灵到底有些下不了手,也只好忍着。
一直到宛娘突然走了过来,一脸着急的看向温宥娘,等走近了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姐姐、黄妹妹。”
温宥娘见她神情不对,皱眉道:“可是出了事?”
宛娘看了一眼黄家矜娘,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避讳她,把事情说了出来,“刚才姐姐身边的春兰看见黄妹妹身边的丫鬟给尚书令家林姐姐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纸条,因着脸上都鬼鬼祟祟的,春兰便告诉了我身边的锦绣。”
黄家矜娘虽才十一,但因家境复杂,又哪不知宛娘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听就白了脸,颤巍巍道:“两位姐姐,我可没什么纸条儿给林家姐姐呀!”
温婉娘昨日才从温宥娘身边得知黄府的破烂事儿,所以今日才格外留意林家,哪知道就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才来问的温宥娘,不过到底是比黄家矜娘大几岁,跟在温宥娘身边久了,处理事情起来也谨慎,“黄妹妹且别怕,我让春兰跟锦绣盯着呢,哪能出什么大事儿来。”
黄家矜娘身边的丫鬟在别人后院里给林家小姐的丫鬟递纸条,还能是什么事儿?兴国侯夫人也不会蠢到在自个儿亲戚后院里闹场子,这要不是借刀杀人就是黄家矜娘身边有了别人的人。
温宥娘想到这,跟宛娘道:“二妹妹在这陪着黄妹妹,我先去问问三娘,今日来的可有男客。”
朱三娘的屋子这会儿空了不少,相熟的送了礼自然回了各自长辈身边,见温宥娘微沉着脸便上前问:“妹妹这是怎的?可是家中奴婢有所怠慢?”
温宥娘拉过朱三娘的手,示意她将屋子里的丫鬟打发了出去,才凑在她耳边把林黄两家丫鬟的事情说了,说完便问:“那两家本不熟,也不知为何丫鬟之间却勾勾搭搭的。今日是姐姐及笄,妹妹担心出什么事儿才多嘴了一句,也不知道外院里是否有男客。”
今日朱三娘及笄,自然不会请男客,可朱家在京的三房里,第四房便是庶出,与其他两房素来不和,要搞破坏也并非不可能,想到这,素来淡然的她也脸白了,咬牙切齿道:“哪来的男客!”
回过神来,朱三娘先谢过温宥娘的提醒,又立即叫了身边丫鬟去打听四房的消息,转眼就叫着身边的丫鬟把林家姑娘看紧,这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没过一会儿,去四房的丫鬟回来,倒是说四房并没有请男客,朱三娘楞了楞,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让丫鬟去给自己母亲带话让人看好四房的所有人,这才对着温宥娘道:“今日多亏了妹妹提醒,不然姐姐可是丢了大丑了。”后院里最忌讳出这样的事情,要在平日里便罢,关上门处理完也就完了。要今日出了败坏门风的事情,有这么多宾客在,朱三娘这脸连着朱家的脸都全不要了。
温宥娘拍了拍朱三娘冰冷的手,安慰道:“姐姐便放心的准备,剩下的事儿交给妹妹就行。总归跟未来夫家有关,妹妹出面比姐姐出面的好,先把林家姑娘拦住了,也不怕别人算计什么。”
事到如今朱三娘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寻了自己的奶娘来吩咐,“嬷嬷你且跟着妹妹,待会儿妹妹要做什么事,你别拦着。”这是怕温宥娘不好支使朱家的奴婢,让自己的奶娘在后面撑腰。
朱三娘的奶娘五十许,后宅里人精中的人精,自然知道朱三娘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这后院怕是出了事儿,也就点了点头,到底担心朱三娘的及笄礼,多嘴劝慰了两句才跟温宥娘往外走。
温宥娘带着黄家矜娘、宛娘先把未来小姑子身边的丫鬟让人捆着塞了嘴让人守着了,才跟着朱三娘的奶娘道:“今日要劳烦嬷嬷了,里面的事情是半点不能传出去的。”又塞了个装金珠子的荷包在她手里。
奶娘摸了摸,会意道:“几位姑娘且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出去半句。”
温宥娘点点头,这才朝着林家姑娘所在的地方走去,身后只跟了宛娘、黄家矜娘,朱三娘奶娘,另两个丫鬟都是自己人,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朱家的丫鬟也信不得。
宛娘让身边的锦绣跟春兰一起盯人,盯跟拦是两回事,要真只盯着不拦,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好在春兰比锦绣机灵得多,等温宥娘一行到的时候正跟林家姑娘的两个丫鬟对峙着。
“春兰、锦绣,还不给林家姑娘道歉?”温宥娘笑吟吟地上前道,无视林家姑娘铁青的脸色。
春兰、锦绣闻言立即给林家姑娘屈膝致歉,春兰更是脆声道:“是奴婢唐突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别人家的丫鬟,嘴里说着要你责罚,实际上却是要你打狗也得看主人,林家姑娘到底面皮薄了些,又心底有鬼,也只得道:“罢了,也不曾真有冲突到,下次注意着些。”
“也不知温大姑娘寻我有何事,需要两个丫鬟来半路里堵人。”林家姑娘自是不会放下身段跟丫头们计较的,转身便朝着温宥娘开火。
因周围都是自己人,朱家的丫鬟们都站得远远的,只有一个奶娘在,温宥娘也懒得跟姓林的耍花枪,直截了当道:“妹妹本无事寻姑娘的。不过恰好听说朱府近日不曾有请男客,又觉得跟林家姐姐倒是有话可说了。”
没有请男客,那么林家姑娘手里的纸条便来历不明了。温宥娘在赌,赌兴国侯的庶子不会让嫡母身边的人给心爱的姑娘送信儿,也在赌兴国侯夫人没傻到让自己女儿身边的丫鬟来当枪使。
林家姑娘闻言铁青的脸色转而发白,眼神扫过强装镇定眼神固执的黄家矜娘,又看见前所未有一脸冰霜的温宥娘,心里多少还是信了几分,只是抿着嘴不肯多说。她身边的丫鬟见自家主子不说话,自然也不敢擅动,收纸条的那个更是吓得头都比旁边那一个低了好两分,怕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假装自己没给伺候的姑娘惹祸。
温宥娘见唬住了林家姑娘,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转身跟站在后面的朱家奶娘道:“劳烦嬷嬷给我们几个寻个没人的地儿说说私密话。”
朱家奶娘见人拦住了,自然也是放心了下来,只要自己奶大的姑娘及笄礼顺利,其他的也顾不得,“请几位姑娘随老奴来。”
温宥娘往旁边退了一步,对着林家姑娘颔首,两人并列跟在了奶娘后面,身后自跟着黄家矜娘与宛娘,最后才是几人的丫鬟。
朱家奶娘带去的屋子在朱三姑娘的院子里,等下面的丫鬟彻了茶,便一挥挥手让所有下人离房门二十步之远。
此事涉及到几个姑娘,自然是要关着门说清楚的,身边的丫鬟们即便再怕自家姑娘吃亏,也只能退出十步之外,各自对峙,又得尖着耳朵听屋内的响声。
☆、第015章丑事顿无息
等大门关上,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温宥娘并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拿茶盖轻抚水面上的茶叶。屋子里一时间除了茶盖与茶杯碰撞的声音便只剩下几人微浅的呼吸声。
温宥娘低着头看茶杯里的茶叶不说话,宛娘与黄家矜娘是不敢说,剩下林家的姑娘心里装着事儿难以先开口,倒是开始仔细打量起温宥娘来。
温宥娘个子娇小,打扮从不入俗套却也从未与人争过风头,所以在京中闺阁中人缘才这般好。但认识她的人也知道,不管她打扮得如何简朴,那一身内有书香腹自华的气质却是在哪都不会被人小觑,更何况那一笔残荷更是得过帝王夸赞。直至今日,林家姑娘才觉得温宥娘身上哪只是书香气,书香气里夹杂着的那抹年长者才有的威严才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她也知道温宥娘与黄家的婚事,以及黄家大房之间的嫡庶之争。她本嫡出,按道理自是要站在黄家大房嫡出的那一房,可偏偏她看中了那庶出的,日积月久的心里却多少有了偏向,觉得只有自己心爱的人才配得上兴国侯的爵位。得知黄家大房嫡出的订了温宥娘,暗地里也庆幸过温宥娘无势可依,将来夺爵也好,另谋前途也好,当是要比温宥娘过得自在。只是在此刻,以往的那些想法却通通开始败退,对温宥娘起了提防与恐惧之心。
对方的打量,温宥娘感觉到了,并没对此当回事儿。先不说兴国侯正当壮年,考虑爵位传承的时间还长着,就说她与兴国侯世子的婚事也还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她未必找不到好的办法解除婚约,而对方嫁给自己未来夫君庶出弟弟的可能性并不高,两人彻底撕破脸面也得看成本。她关起门来可不是为了跟林家姑娘在别人家撕破脸皮来的。
等杯中的茶水变得温热,温宥娘轻抿一口润了润喉咙,将茶杯搁在一边的茶桌上,这才慢吞吞道:“还请林家姐姐身边的丫鬟把黄妹妹身边丫鬟给的纸条儿还回来,不然姐妹们也不好向朱家交代。”
这话说得极软,却是软中带着威胁。温宥娘不得不提醒林家姑娘此事朱家是知道了的,把纸条儿交出来是最好的法子。要隐瞒着不肯让人相看,朱家为了尚书令府与尚书府还有兴国侯府的和睦,少不得要闹得几家人都清楚。
林家姑娘自是不肯,温宥娘也不急,只看着搭在膝上的手,等着对方最后考虑的结果。黄家矜娘完全不知当如何处置,只能在旁边紧盯着温宥娘,盼着温宥娘将此事处理个利落。
倒是宛娘耐不住气性,开了口道:“林家姐姐莫不是要等着朱家把几家大人请到朱府来说个清楚?”与男人私相授受的是姓林的,传纸条的是黄家的丫头,跟温家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最多回去禁足半月,宛娘说话是底气十足。
宛娘这一问,倒让林家姑娘脑子清明了下来,到底是怕被家中知晓,只咬着嘴问:“温家妹妹的意思,我拿出来了,朱家就不予我家说去?”
是个聪明人,知道为了自己名声与人谈条件。温宥娘这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勾起嘴角温言,“莫不是林家姐姐想闹得满城皆知好趁了愿?”
见姓林的变了脸色,温宥娘转而道:“今日是朱三姐姐的及笄礼,朱家自是想顺顺利利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怎么处置,还得看林家姐姐怎么选了。如今黄家妹妹在这,大家把话说开了来,自然就只是黄家与朱家的事情。说不开,便是林黄朱三家的事情。我与二妹妹横竖不过是路过的,不管事大事小都当与我们两姐妹无碍的。”
只要能摆脱麻烦,要纸条里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脑子没问题的都肯把东西交给黄家矜娘,且当没这回事儿过,至于黄家内部的事情自然也由得黄家内部自己解决。林家姑娘不只脑子没问题,相反还聪明得很。在考量到如今不能善了之后倒是打起了其他的主意,觉得黄统领独爱庶子,要这事儿真在黄家闹出来了,为了儿子黄统领未必不会给自己儿子提亲。想通了这一点,袖里的纸条就拿得痛快了。
温宥娘见对方终于拿了纸条,拍了拍黄家矜娘的手,示意她上前去拿,总不能让还是外人的她接手。
可惜黄家矜娘到底是差几分火候,本拿在手里只消回去跟身边的丫鬟一对,便可交给自家母亲处理,却是自顾自地打开了看,看完就算了居然还递给温宥娘。
温宥娘神情变了变,连着林家姑娘跟宛娘嘴角都抽了抽,心里虽觉这姑娘到底是个小孩子家,又似乎觉得温宥娘迟早要嫁到黄家去,现下看一看也不当什么,总比不懂事的黄家姑娘靠谱。
温宥娘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总得知道纸条里写的什么才好决定给不给朱家的看,横竖朱家要处理四房,有没有这一张纸条并无妨碍。打开一看,没头没尾,除了字迹没别的把柄可捏。除了黄家自己去查,怕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既然没头没尾,自然可以将林家姑娘择出,温宥娘将纸条叠好,重新交还给黄家矜娘,道:“黄家妹妹仔细收着,等回去让你母亲查一查便是了。朱家那边,姐姐自会说清楚,这与林家姐姐无关。”
林家姑娘见温宥娘这般说,也满意了,暗道外面传温宥娘公正厚道果真如此,心下也有了些许好感,“那姐姐就在此谢谢妹妹。今日若不是妹妹出手,怕姐姐连活路都没了。”到这会儿心中倒开始害怕真被人算计了无路可走,对温宥娘自是感激不已,也暗示这事儿是温宥娘插过了手的,要真闹大了,必然也要算温宥娘一笔。
温宥娘只是一笑,“当不得谢。”
林家姑娘自不会跟温宥娘继续扯下去,今日在朱家差点出事,也不可能跟朱三姑娘道别,见事情处理完毕,便起身道:“这会儿日头也不早了,姐姐便先行一步。几位妹妹可要玩得尽兴。”
温宥娘跟着起身与林家姑娘一道走向大门,等一人一边开了门,温宥娘后退一步让林家姑娘先行之后才跟外面赶上前的朱家奶娘道:“林家姐姐身体不适要先行离开,劳烦嬷嬷领着朱家姑娘往侧门里去可行?”
朱家奶娘满口应是,神情也松快了两分,带着林家姑娘与所带的两个丫鬟往院子外去。
待朱三姑娘及笄礼毕,朱三姑娘的母亲一起随朱三姑娘回到朱三姑娘的闺房,听温宥娘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这才拉着温宥娘的手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你,要不然三姐儿的及笄礼怕是就成了一场笑话!”朱三娘母亲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而出,足以看出对此事的痛恨。
温宥娘谦逊道:“那也是三姐姐家家规甚重才没造成大过,我们几姐妹做的这点事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黄家妹妹今日怕是吓到了,也只望黄家妹妹回去时伯母派个人跟着,把此事说清楚,免得黄家妹妹难做。”
朱三娘的母亲与黄家矜娘的母亲有亲,即便温宥娘不这么请求也会亲自上门把事情说清楚,见温宥娘这般知礼懂事,也为自己远房表妹选了这么一个儿媳妇高兴,便笑道:“这还用你一个姑娘家来说?你就放心着吧,伯母不会让你黄家妹妹吃亏了去。”
此事既了,温宥娘也不好多呆,随即告别朱三娘,带着宛娘回到温府。因着两人阻止了一件丑事,朱三娘的母亲给两人回了重礼。一人一件足金的嵌红玉手链,虽不至价值千金,但造价至少也在七八百两银子左右。
温宥娘见宛娘一脸兴奋,也不得不提醒道:“今日之事万万不能传出去,二妹妹可把嘴给闭紧了,连二婶都不能说的。还有锦绣,也得敲打一番,不可入第三人之耳。不然二叔的官位,你自己掂量着办!”
宛娘连连点头,悄声道:“妹妹知道。锦绣是自己人,万不会胡说八道把事情传到云姨娘那边去的。”
温宥娘见不得宛娘一副我很聪明的模样,训斥道:“知道就好。不只二婶,你自己身边的人,不拘老小,只要是院子里的,这回都要梳理一番。免得到了定亲之后再来梳理,补上来的人未必用得顺手。”
☆、第016章宛娘肃内院
温宥娘不知自己的话宛娘是否有真听进耳朵里,也并没有宛娘能说服二婶先收拾干净自己房的事少来跟她说酸话的把握。直至第二天早上去祖母房里请安时,才知道昨晚上二房大约发生不得了的事了。
温老夫人见温宥娘来了,也只是点点头,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小榻上了才道:“昨日你在朱家可是跟尚书令府中的小姐发生了冲突?”
温宥娘暗道看这样子云姨娘又给二叔上了眼药,这顺带也捎上她了,便道:“祖母,这话从何说起?您老人家何时见过孙女儿跟人不分场合的闹过了?”
温老夫人自是不信,自己养的孙女儿自己知道,何况就算温宥娘真的不懂规矩因是她养大的她也不会承认,也就点点头,“我就这般说,我养大的孙女儿,怎会这般不懂事。怕是你二叔又被那些下作秧子蒙骗了。”
有状不告是王八蛋,温宥娘从祖母嘴里得知是云姨娘在捣鬼,自然不会对她客气,“云姨娘怕是记恨昨日孙女儿没带三妹妹去朱家才多的舌头吧?”
见没这回事,温老夫人自然高兴,也就有了心思细问,“这从何说起?”
温宥娘便把昨日早时遇见筠娘的事情说了,“怕也是从二婶院子里知道的孙女带着二妹妹去朱家的事情,大清早的就穿得红红绿绿的往正道上站着,这哪像是去参加人家的及笄礼,要遇着个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她才是朱家三姑娘。祖母您说,这个样子我哪敢带着她去?这不是去得罪人么?再说她之前也不曾给孙女儿打过招呼,朱三姐姐只给我一个人帖子,带着二妹妹去还担心朱三姐姐介意,要再带一个庶出的去,这成什么了?就朱三姐姐舅家舅母也没带庶出姑娘去,咱们能越过人家舅母家?”
此时氏族尚在,嫡庶之别,犹如天地之差。要家中独女,且养在嫡母名下尚好,那种养在姨娘名下的,哪能跟嫡出的一样处处交际。便是遇着新晋不懂事的新贵妻室不懂规矩带出去应酬了,怕也要得罪一片子人。
有些场合不分嫡庶只看家世,有些场合却是只看嫡庶不看家世。云姨娘偏偏做了妾还想着自己女儿跟嫡出的一般出去应酬,又哪来的底气?还当温府是她云家商户,嫡庶不分,因不能纳妾,睡完丫头生了孩子就说是嫡母的,各处往来毫无顾忌。也是二房温二爷宠得太过了。
温家老爷并没有妾室,因此温老夫人并不待见姨娘这种生物,这些年对云姨娘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过是云家每年给小儿子的钱财并不少,但这并不代表云姨娘可以踩在二房夫人头上去践踏嫡出的姑娘。
温宥娘的这状一告,老夫人就觉得云姨娘该收拾了。不只胆大包天的打听主母院里的事情,更敢在男主子耳边吹风上眼药到大房里来了,要再不管教下去迟早得爬在她头上了来。
当然,老夫人也并非糊涂之人,也知道云姨娘这般嚣张皆因为自己小儿子的宠爱,要背地里敲打她一番,还不知道那个贱婢私下里会在小儿子面前怎么离间自己母子的感情。所以,这敲打还得放在明面上来,且还得让二房的所有人都参与。一是不能让小儿子因一个姨娘就跟自己生了外心;二是让自己小儿媳妇儿知道自己还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日后要更加孝顺;三是让二房知道就算仇氏不待见两个孩子她却是看成眼珠子的,毕竟一个每年给她银子,一个每年掏她的银子。
故温家二爷一散班回家就被母亲叫到了上房,且带着一妻一妾。儿子是亲生的,儿媳是八人大轿从正门迎进来的,自然都有坐。剩下扶风弱柳且一脸精明像的云姨娘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向温二爷。
好在温二爷虽宠爱云姨娘,但对老夫人还是一片孝心,在老夫人的上房里绝不敢做出半点不规矩的事情来。要知道惹火了老夫人,每年的体贴银钱没了,也够温二爷心疼一番的。云家每年给的银子再多,也多不过老夫人暗自补贴的去。所以看见受苦受难的云姨娘,心里一阵心疼也得假装没看见。
老夫人也没客气,只看了云姨娘一眼就有些厌弃,只对着自己儿子道:“昨夜你在二房闹了大半天,又来娘的屋子里说大姐儿对妹妹不够仁爱,又在朱家惹是生非。可是这贱婢给你嚼的舌根!”
温二爷还没来的及回应,下面跪着的云姨娘便哭着叫道:“老夫人圣明,卑妾不敢。”
竟敢在主子们说话时插嘴,老夫人更厌烦了,回头喝道:“闭嘴!”
温二爷见老夫人是真生气了,赶紧瞪了一眼云姨娘,也不敢坐着了,立着身子弯腰道:“是儿子的不是,求母亲宽宥。”间接承认了是听了云姨娘的蛊惑。
老夫人冷笑,“你自是有错!要不是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嫡庶不分,这贱婢也爬不到主子的头上去。”
云姨娘一听这话便知道坏了,怕是老夫人要收拾自己,赶紧再插嘴道:“老夫人。卑妾冤枉,卑妾不敢!”
老夫人不爱听云姨娘喊冤,直接一招手,让外面的嬷嬷进门堵了云姨娘的嘴。要说真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温二爷也是不敢的。且不说岳家还有势,就说宁氏也不个软弱可欺的性子,对云姨娘多有放纵,也不过是看在银子与温二爷的面上。
宁氏自是跟着跪在一边,老夫人少有对二房发火的时候,这回对着云姨娘发作,于公于私她都不会替云姨娘说话,但跪着摆着一个姿态总是不错的。
不得不说宁氏对老夫人的了解到了一定程度,老夫人见宁氏跪下,对宁氏那点不满也就消了,且让小儿子跟着跪下,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番,“老身活了几十年,倒是不知何时姨娘也可以越过女主子支使府中姑娘、少爷做事儿了!也不知何时姨娘可以做姑娘们的主,没帖子不打招呼便要庶出姑娘贴着嫡姐们出门子的!没出得门子还要在男主子面前说姑娘们的不是,败坏姑娘们的名声!老二,你倒给娘说说,哪家哪户有这规矩?”
温二爷跪在地上低着头没回话,在心里骂云姨娘明知道大房大姐儿是个难缠的,竟编排起她来让自己挨骂,之前的心疼这会儿半点不存,只恨不得把云姨娘一把掐死了了事。
云姨娘倒想辩驳,可嘴里被塞着嬷嬷们酸臭的手绢,也不敢吐出来让老夫人更生气,赏自己一顿板子,见着温二爷低着头的模样,深知这回自己是逃不过的,心中也后悔为了一时之气去招惹了温宥娘,这会儿也只能无声哭泣起来。
老夫人见温二爷不说话,恨声道:“身为妾室,却胆大妄为探听夫人院子的事情,以下犯上!光这一条打她四十板子都不为过。且不说怂恿主子不成规矩,编排主子不是,犯七条之口舌,撵出府都行!”
云姨娘一向嚣张惯了,哪还记得自己的生死是捏在别人手上的,老夫人的一番话顿时让她没了气,只得砰砰砰的磕头求老夫人饶恕,那眼泪也流得更加真心实意起来。
老夫人却嫌骂得不够,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怪大姐儿不带三姐儿去!一个庶出,穿得比嫡出还鲜亮就算了,死皮赖脸的跟了去,老二你一个宠妾灭妻,以庶压嫡是逃不脱的。别忘了那是吏部尚书府!更别说那是朱家嫡出三姐儿的及笄礼,穿得那般鲜艳,是让大姐儿带去踩朱家的颜面吗?”
温二爷对内院素来不关心,大多是谁的话好听便听谁的,这会儿从老夫人嘴里得知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把云姨娘给恨死了,也庆幸三姐儿没跟着去,不然最倒霉的可是他,连忙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子错了。”
老夫人还是知道给宁氏脸面的,缓声道:“你也别怪你媳妇儿不管事。那贱婢为你生了一儿一女,就为了你那庶出儿子,她也得给那贱婢两分颜面。要怪也就怪那贱婢得了两分颜色就要开染坊,心大得想做主做到大房里来了!”
老夫人一番痛斥,换来二房整个大清洗,宁氏与宛娘的院子,至少撵了五六个老小出来,有的被打板子扣银子,有的直接被发卖了出去,至于被只罚罚银子敲打的有多少外人并不知晓。
也就宛娘在晚间的时候跑到温宥娘这才说私密话,才知这是她的手段,故意让人把话传了出去,好看屋子里到底有没有云姨娘的人。这下子清理清楚了,特特来温宥娘这邀功,显示自己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