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之宴_分卷阅读_34

舍念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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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理不清思路,孔泽瞿坐下,好半晌之后又起身,他坐不住,一点都坐不住。起身进了卧室,卧室里那孩子的衣服和更小的孩子的衣服还散在地上,那孩子是个齐整的孩子,怎么地上现今这里那里的丢着东西。

    孔泽瞿本能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然后拿着一点点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料发怔。

    也不知多场时间之后,楼下终于有人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回来了,孔泽瞿已经收拾好所有的心情,转身下楼,只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止步,他听见了那孩子的声音。

    玉玦还穿着学士服,手里抱着自己儿子进屋,后面跟着闻思修还有她父母。

    玉玦父母来了,一个是来参加玉玦的毕业典礼,还有一个领玉玦回家去,许家现在的状况已经是不能收拾的地步了。

    孔家完全从许家撤出来了,许家再没有任何参与大国事情的权利,同时带走的还有大部分的资产。用了两年的时间,孔泽瞿将许家彻底整完了然后又弄了个傀儡,许从易说,他说的是孔泽瞿将许家整完的,不是孔家。

    玉玦敏感的听到这三个字,然后别过头没看她父亲,她父亲用仇人的语气说这话,她心里别扭。

    这是中间在路上的时候许从易跟玉玦说了那么一两句,然后就没说家里的事情了,比起那些,玉玦手里抱着的孩子才更是现在需要说的。

    “这是我的孩子。”玉玦说,垂眼谁都没看,只抱着孩子。

    “孔泽瞿简直是个畜生。”许从易尽管在路上平复了一路,可这个时候开口依然是这话。

    且不说孔许两家的事情,所有都撇开,玉玦才二十岁的时候就生了孩子,还独自一人将孩子连怀孕带生养,这是个男人干出的事情?这是个人干出的事情?哪家的父母不生气?

    “爸,你别这么说他。”玉玦皱眉,小声说了一句,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的大人们。

    “先去那边自己玩儿去。”玉玦对小孩儿说,小小的一点孩子就自己摇晃着走开了。

    “无论如何先去收拾东西,回家再说。”

    玉玦没动,她看着她爸这会情绪很是不受控制,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就开口“跟我说说家里的事情吧。”

    说起家里的事情,许从易一顿,然后从头开始说。

    孔泽瞿安静站在楼梯间,侧耳听着客厅里的谈话,突然垂眼,楼梯最下面一个小东西拄着台阶往上爬,他垂眼的时候,那小东西抬头,眼睛乌溜溜的看他。60

    ☆、第61章两年

    孔泽瞿一动不动,就那么垂着眼睛,目光和那小东西撞在一起,他的表情僵硬又漠然,就那么一动没动的看着一点点小人儿。

    这个世界于小人儿来说全都是陌生的,每天每天看见的东西都是新奇的,可是家里的东西是熟悉的,现在熟悉的家里多出了好些陌生的东西。小家伙的两只眼睛多黑亮呀,藏了这世间所有的知道与不知道,就那么也仰着脑袋瓜儿看那陌生的庞然大物,然后看了好半天就低头又拄着台阶往上爬了,期期吭吭那么自己往上爬。拄着台阶的小手胖乎乎的,小短腿儿也是胖乎乎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手脚并用,一点不着急,一点不哭闹,仿佛是个经了大世的老人,就那么一点点的挪动着,慢慢儿爬的台阶多了,中间险些翻过去从楼梯上摔将下去,然看着的人依旧是没动的。

    “咦……呀……呀……”玉玦听着父亲说话,耳朵里飘进儿子的声音,循声望过去,不见孩子影儿,猜着大约在楼梯间玩的很好,于是也就没动,不知她看不见的地方是个什么光景。

    孔泽瞿脸上依旧还有僵硬和漠然,他终于动了,却是无声的往旁边退了一小步,看着脚下的小手,没敢沾上那小东西一点点。

    小人对于周槽的什么是浑不在意的,撅着小屁股终于绕过那庞然大物爬过了所有台阶,然后上去二楼。孔泽瞿依旧在原地站着,他也依旧是侧耳听着客厅里面的声音,可是旁边有响声了,又有响声了,还有响声儿了。

    孔泽瞿侧头,什么都看不见,拐角挡住了他的视线,那小东西不知在干什么,可是空气里满是奶味。

    我于你是陌生的庞然大物,你于我更是陌生的庞然大物,比先前还要大,还要陌生,孔泽瞿舔舔下唇,移开视线,听见客厅里那孩子的语调扬高了几分。

    “这不是你期望的么,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怨旁人。”玉玦情绪有些上来了,简直有些不能理解。

    当初不是说要脱离孔家的么,许家往后的人最大的责任就是不再听命于别人,可是现在终于不用听命于别人受人摆布了,你却又怨人家不再操纵摆布你,还要这样的义愤填膺,还要这样别人欠我良多我要与你往后不共戴天,玉玦听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说了那样的话,也终于清楚了这两年来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孔许两家,许家的存在就是为了孔家便利的,这是建族的初衷,上百年下来了,人心终究是大变,这个世界也再不同于往日的世界,南洋大族许家在叵测的政治风云里觉得再不能成日里战战兢兢参与到那些个看不见的流血事件里,于是一方还是听命于上面一方给自己做了些打算。

    做的这些个打算里其中一项就是寻求了另一个更大的利益集团的政治保护,我首先要脱离孔家的完全控制,至于和另一个利益集团,我只和你谈条件,完全受控于你却是不能够的。这原本是极小心的,极秘密的,虽然不奢望能不被上面知道,可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触及底线的实事,毕竟一旦真的触怒了上面动用国家力量,上百个许家都是不够看的。许家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渐渐发现从上面来的信儿开始少起来,时间一长甚至几个月都没有和上面有过联系。

    许从易开始不安,然后发现所有暗中的政策倾斜都没有了,甚至许家在南洋一带的正常交涉都受到了限制,当不安开始扩大的极点的时候,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孔家收回了大部分资金和产业,当然不是以国家的名义,而是以孔家的名义,发现的时候也才是半年前。

    许从易开始了长达半年的奔波,从抗拒到谈判到祈求,甚至还去找了多年不管事的老先生,还搬出了夫人,可是事情一旦发生,所有的可以挽回都成了不可挽回。大先生说这事儿连他都帮不了他,这样干的人是老四,以孔家老四的身份做的,他说不动孔家老四。当时机需要的时候孔家有权利让一个大族不存在,这是孔家的权利,孔泽瞿姓孔,而大先生大半时间已经姓国了。

    孔家老四做的干脆决绝,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从今往后南洋许家正式不再听命于孔家,你们上天入地全凭自己的本事。

    至于大先生曾经问过孔家老四为什么还让许家存在,并且给留了相当部分的东西,甚至还给了可以用于利益交换的东西,这一丁点都不是孔家老四的风格,容不得背叛容不得反抗是孔家老四骨子里生出来的,南洋许家该是悄无声息的消失才好。问了之后孔泽瞿低头没说话,大先生等了半天仍旧没等到什么言语,于是就什么都没有说了。许家是老祖宗建的,根根蔓蔓纠结百年,早已经和孔家长在一起,如果真的要将许家从孔家拆出去,对于孔家是刮骨割肉一样难,这样难的事情老四干出来了,还这样悄无声息的,等他发现的时候都已经覆水难收,大先生终究叹息,孔家的老寒儿子有那许多年没有这样给他自己干过什么了,他到底再不忍心说旁的,况且对于孔家,他亲自建了个替代许家的,如此他更是哑然。

    大约他养大的那孩子是极得他喜爱的,他为了那孩子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孔许两家不能结亲,虽然许家也有些不听话,然他那么难的建了替代许家的然后终于让两家没有关系了,大约他看在那孩子的份儿上还留下了许家,大约他也是怕那孩子怨他怪他的,他终于可以领了那孩子回家去,从今往后他再不是他唯一愿意说话的人了,大先生甚至有些失落。

    于是孔泽瞿所有的禁令都解除了,解除的当天晚上,他去了机场。

    这许多旁人是不知道的,许家当然也是不知道。许从易只知道许家再不能得孔家荫庇干什么事儿了,那利益集团也开始不怎么愿意搭理许家了,虽然外人暂时不能得知孔许两家的事情,可是许家已经开始束手束脚了,往日里的悠游已经没有,然后所有的不适应都开始了,庞大土地上的资源你再用不上,所有的一切开始不对劲,有大国政府撑腰时候的理所应当都没有了,许多人开始不适应,头一个不适应的就是现在许家族长许从易。

    所有的一切许从易全部说给玉玦听了,因为他的不适应,他从头到尾情绪起伏都很大,他从一出生开始到现在,没有经历过没有孔家的日子,他以为脱离孔家是会很好,可是一丁点都不好,简直是寸步难行,他还没有做好那许多脱离的准备,毫无预兆的就被收回了所有的东西。

    其实大约也是不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只是落差过于大,许从易很难平复自己,因而他的语调也不同于他平日里说话的那样。

    因为对着自己女儿,许从易将这些时日来的情绪都带了出来,不肯示人的东西都泄了出来,他以为玉玦虽然不会和他有相同的情绪,但是至少不会反抗他,可是看看她刚才说了什么。

    “说什么混账话!许家为孔家牛马上百年,到如今什么都没落下,我还要跪着去感谢他吗?”玉玦那么说了,许从易终究大火。

    听父亲字句里依旧是用的他,玉玦本想忍住的,只是还是低低说了“我没参与到事情中去,也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但是,但是,许家的那许多荣耀不都是因为人家给了我们才有的么。”

    “你看见了这些个,你看见我们得的只是我们应当的那份?”

    客厅里还有闻思修在,还有玉玦母亲在,可是这会儿父女两个竟是当场这样起来,旁的两人都拦不住。

    玉玦抿着嘴低头就没再说了,因为她父亲到底是头发里生了许多的白,可是所有的事情在她看来就是如她所说的那样。人家给了,你拿了,有天人家不给了,你就不依了,况且是你不对在先,撇开旁的,说到根儿上,许家就是孔家养的家仆,家仆做的好了,人家也给你对应的东西,你生了背主子的心,依照主子的性格,没有乱棍打死已经万幸。

    玉玦全然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所有,如果她哪怕参与到家族里面的事情一丁点,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当然事实她没有参与,所以她是这样认为的。她父亲经了所有的事,那样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在他的角度上那样说也没有不对。

    可是这会玉玦就是个说他父亲不对的姿势,没很考虑其他,也没很考虑那庞大的族人,只是因为她父亲那样说了,字句间还全是说孔泽瞿的,于是她就凭着第一反应那样说话。

    她虽是么有再说什么,然姿势是那样个,只将许从易气了好歹。

    “许家往后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玉玦闷着没有说话。

    “原本想着眼下情况你去找找孔泽瞿,说不定还有转机,现在有了孩子就更能说上话了。”

    玉玦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她爸,“不可能,我们就算穷死我也不会去跟他说这种事情。”

    也不知什么时候,楼梯里那小人儿就攀着拐角看着站着的人了,看了老半天,人家一点都没动弹。

    小人儿于是也没动弹,只是挨近了那站着的人。

    孔泽瞿听到客厅里那孩子激烈的说哪怕她死了她也不会找他的时候就没再听了,回身一把撑着小东西腋下将孩子抱起来。

    玉玦正说话,忽然听见孩子大哭的声音,连忙起身跑过去,然后恍惚,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所有声音消失殆尽。

    可是下一瞬她用了全身力气奔过去躲过自己孩子,然后转身,什么都不顾白着脸抱孩子往出跑,开门,出门,然后跑。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是必须的~~~下章有点啥吧@纯黑小白兔好久不见~抱住~~~

    ☆、第62章男女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玉玦脑里旁的已经没有,就只剩下这样念头,鞋都没穿就跑出来了,那会顾不上穿鞋,这会也顾不上脚疼,只是闷头跑,毕生最大的恐慌仿佛就是方才,就是现在了。

    孔泽瞿刚抱起那孩子,那小东西就像被摁了开关一样的哭上了,从上楼梯到最后攀着拐角看他的那么长时间里,那小东西仿佛没有哭闹这个情绪一样很安静的在他的小世界里,可是等他抱起来的时候瞬间就炸开了,他手足无措,他只僵硬的维持了那么个抱孩子的动作,压根不知道怎么让那小东西不哭,甚至下意识的想要呵斥,然后,然后那孩子就跑来了。

    那么一瞬间孔泽瞿有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本来带了滔天的怒火的,她背着他生了个小东西不是么,整整两年他丁点都不知道竟然,他怎么能不生气,只等着看见那孩子的时候要收拾的,要教训的,或许还要大发雷霆打板子的,总之不能很平静下来。然而,然而,她那么对着她父亲张牙舞爪的说话试图维护他,尽管他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在许家这件事情上他自认他已成为圣人,况且,况且什么?况且他已经两年没有看见过她了,两年时间比想象的还要长些,孔泽瞿心道,然后刚知道有孩子的震惊和因为被欺骗而起的火消下去大半,然还是带了火气的,总之是很没能平静的。

    他还因为小东西的哭闹慌乱的时候,那孩子冷不丁就出现了,还穿着学士服,跟不是真人一样的那么出现了,出现的时候如果没有孩子,孔泽瞿觉得他必然要说不出话的,那孩子已经完全长大了,像个大姑娘一样,明媚,明亮,明妍,一瞬间残存的那些个怒火已经忘记了,刹那间出现的欣喜他自己都没能控制,可是那孩子扑上来从自己怀里将那小家伙抢走是怎么回事?除了用抢、夺这一类的字眼孔泽瞿想不出其他什么字能说明那孩子一瞬间的动作,她还那样仓皇,脸瞬间白掉抢了孩子就转身,仿他是夺命的仇人。

    一瞬间所有情绪都上来了,什么跟她父亲维护他,什么几年没见之类的,这些个都没了,长久没见,见了之后第一面竟然是这样的,甚至他还将小孩子的哭闹都算在了她身上,迫不及待的逃离,一句话都没有,这就是她两年没见他之后的第一反应?

    不悦至极,因为这个这人身上都带了戾气,脸是完全冷掉了,眼睛都沉下去,他那么从楼梯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客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思修因为一连串的冲击大脑已经很不能连贯思考,尤其不知道为什么孔泽瞿从家里冒出来,只本能站起来也准备往出走,可方又听见玉玦父亲说的话,犹豫一番终究留下。

    客厅的门还开着,孔泽瞿看一眼,然后看客厅里的其余人,缓慢说了句“小哥,好久不见。”

    许从易也是很久没看见孔泽瞿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见上孔泽瞿一面,可是怎么都见不上,如今竟然在这里见着了,他出现的过于突然,鬼魅一样。

    孔泽瞿那么说了一句,许从易没有立刻回话,顿了顿才说“是挺久没见。”

    两个人像是平常那样打过招呼,就在许从易以为孔泽瞿多少要给他些交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竟然就那么往出走。

    “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许从易强压着自己情绪这么说了一句,看孔泽瞿背影情绪复杂。他原本是满腔的冤枉和愤懑的,我为你孔家做了这许多,你竟然就这么突然的毁了我家族所有,原本以为看见孔泽瞿该是仇恨极了的,可这时候却连那仇恨都发不出来,大约是那人过于云淡风轻的打招呼了。

    “有的,请好自为之。”孔泽瞿背身说,方才在楼梯间他自然是听见了所有,他向来很不能说些体贴的话,对于照拂别人情绪也天然的没有这方面才能,只对于什么触犯了自己很是敏感,且一定要讨回来,于是就这么一句。

    他这么一句,许从易先前压着的东西终于出来了,站起来是个和孔泽瞿拼命的架势,他到底是比孔泽瞿长十多岁,从小也是长在孔泽瞿父亲身边,也到底一生风光荣耀,被这样对待哪里能忍得住,格开闻思修和妻子的手就要扑上去。

    身后的动静儿孔泽瞿自然是听见了,只他已经是半眯着眼睛搜寻外面往出走,院子外面很看不出玉玦的身影,大约那孩子已经逃得远远的了,看方才她那样子,真是一丁点都不愿意见他,哦,对了,那孩子还说了死都不会来找他。

    真是长大了,志气也长了许多,孔泽瞿越是这么想,越是恼火,最后险些沸腾起来,身后什么事一概没功夫管了,先前说了,他自认对于许家是仁至义尽,要不是念着那地方到底生下了玉玦,南洋许家当然是没有了。

    然临出去的时候大腿擦过那放小孩儿的小推车,孔泽瞿步子一缓终还是说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脾气,现在你们还顶着南洋望族的名头。”说罢就往出走了。

    许从易喘着大气被架住了,孔泽瞿最后一句尤其让他没再动弹,正因为他知道孔泽瞿的脾气,没彻底让许家消失他以为事情还有转弯的余地,现在看他神情,没让许家彻底消失也大约是因为玉玦。

    他认识的孔泽瞿决计不会因为谁而留下一丁点情面,该是要庆幸他为了玉玦而没让许家消失么?当然许从易更决计不会相信许家消失最根本的源头是孔泽瞿因为玉玦的,他以为孔泽瞿是因为发现了他做出的那些事,虽然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可那人是个只要有背叛的想法都不能忍的人,他以为是这样的,到现在你若是跟他说许家消失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孔许两家不能结亲,他一丁点都不会相信。他只是以为孔泽瞿容不得背叛,然后顺便还要抢走玉玦。

    再怎么要拼命也终究改变不了什么了,孔泽瞿的意思是他已经违他一概原则手下留情了,于是许从易终是没了其他动作,只看着孔泽瞿从门里出去,是个找人的样子。

    晚春时节,已经是近中午时候,阳光活泼泼的洒在这里那里,一切被照的很是明亮,孔泽瞿出门之后眯着眼睛四下搜寻,没看见玉玦的身影,往外走了几步,本想着要找人的,只是还是站住了,外面这么大,那孩子有心要逃跑的话,他哪里能找见,于是止步,站在屋檐下看那草坪的长势。

    站着看了好一会,这人蹲下了,是个很平和的样子。只脑里一直映出方才那么短时间里那孩子的模样,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五官更分明了些,长得很好,看着两年里没有他她过的挺好,那小东西也被养的很好。

    孔泽瞿脑里,玉玦自始至终都是个孩子,他总是潜意识里认为玉玦是个孩子,不管玉玦多大年龄,他总是认为于他她当然是个孩子。对于玉玦生出来的小孩儿,孔泽瞿暂时还很不能花费些心神想他什么,血缘什么的他这里总是反应的很慢,他只是觉得那小孩儿陌生,陌生的让人恐惧,又因为那小孩儿的照片过于和自己小时候肖像,孔泽瞿一时之间只是觉得这种事情诡异,恐怖。

    这么心思流转了一番,孔泽瞿压下烦躁继续蹲着,时间在他这里总是过得比旁人慢一些,于是两年时间就像是被拉长了数倍,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好容易来了,那丫头却是要逃出去,真的是要好好收拾了。

    时间对于心思重的人就是很慢,那样的人每一秒都会细细拆出来想出很多,于是孔泽瞿蹲在屋檐下觉得眼下他恐是在经历毕生最漫长的时间了。

    这中间闻思修送走了玉玦父母,家里没有那多的房间,况且眼下这屋里有了孔泽瞿就跟战场一样,玉玦父母送出去当然是最好,玉玦父母走的时候孔泽瞿依旧蹲在屋檐下。他那么穿着正装,里面的衬衣在阳光下发着光,他整个人也是天然发光的模样,就那么个样儿他在屋檐下那么坐着。玉玦父母出门孔泽瞿很是心平气和的让人家走好,没有得到回应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所谓,坐了半天他已经出离愤怒等等情绪了。

    太阳在最当中的时候,孔泽瞿终于抬眼,草坪外面那路上终于有了人影。

    玉玦没有走远,就在屋子后面,抱着孩子坐了很长时间,心乱如麻,心乱如麻。心跳的声音过于大了,连她儿子都听见了,小家伙伸出手儿摸她心跳的地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是个懵懂的样子。

    玉玦彷徨的简直要死掉,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他来了怎么办,往后怎么办,会不会把我的孩子抢走,会不会不要这个孩子,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他来了,他怎么来的,不是来不了么,怎么突然来了,我都断了念想了,现在来要怎么办,他怎么还是没什么变化,是不是瘦了些,怎么会瘦呢,那么个男人怎么会瘦呢,每个月都要送来些血,不是说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么。

    就这么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越来越多,玉玦险些将自己逼疯,最后终是觉得要回去了,孩子到点儿了要吃饭的,总之无论如何孩子是她的,于是她就那么出现了。

    拐过弯儿,那么冷不丁的又看见了他,方才做好的心里措施瞬间倾塌,那人就那么坐着,垂眼看不出情绪,只是低头垂眼的动作一如她往日里看过的那许多回,玉玦一瞬间眼睛发潮,猛地咬住嘴唇才抑住自己,世事当真不可预料,她都断了念想了,可猝不及防他又来了。

    犹犹疑疑往前走,看那人抬眼,玉玦止步,也看那男人,漂亮的,捉摸不透的,多年如一日长相的那男人。然后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往前走,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玉玦站住了,胆怯,害怕。

    孔泽瞿依旧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从路的那一头他一直看着这孩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好些遍,然后终于人到他跟前了。离得距离近了,孔泽瞿能闻到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和记忆中的不很一样了,她看起来很紧张,小心翼翼,充满戒备的往前走,只眼睛里戒备中还带了些热切,因为那点小心翼翼和戒备,孔泽瞿很是不悦,垂眼,看见这孩子光着的脚上满是泥土。

    宽大的学士服垂在脚面上遮了些白嫩,只五根脚趾头格外清晰的亮在外面沾了许多泥土,这会儿脚趾头正不自觉的收缩小猫爪子一样扣着地面,像是察觉他正在打量,那脚趾头收缩的跟厉害,互相开始纠结。

    孔泽瞿抬眼,玉玦咬着嘴唇涨红着脸蛋看着别处,于是孔泽瞿终于起身,本来要伸手接过孩子的,只是玉玦已经先一步要进屋。

    孔泽瞿看趴在玉玦肩上的小东西,那小东西又和初见的一样那么打量他,转身也往屋里走,看那小东西一忽儿别眼装作没看他,一忽儿又忍不住看他,忽然就生出了些乐子来。

    闻思修送玉玦父母离开之后他自己也没回来,这两人纠纠葛葛这么多年,眼下看起来不是个能让别人插手的样子,于是也就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