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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叹口气,“可叹他糊涂不知好歹,不知日后可会后悔。”麦穗一笑,“他后悔与否,三婶娘已经不在意了。”说着话用力捏一下乔安的脸,“平安似乎对三婶娘十分在意?”乔安笑道,“你吃醋了?”麦穗点点头,“有一些,三婶娘有事,容十谁也不找,单单找你。”乔安回捏了过去,麦穗啊一声叫,乔安又俯身过来亲一口道,“我们家整日吵闹,不是三个姐姐吵,就是下人们吵,我十分不喜,自从三婶娘来了以后,就太平安宁了,我一直盼着,三婶娘能让乔家改头换面,又盼着三叔父幸福,是以,分外在意。”
麦穗上了床躺下,舒服得眯了双眼,打个哈欠道,“天都快亮了,你不许动手动脚啊,让我好好睡一觉。”乔安说声好已欺身过去,麦穗连声告饶,怎奈越告饶,他越起劲。
上房中乔太太道,“老爷,只怕淑娴是诈死,为的是远离了我们。”乔仁泽叹口气,“看来这淑娴是铁了心,再不想回来了,凤娇啊,过了年再给老三说一门亲吧。”说着过来强行搂了乔太太,“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就不要跟我置气了,雅萍很安分,不会给你添堵,你就放心吧。”
乔太太一笑,苏氏再狐媚,夜里喊的声音再大,只要她不生下儿子,就不会给我添堵,唤一声老爷攥住了乔仁泽的手,就听屋外有小丫头张皇喊道,“老爷,姨娘她,说是腹痛如绞,老爷过去瞧瞧吧。”
乔仁泽扒拉开乔太太的手,疾步进了西厢房,雅萍正窝在床上,看到他进来一声娇呼,“奴家腹痛,老爷过来为奴家捂上一捂。”乔仁泽呵呵一笑,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捏一下她鼻头,“真是顽皮。”雅萍笑道,“奴家这些日子习惯了,老爷不在身旁,又冷又怕,睡不着。”
乔太太在屋中听到西厢的动静,咬牙不已,贱人,跟我使这样的招数,你还嫩了点,心里转过无数个主意,天亮时方婆子进来,就见乔太太躺在榻上,虚弱说道,“方嫂子,我头重脚轻十分难受,请郎中来吧,不用惊动老爷。”
郎中来了后,乔太太恳求道,“还请为我扎针,这都腊月二十四了,阖府上下这么多人都要过年,我就算是拼命也得撑着。”郎中都感动了,“太太说的是,当家主母确实不易。”诊脉说道,“太太肝气郁结脾胃虚寒,这些日子是不是睡得不好?吃饭也不香?”乔太太点点头,郎中笑道,“还就得针灸通络。”
乔仁泽进来的时候,乔太太布巾覆了额头,身体四肢人中太阳穴,扎了许多银针,远远看着死人一般,乔仁泽吓一跳,这眼看要过年了,谁都能病,她可不能病,还等着儿女齐聚一堂拜年呢,到时候端坐着,雅萍再往身后一站,何等得享受。乔仁泽忙过去问道,“凤娇这是怎么了?累病了?”乔太太双目紧闭,“气病的。”
乔仁泽握一下她手,“凤娇啊,你素来聪明,怎么此事上就放不开?雅萍我是要定了,你是拦不住的,生闷气只会伤了自己身子。”乔太太落下泪来,“我这不是在乎老爷吗?心中一在乎,就乱了方寸,成亲前做了对不住老爷的事,一辈子对老爷心中有愧,这些年为着这个家殚精竭虑,老爷,我……老爷竟然会疑心湘金不是你的孩子,老爷,我委屈啊。”
乔仁泽见她服软,也有些感慨,“凤娇啊,我说的是气话,湘金当然是我的女儿,眉眼都象我。”乔太太哽咽着,“我想女儿们了,湘金离得远,湘灵又有身孕,唤人去接湘银来,就说我病了,让她过来瞧瞧。”
乔仁泽当日因麦穗赶走湘银,这些日子没见也是心中有愧,忙命人去请。乔湘银昂首阔步进来,正想着找麦穗的麻烦,一眼瞧见廊下一位女子,正和乔仁泽并肩而立,含笑说着什么,皱眉问道,“谁啊这是?”方婆子在身后道,“是老爷新纳的妾室,苏氏。”乔湘银立了双眉,“什么?爹爹纳了妾室?瞧着还没我年纪大?那我娘心里岂不得委屈死?”
屋中乔太太听到小丫头禀报,吩咐道,“请老爷进来,就说关于三老爷之事,我有话要说,让二姑奶奶先等等。”刚刚下人来回禀,三老爷昨夜回屋哭了半宵,早起又在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乔仁泽虽恨他不争气,心里到底也记挂,正想听听乔太太的主意,听小丫头一说,心中十分熨帖,到底是老妻,知道我为何忧心,拍拍雅萍的肩,进去与乔太太说话。
乔湘银看到她爹对苏氏那样亲昵,十分恼怒,疾步冲了过去,揪住苏氏的头发照脸就打,苏氏族猝不及防被她摁倒在地,捂了脸叫道,“你是谁?为何要打我?”乔湘银咬牙道,“打的就是你,让你再一脸狐媚样,勾引我爹。”苏氏只顾护着自己的脸,被乔湘银扯着头发好一通踢打,受不住疼,顾不得在老爷心中娇滴滴的形象,嘶声大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老爷,快救我,救救我。”
乔仁泽听到动静冲出来扯开湘银,苏氏十分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扑在乔仁泽怀中,“老爷,老爷要为我做主。”乔仁泽忙着安慰,乔湘银已经进了屋中,正在安慰乔太太,乔太太忍了这些日子,瞧见女儿哭得好不委屈伤心,乔仁泽怒气冲冲进来,乔湘银道,“怎样?打了爹的心肝宝贝,爹心疼了?爹,这年纪都能做你女儿了,你还搂着恩恩爱爱,还要不要脸?”
乔仁泽气得脸色发青,乔湘银道,“先是护着那个麦穗,如今又是这个贱人,这样的爹,我也不想要了。”乔仁泽冲过来扬起手去,乔湘银身子一挺,“你打,你这一巴掌下去,再没我这个女儿。”乔仁泽手臂僵在半空,他一直疑心湘金不是亲生,在他眼里,湘银才是嫡长女,从小十分疼爱,听她说得绝情,就有些犹豫。
这时苏氏在身后哀叫一声老爷,乔仁泽手又挥了起来,就听门外有人说道,“闹腾什么呢这是?”乔安走了进来,看一眼苏氏,“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回屋去。”苏氏低头走了,又看一眼湘银,“二姐姐先回家去吧。”乔湘银嘴上硬,也怕乔仁泽几巴掌挥下来,贴着墙绕过乔仁泽出了屋门。
乔安看一眼乔仁泽又看一眼乔太太,“你们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爹不是常说,家和万事兴?这苏氏,送到城外院子里去,娘,只凭闹脾气能成事吗?”乔仁泽不说话,自从他求着儿子纳了雅萍,老子就不是老子了,乔太太说道,“老爷既喜欢,留着就是,我是累病了,跟她无关,今日是你二姐姐造次,她的脾气你也知道。”
心想,苏氏若单住一个院子,岂不是便宜了她?她在我眼皮底下,我才好收拾,乔仁泽心中感动,老妻总算体谅我了,再看乔太太,脸色倦怠苍白,有心哄她,在屋中陪了一日,夜里又生龙活虎一回,第二日,乔太太容光焕发,早饭时合家围坐,乔太太指指下首,“雅萍也坐吧。”
苏氏推脱着坐了下来,乔仁泽抚须哈哈大笑,“如此甚好,甚好。”乔安埋头吃饭,苏雅萍闻一闻面前的汤,再瞧一眼麦穗面前,唇角挂了一丝冷笑,我倒无所谓,只是这乔家大奶奶,也不让生孩子吗?
☆、第36章大拜年
乔仁泽这些日子因新鲜快要榨干身子,夜里力不从心,少不得躲着苏氏,住回上房陪伴老妻,乔太太压下愤怒妒恨,只拿好听的哄着,白日里看着仆从们操持,乔安时不时过来坐阵,乔府风平浪静过了年,初二这日,三位姑奶奶三位姑爷,一群外孙子女都来拜年。
麦穗初次见到乔家三位姑爷,大姑爷和乔仁泽差不多年纪,怀中抱着一个孩童,麦穗以为是他和湘金的小儿子,结果孩子一张口,叫声祖父,再叫乔湘金一声祖母,麦穗正觉滑稽,贾地主冲着麦穗对孩子道,“快叫舅外祖母。”麦穗愣了愣,忙笑着递一个红包过去。
三姑爷长得一表人才,颇有官人风度,只是一眼瞧见麦穗,直勾勾看了过来,让麦穗恨不能抠出他两个眼珠子,恶狠狠瞪他两眼,他玩味一笑,小辣椒更有味道,这时苏雅萍进来了,又愣愣看了过去,心中大赞柔媚,又柔又媚,若是这两个一左一右抱在怀中,该是何等销魂,想着骨头就酥了,口水都快流了下来,以前不爱来岳丈家,今日一来,还真有些不想走。
二姑爷身形清瘦脸色苍白,手中拄根拐杖,一条腿有些残缺,麦穗瞧见他进来的时候,心中对乔湘灵倒生了些同情,怪不得整日跟吃了呛药似的,原来是过得不如意,乔湘银进来瞧见她就一声冷笑,转眸瞧着苏雅萍,对湘金湘灵说道,“这位,就是爹新纳的妾,苏氏。”
苏雅萍身子缩了一下,她耍些心机还行,不擅打架,又怕毁了在男人们心中的形象,她本不想过来,可方婆子请她过来倒茶,不得不来,望一眼厅堂门外,只盼着老爷赶紧出现。乔湘金又一声天哪,捂着胸口道,“这样小的年纪,若是我们家贾爷,还不奇怪,爹一向不沾这些,怎么突然就……”身旁她家贾爷一声咳嗽,乔湘金剩下的话就咽了回去。
乔湘灵扶着腰看着苏雅萍,好半天一声冷笑,“多大了?娘家做什么的?可是清白人家?”苏雅萍忙道,“娘家养花的,就是卖花的时候,遇见了老爷。”乔湘灵点点头,“这么说,你是一步登天了,我瞧着你这妩媚的样子,倒不象卖花的。”说着唤一声二爷,瞧着裴仲廉道,“二爷精于此道,倒是说说,她象不象青楼里来的?”
裴仲廉黑了脸,苏雅萍脸上也不好看,她为了让乔仁泽相信她的清白,那日在书房咬破了手指落下鲜血,令乔仁泽十分欢喜,不堪的过往不想提起,偏生乔湘灵嘴毒,心中一恼对裴仲廉抛个眼风过去,裴仲廉心胸舒畅,笑说道,“这样清雅的人,自然是清白出身。”这一声清雅,乔湘灵阴沉了脸,冷哼一声。
乔湘银冲过去,对苏雅萍兜头就是两记耳光,嘴里骂道,“跟谁抛媚眼呢?跟谁抛媚眼呢?一看就不是好货,还清雅,湘灵,别跟这些人生气,最瞧不上这些纳妾偷丫鬟进窑子的。”一句话将贾地主和裴仲廉也捎带进去,许二姑爷手中拐杖一横,有拐的那头向前,勾住了乔湘银的手臂,往回一拉温和说道,“湘银,大过年的,都图个热闹喜庆,别闹了。”
乔湘银夺过他的拐杖放了回去,站在他身旁道,“你坐稳了,别管这些,一个一个的,什么东西。”麦穗瞧着许二姑爷就是一笑,倒是一个妙人,再看乔湘银竟老实许多,心中讶异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苏雅萍咬着唇,心中十分愤恨,哀戚戚看向二姑爷,二姑爷只看着湘银,和煦说道,“你呀,千年不改的脾气。”乔湘银低着头道,“我忍不住。”许二姑爷就笑,对苏雅萍道,“湘银她脾气不好,我替她给苏姨娘陪个不是。”又对麦穗道,“听说她和弟媳妇也闹得不愉快,也给弟媳妇陪个不是。”
麦穗忙笑道,“二姐夫客气了,我早忘了。”乔湘银哼了一声,“我可没忘,我跟你的仇没完。”许二姑爷说一声行了,乔湘银声音低了些,“她打了我,两次。”许二姑爷道,“打几下疼过就忘了,湘银说话,往别人心上捅刀子,比打人还要狠毒百倍。”乔湘银不满嘀咕,“我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我。”许二姑爷又笑,“都是一家人,揭开了说说,也就过去了。看来日后再来岳家,我得陪着你才是,若再犯,日后就不许独自出门了。”乔湘银绞紧了双手,许二姑爷握她手一下,“去吧,去陪陪岳母。”
麦穗没想到这位脾气暴躁的二姑姐,倒有一位能降得住她的夫君,再一想许家老爷,那位医术高明的倔老头,心中大乐,这父子两个,可太有意思了。
这时乔安和乔仁弘走了进来,乔仁弘脸色青白憔悴,双眸中满是血丝,虽换了新衣,身上依然有淡淡的酒气,众人起身给他拜年,他只点了点头,给了孩子们红包就坐下打盹,麦穗瞧着直摇头,人在的时候,你不好好相待,人走了,你就酗酒买醉的,想怎么样?
这时乔仁泽和乔太太含笑走了进来,居中坐了,儿孙们挨个磕头拜年,贾地主一声岳丈岳母,麦穗低了头偷笑,贾地主抱着的孙子叫乔仁泽太外祖父,乔太太听到那一声太外祖母,脸色很不好看,还不得不递过来两个银锭子的压祟钱。那孩子又叫乔安一声舅外祖父,麦穗看着乔安神情,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一拜见过,乔仁泽唤了苏氏过来,笑说道,“这是你们的苏姨娘,也是长辈,都来拜见过。”热热闹闹的厅堂中瞬间沉寂,谁都不说话,三位姑奶奶阴沉着脸,乔太太不动声色,只瞧好看。乔仁泽扫过这些儿孙,一眼看到麦穗,好些日子没留意她了,轻咳一声道,“麦穗,带个头吧。”
数道阴沉的目光转向麦穗,刀子一般似要将她刺穿,麦穗心中暗自咬牙,为何偏偏是我?乔安抢在前面笑道,“我先来吧。”这时呆怔的乔仁弘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噗通跪在苏雅萍面前磕下头去,嘴里说道,“拜见苏姨娘。”众人呆怔中,乔仁弘又冲乔仁泽和乔太太连磕两个响头,“二哥二嫂,我心里苦啊,我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看到淑娴,长此下去,我活不了了,求二哥二嫂,让我娶了翠仙做续弦,日后我定好好的,再不让二哥二嫂烦忧。”
乔安皱眉头道,“三叔父,何翠仙那样的……”乔仁弘回头道,“平安觉得翠仙不好,我觉得好,很好,十分好,是我娶,又不是你们,我觉得可心就是,平安,你就给三叔父一条生路,淑娴已经死了,还要让我怎样?愧疚一辈子?还是也跳河陪着她去?”麦穗看看乔仁弘再看看乔仁泽,乔家的男人为了女人,都可以寻死觅活的,倒不知是痴情呢?还是糊涂呢?
乔太太早打听过了,那何翠仙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何父贪财何母糊涂,若她嫁过来,乔府给不完的银子,依乔仁弘这皮相,就算是续弦,也有富户千金抢着嫁过来,大声说道不行,旁边乔仁泽却叹口气,“行吧,过了正月就为你操办,这门亲事可是你自己愿意的,日后有什么,别埋怨我跟你二嫂。”
乔仁弘喜出望外,“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埋怨。”乔仁泽捋捋胡须,“对外就说是淑娴三年无所出,和离了,别提起自尽之事,传出去不好听。”
乔仁弘这一闹,饭菜已上桌,揭去了拜见姨娘这一桩,众人都轻松不少,只乔太太分外气恼,乔仁弘的亲事,她说了不行,乔仁泽却没听到一般,也不与她商量就定了下来,当着众多小辈尤其是苏氏,让她没脸。
饭菜摆了三桌,男一桌女一桌小童一桌,女眷们在里屋坐了,苏雅萍依然坐了下首,乔湘银指指她,乔太太笑笑,“就坐着吧,这些日子都习惯了。”其实心中的主意是让她喝汤,汤盛了上来,苏雅萍一笑,起身端着汤来到乔湘灵面前,“三姑奶奶有了身孕,这是我们乔府每日喝的养生汤,三姑奶奶自然得喝些。”
说着话放在乔湘灵面前,乔湘灵看向乔太太,乔太太面色一沉,“有了身子的人能随意进补吧,要你多事。”苏雅萍笑道,“太太,奴家可是一片好心,这样好的汤,我们一日三餐都有,想来三位姑奶奶家中也是有的。”乔湘银直来直去,“哼,这汤是专给你和麦穗的,你们两个进乔府之前缺吃少喝,最需要进补。”
苏雅萍一笑,“二姑奶奶这样一说,我倒怀疑,这汤里藏着秘密带着算计。”乔太太一挑眉,“我不也每日喝吗?若想你死,你早死千百回了,用不着下毒。热饭堵不住嘴,都吃饭,这汤除了湘灵,都能喝。”
苏雅萍看一眼麦穗,我可提醒过你了,你若还不明白,那是你笨。麦穗两眼盯着面前饭碗,思绪飞到了白水村,明日就能回去了,跟爹娘麦清围坐着吃饭,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不象这乔家,几个婆娘唇枪舌剑,吃个饭也不消停,对了,围坐着吃饭的,还得加上一个人,正想着,外面传来乔安清朗的笑声,麦穗低头而笑。
正笑着,就听乔湘灵对乔太太说道,“娘,有一桩好事,我婆母亲自去了趟县衙,玉莲和容府二公子的亲事,成了,玉莲很乐意呢。”
麦穗心中一惊,裴玉莲乐意,容十不乐意啊。
吃过饭,母女四人关起门来说私房话,乔湘银对乔湘灵道,“裴家的姑娘既另配他人,三妹妹输了,给我和大姐姐一人一副金头面。”乔湘灵笑道,“少不了二姐姐的,我认输就是,只是二姐姐,那浣花汤中,不如配上红花,省得整日盯着。”乔湘银呸一声,“不能做这样断子绝孙的勾当,我和景文为了要孩子,景文喝了多少苦药受了多少罪,再说了,湘灵你怀着孩子呢,积点德吧。”
乔湘灵拉长了脸,乔太太笑道,“行了,好不容易在一处说说话,就别置气了。”
麦穗溜出去时,乔安正带着外甥们放鞭炮,听麦穗说到容十订亲的事,放下鞭炮道,“走,找容十去。”
☆、第37章淮山须
到了县衙,说是容十年前去了京城,不知何日才回,麦穗就到风月楼去找飞卿,未进门就听到一阵琴声,麦穗不懂琴,都听出几分忧伤,进去时就见满挂的红灯笼遮掩不住冷清,上楼揭开绣帘,飞卿正在窗边抚琴,麦穗唤一声飞卿姐姐,她一低头,飞快抹去眼角的泪滴。抬起头笑道,“大过节的,怎么来了?”
麦穗瞧着她,“飞卿姐姐,和容十是不是闹别扭了?”飞卿笑道,“这话好生奇怪,他是嫖客我是老鸨,何来的别扭?”麦穗哎呀一声,“这话说的就别扭,飞卿姐姐,容十和那裴玉莲定亲了。”
飞卿假作讶异,“是吗?确实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那裴府去年腊月将大丫头悉数送走,裴府的二爷没了着落,常常偷偷摸摸来风月楼,裴府和县太爷结亲,那裴主簿自然要得意一番,早有姑娘告诉了飞卿,飞卿心中难受,只能安慰自己道,容十他,早晚要订亲成亲的。
麦穗嗤道,“什么门当户对,那裴玉莲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不过。”飞卿笑笑,为了查清父亲当年的冤案,这昌都城每家每户每个人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裴玉莲,确实不配。来到窗边,看向他常坐着的位置,容十正背对她坐着,想也没想掀帘跑了出去,唤一声容十,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位男子回过头来,却是一个陌生人,飞卿怔住,他,已经整整九天没有来过了,唤一声莺儿,冷声道,“那张桌子,谁也不许坐,客满也空着。”麦穗看着她,“飞卿姐姐,容十年前去了京城。”飞卿心中一拧,脸上犹带着笑意,“是吗?”麦穗又道,“乔安说他从未不告而别过,乔安说他伤心了。”
飞卿脸上笑容凝滞,再隐藏不住,掩面回头进了屋中,麦穗追了进去,“飞卿姐姐,喜欢人家就承认嘛,何必要让彼此伤心?”飞卿垂头坐着不语,沉默中楼下有人唤道,“原来是裴二爷,大过节的也来瞧瞧我们,我们好高兴呢。”裴仲廉嗯了一声,麦穗骂道,“人模狗样的畜牲。”
蹬蹬蹬有人上了楼,裴仲廉被带到飞卿隔壁,就听那裴仲廉笑道,“叫两个姑娘来,一个辣的一个媚的。”过一会儿有人笑道,“裴二爷今日好生性急。”就听那裴仲廉笑道,“今日爷去岳丈家拜年,岳丈新纳的小妾十分妖媚,尤其是那头一次见面的弟媳妇,俏生生的,性子又辣,爷今日被这两名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酒席上忍不住发了春梦,能不性急吗?快过来。”
麦穗一听跳了起来,飞卿一把扯住,“我们想个办法。“麦穗咬牙道,”他既管不住子孙根,就给他剁了。”飞卿点头,“要治他,还不能殃及自身。”麦穗转着眼眸,“飞卿姐姐,这些男子最怕什么?”飞卿戳戳她额头,“自然是有而不能用。”麦穗托了下巴,“既不能剁,那就让他烂掉。”
飞卿忍不住笑了,“风月楼的姑娘没有得花柳病的。”麦穗琢磨着眼眸一亮,“飞卿姐姐,淮山,淮山须子,你们这儿可有淮山吗?”飞卿说有,麦穗附耳一说,飞卿唤声莺儿,“吩咐春红,给裴主簿喝些安神酒,待他睡着后,脱光了用淮山须子掺着咱们这儿的夹竹桃药膏,仔细涂抹全身,然后雇人抬回裴府,就说醉倒在街巷中,认出是主簿大人,特意送回家来的。”
裴仲廉在睡梦中就觉全身发痒,睁开眼两手抓挠上去,抓挠着脱去衣衫,正好乔湘灵进来,看见他大吃一惊,眼神十分古怪,裴仲廉一低头,乔湘灵过来一把褪下他裤子,指着他道,“好你个裴仲廉,撵走大丫头,你竟去青楼厮混,又带回一身的病,这就找公婆来说理。”裴仲廉能记起的,就是自己从乔府出来,谎称知县大人找他有事,急火火进了风月楼,还记得要了两个姑娘,一边抓挠着一边求乔湘灵,“这样丢人的事,千万不可与任何人说,湘灵啊,去你二姐夫家的药铺里,为我寻些药来。”
乔湘灵恼恨之余,有几分高兴,病得好,这样一来,看你再去青楼,脸上假作关切,“哎呀,这又红又肿的,不会烂了吧?若是烂了,二爷岂不成了太监?我岂不是要守活寡?”裴仲廉一听都快哭了,“湘灵,日后再不胡来了,就守着湘灵一个。”乔湘灵就道,“你发誓。”裴仲廉一手指向天,另一手忙着抓挠,“我发誓,若违背誓言,就变成太监。”乔湘灵一笑,掩上门唤声来人。
风月楼中麦穗瞧飞卿依然不悦,再不提容十,只陪着她说笑,待她开颜,方回了乔府,夜里忍不住,笑对乔安道,“今日在风月楼,将你二姐夫阉了。”乔安吓一跳,麦穗道,“跟阉了差不多,这会儿定在家哭呢。”乔安问清究竟,笑道,“鬼主意这样的多,日后不可害我。”麦穗一噘嘴,“那得看你老实不老实。”
乔安两手捏了她腮帮笑,“我那日对麦穗提起,麦穗就上了心,今日是为了我,对不对?”麦穗摇头,本不欲说的,又一想,这个裴仲廉实在可恶,就将他在风月楼的话一字不差说于乔安,乔安听了面沉似水,敛了眼眸没说话。
元宵节过后,裴仲廉全身红痒褪去,早起更衣精神抖擞要去县衙,出了府门就见来了两位衙役,说是传容知县的话,裴主簿屡次私入酒家,触犯本朝律例,是以被罢职。裴仲廉欲哭无泪,本朝确实有官员不入酒肆这条戒律,可是在这昌都小县,除去容知县,谁人不入酒家,怎么单单就免他的职?
心中不服前往县衙辩解,容知县拿出他编纂的文书,一一指出其错,又一一扔到他面前,县衙中官员衙役捕快都围在一旁看热闹,裴仲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容知县板着脸道,“当初见你字写得好,特请示了上锋,提拔你为主簿,谁知你粗枝大叶,都得本县熬夜为你挑错,这还罢了,仗着自己是官人,街头巷尾斗殴酗酒,大失官人体统,去职为民吧。”
裴仲廉心中申辩,我没有斗殴,我是被人殴打,我也没有酗酒,我也想不起怎么就到了街巷,被人抬了回去,再一瞧容知县手中打板子的令牌,又瞧瞧几位皮笑肉不笑的捕快,这几年没少欺负过他们,万一打起板子来他们有意使坏,将我打残了,我就连湘灵也碰不得了。转着心思,大丈夫不吃眼前亏,忍着回家去了。
容知县回到后衙,容夫人迎了过来,劈头问道,“听说你罢了裴家老二的主簿?”容知县不悦道,“妇人家,别管前衙的事。”容夫人道,“年前的时候,裴家太太亲自上门,要将玉莲姑娘许配给容十,我借着上香相看过了,那玉莲姑娘清丽动人,就容十那臭名声,若能娶到玉莲姑娘,也是一门好亲,眼看成亲家了,老爷得对裴家好些。”
容知县喝口茶道,“容十怎么了?我觉得我儿子很好,你当年将飞卿赶走,老大也成亲了,就拿容十补偿飞卿,让容十和飞卿成亲。”容夫人拉长了脸,“为了那木家,放着知府不做来做知县,也就罢了,容十都十九了,那飞卿若一辈子找不着呢?容十就一辈子不成亲?”容知县站起身,“裴家的亲事,我不赞同,你知道就行了,休要多说。”
头也不回走了,容夫人脸拉得更长,当年因飞卿之事,他回来以后将她好一通责骂,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后来他为查清木县尉的案子来到昌都,她都没敢说话,乖乖的就来了,如今看来,还要搭上一个儿子,此事才算完,那飞卿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不如瞒着老爷,裴家这门亲我是结定了。
为免夜长梦多,当日就托了媒人到裴府去,裴家正因裴仲廉去职垂头丧气,媒人一来,裴老爷和裴太太又松口气,只要亲事成了,玉莲成了知县大人的儿媳,裴家在昌都更有地位,仲廉日后复职就更不用说了。
裴仲廉却等不得,乔湘灵不能碰,家中一个大丫头没有,染了花柳病,不敢再去花街柳巷,再没了官人身份,闷在家中两日就觉活不下去了,眼眸一转想起乔府,一个麦穗一个雅萍,就是瞧着心里也舒坦,再顺便跟岳母要些银子,到庆州府给了大哥,送到知府大人府上,谋个旁的差事,容知县这人油盐不侵,就不伺候了。
甜言蜜语哄了乔湘灵来到乔府,垂花门外被人拦下了,方成笑眯眯道,“三姑奶奶进去吧,只是三姑爷得去客堂一坐。”裴仲廉摆出官人的威严,“怎么?岳丈家的内宅,女婿进不得?”方成摇摇头,“女婿也是外男,如今有了大奶奶,苏姨奶奶,过了二月二,三老爷娶新妇,不若以前,实在是不方便,老爷吩咐下来,日后我们府上得恪守规矩礼仪。”
裴仲廉在客堂坐一会儿,除去小厮端了茶来,再无人理他,心中愤愤想,想来是岳家知道我被去职,就如此怠慢于我,不过还得指着她们家的银子,先忍了,待我再做了官,有你们好看。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清脆的笑声,裴仲廉心中一喜,不让进二门也能碰上,冲了出来朝麦穗看了过去,乔安几步挡在麦穗面前,含笑道,“三姐夫的身子,可大好了?没落下病根吧?”裴仲廉面红耳赤。
乔安笑笑,“三姐夫稍坐,我们还忙着。”说着话捉住麦穗的手,“走,我们回去。”二人说着话进了垂花门,话远远飘到裴仲廉耳朵里,就听麦穗问道,“平安,那人谁啊?直勾勾盯着我,好生无礼,好生没见过世面。”就听乔安笑道,“不是三姐夫吗?初二那日见过了,忘了?”麦穗摇头,“长相太过普通,也无气宇风度,那能记住?我倒是记得二姐夫,好生斯文。”
二人说着话走远了,话却都飘到裴仲廉耳朵里,他向来认为自己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多年来自命不凡,岂知麦穗竟没记住,还说他不如许瘸子,又一想,自己染了花柳病这样丢人的事,乔安既知道了,那这麦穗也知道了,雅萍也知道了,唉……怎样才能在美人们面前挽回脸面?
☆、第38章一病不起
二月二一过,乔府又迎来一场喜事,只是这次乔仁泽和乔太太觉得丢人现眼,一切刻意从简,虽从简,在何翠仙眼里已是十分风光,得意坐在新房等着,不想乔仁弘醉酗酗进来,掀开盖头喊一声淑娴,何翠仙心中冒火,他这些日子喊错过好几次了。
不过她最初只想进乔府做妾,不想竟做了续弦,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她自然不去惹乔仁弘,只柔声安慰,“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三老爷忘不了也是人之常情。”乔仁弘感动之下待她更好,只是这大喜的日子,倒教她有些忍无可忍。
乔仁弘出去继续喝酒,何翠仙起身将每个箱笼察看一边,看着各式衣物又笑了,再来到梳妆台边打开梳妆匣子,金的银的玉的应有尽有,对着铜镜比划着,正美的时候,外面有说话声隐隐传来,扒着窗户一瞧,是两个洒扫的婆子,开一条窗缝,耳朵贴上去偷听。
其中一个说道,“去年九月大爷迎娶大奶奶,何等风光气派,今日这亲事可是简陋了许多。”另一个压低声音说道,“大奶奶娘家门第虽不高,可有戚将军保媒,大奶奶的父亲和老爷是结拜兄弟,自然要风光气派。今日这位呢,不过是个续弦,娘家是酿酒的,能一样吗?”何翠仙心头火又窜了出来,就听那婆子说道,“太太嘱咐下来的,这门亲事令乔府颜面大失,不过这三老爷又哭又闹,老爷一片爱弟之心,也是无奈。”
何翠仙关了窗户,好,太太吩咐下来的,是吧?你们当她是太太,我却知道她的底细,她是二太太我是三太太,谁也不比谁矮一截,明日就让你们瞧瞧她的热闹。
第二日敬茶的时候,何翠仙接过乔太太递过来的一对金钗,掂了掂笑道,“这样轻,鎏金的吧?”乔太太没理她,你这样的出身,给对鎏金的已经是便宜你,不想那何翠仙一回头,将金钗扔在身后的婆子手里,“比这更好的,我有的是,这对,赏你了。”乔仁泽身后苏雅萍一捂嘴,好,又来个能闹的。
乔太太变了脸,竟是这样不知深浅的东西,乔仁弘在一旁道,“翠仙,二嫂给的,怎么能赏了下人?”何翠仙头一扬,“怎么了?既给了我,就算是扔了,也得由着我。”乔仁泽也愣住了,不是说性子很好吗?怎么竟是一个泼妇?乔太太手都颤了起来,这些日子压着的怒火再也压不住,抓起桌上的茶盏掷了过来,咬牙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乔仁弘忙挡在何翠仙面前,“二嫂息怒,翠仙她怀着身孕,性情有些反复,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他身后何翠仙一声冷哼,“我不是反复,我只是瞧不上有些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负人,怎么?说我娘家门第低微,又说我是续弦,亲事就一切从简,就怠慢我,是也不是?”乔仁泽听不下去了,骂乔仁弘道,“这就是你瞧上的人,好,很好,还不带着她滚出去。”
何翠仙叉腰道,“滚?让谁滚?你们乔府休弃了一个,逼死人命,还想再逼死一个?我这个可是一尸两命。”乔仁弘拉了她就走,来到门外和气道,“翠仙,你若嫌弃婚礼简陋,只管跟我抱怨就是,怎么能对兄嫂不敬?”何翠仙白眼一翻,“跟你抱怨?有用吗?在你兄嫂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乔仁弘愣了愣,怎么一成亲,就变了个人似的,顾及她怀着身孕,耐着性子陪着。何翠仙激怒了乔太太,回到院中就见一个伺候的人也无,想喝口水都是凉的,气得对乔仁弘抱怨,“你经营着醉仙楼,没少给乔府赚银子吧?瞧瞧你在这家中的地位。”乔仁弘脸色一沉,何翠仙哼了一声,“想整治我?这样,仁弘,我们自己出去买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我这些日子不能同房,再买两个大丫头可以为你暖床,省得你煎熬。”
乔仁弘脸色又缓和了些,虽说他不需要什么大丫头,翠仙这话,到底是体贴他的,何翠仙瞧他有些不悦,又对他笑道,“仁弘,我怀着身孕,买两个自己的人,也可靠不是?听说这大户人家常因子嗣残害人命,我们不可不防。”乔仁弘想起十几年前呛死的侄子跳井的大嫂上吊的连翘,他一直疑心跟这位二嫂有关,当下点了点头,“也好,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我这就去,只是翠仙,二嫂十分厉害,为了咱们的孩子,不要去惹她才是。”
何翠仙安分了没几日,带上新买的婆子小丫头在乔府四处转悠,乔太太心里打定了主意,由着她闹,闹得老爷也烦了,正好分家,省去日后她娘家各种麻烦。
何翠仙转悠着,来到乔安和麦穗院子外,一眼瞧见乔安嘴里衔着蜜饯,正往麦穗嘴里喂,喂进去唇抵着唇笑问,“甜吗?”麦穗一点头,乔安笑道,“麦穗的滋味比这蜜饯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