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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祥又照例抱着拂尘小碎步迈了过来,低声道:“娘娘,镇国将军府门口有几个姿色颇好的年轻女子在闹事,说是娘娘跟公主抢了安平世子,叫嚣着娘娘给个说法,皇上请您一块出宫瞧瞧呢。”
……陆瑾佩默了一默。
谁这么大的胆子,闹事闹到太岁爷头上,连皇上都能惊动?
坐在出宫的车驾上,秦作庭是这么和她解释的:“事事有因便有果,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会到了小佩你的头上;若不是小佩你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人家哪能提着脑袋往将军府门讨个说法;人家不在将军府门口讨个说法,朕哪能再见到小佩你光明正大从荥阳那抢完男人,还和郡王妃商议收了男宠的事情……”
陆瑾佩默默地将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砸到了这厮的头上,才止住滔滔不绝的若不是;瞧着陛下却不以为,从膝头上捡起苹果淡定地咬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味道不错,就是没削皮。”
……不要脸。
她这么说秦作庭的,可是车外却是有人这么说她的。
到得紧闭的镇国将军府门前,就已然被人山人海的观热闹小队把路堵得死死的,闹哄哄一片,男女老少,把将军门前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同时还有若干身高劣势的闲杂人等,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和矫健的身姿,见缝插针,妄图从一些挪动不便的人群中挤进去,不时还连嚷嚷待埋怨:“哎呀,别挤别挤,兄台你踩着我脚了。”
“借过借过,大婶你屁股挪一挪,撞着俺脸了。”
“哎,这是谁的菊花,都给挤掉了……”
……
现场甚为热闹,就连远在深宫中带包子看美男的陆太后,都被看好戏的皇帝陛下给拽出来,驾着车往人堆里钻,连马车都被带着一晃一晃的。
东鹊在车里如坐针毡,频频问外头伸长了脖子向人群里看的段祥:“哎,你看到没有啊?让我看看,那几个泼妇到底什么样啊?好看还是不好看啊?怎么围得那么多人啊?到底在说娘娘什么啊?”
段祥对自己瞧热闹被打断十分的不高兴:“他奶奶的,人山人海,一个劲儿的往前拥,我还没看清呢。小东鹊,不要拽老子的衣服,你淡定点,你是个姑娘,对女的那么上心做什么?”
东鹊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外挣扎,小脸满是兴奋,红扑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只手死死地揪着段祥的袍子,伸出头就被摁了回来。
陆瑾佩实在瞧不下去了,幽幽地道:“你要不要直接下去看,再被段祥摁两下,你就成乌龟了。”
这俩人才意识到车里还坐着两个主子,一个一脸忧伤一个满脸兴奋。
“……奴奴奴奴婢还是不要出去了。”
秦作庭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段祥,出去打个头阵,探听一下你家太后的光辉事迹。”
段祥:“……”奴才会被挤死的。
陆瑾佩:“……”你个作死的。
段祥哆哆嗦嗦地下了车,一边哭一边走,消失在了人群里。
这时候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听见有女子尖细着嗓子声泪俱下:“乡亲们,父老们,兄弟姐妹们。我们是安平世子后援队的,听闻昨天晚上陆太后从公主那把世子抢了回去,生死不明,下落不知,破坏姻缘,我们揪心呐,这才来将军府门口要个说法,太后抢男宠,天理都难容——”
随即便有附和的,声音一轮高过一轮,群情激昂,有人不大过瘾,手中的鸡蛋菜叶碎渣渣一股脑往往将军府门口一通乱扔。
陆瑾佩冷汗直冒,突然有点为段祥的生命安全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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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的都要成精(大修)
没过多久,段祥就顶着一头鸡蛋花碎末,身上挂了两片葱绿葱绿的菜叶,手里还拿着一个剩了一半的柿子,从人群里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哭丧着脸踉跄着跑上了车叫道:“这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奴才只是路过的,连路过的都不放过么,主子,主子,您给奴才做个主啊,嘤嘤嘤……”
东鹊嫌弃地从他身边挪开,顺手拽下了两片叶子。
这个阵势……简直叹为观止啊。
陆瑾佩顶着秦作庭能把她咬碎的目光,憋在角落里抬起胳膊,用袖子挡着脸。
东鹊瞧着自家不争气的太后,越看越不忍直视,一叉腰,拔地而起,气势汹汹地就哐当一声……撞上了车顶,顺势滚到了陆瑾佩脚边,一脸哀怨:“娘娘,瞧瞧您做的这些事吧,哎哟,奴婢的头唉。”
陆瑾佩幽幽地望了她一眼:“小鹊子,要不你也去看一眼吧?”
东鹊满脸的绝望气息烟消云散,立马头也不揉了,恢复了狗腿般的笑容:“娘娘,您瞧外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胡说八道,恶意诽谤,岂有此理,娘娘您别生气。”
外面的这些什么人闹腾了一阵,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这会响起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安平世子芝兰玉树,文武双全,为人谦和恭谨,公主下嫁也是理所应当。虽然我们几个弱女子心仪世子,但也是渴盼世子有个好的归宿,能和公主共结连理,比翼双飞。可昨晚公主只是与世子相约,花前月下,共叙良缘,本就是美事一桩。不想,那陆太后竟然嫉妒心大作,不顾体统,前去和公主抢男人。如此为非作歹,不守妇道的太后怎么能母仪天下,怎么能给大靖天下的女子做个好榜样,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不是——”
又是一阵人声鼎沸。
陆瑾佩耷拉着眼皮,撩开帘子的一边,默默地往外看了一眼,怕是过年过节的都没见过这么热闹,远远的都能瞧见将军府门口,两座威严的石狮子上都硬是塞了好些个人,还有一片飞舞的衣袖和半个竹扁担。
喧闹的人群又欢快地扔了一堆的杂物,熙熙攘攘得又安静了下来。
这回换了个粗哑的女声,破锣一般:“诸位,诸位,我们都知道陆太后做得这事引起了公愤,为天下人所鄙视。作为安平世子后援队的成员,我们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世子被强权欺负,被太后霸占,我们要主持公道,找回正义,维护世子的正常婚嫁权利……我们要将军府给个说法,我们要将军府给个公道——”
能给说法的将军府庄严威武的大门始终不曾开过。
几个嚷了半天的姑娘甚至挥舞起了彩绸,异口同声的莺声燕语:“陆太后,还世子;将军府,给说法;陆太后,还世子,将军府,给说法……”
陆瑾佩放下了帘子,看了众人复杂的目光,默默地往角落里挪了挪:“那什么,天地可鉴,我真的没把傅尧徽给藏起来,你们这么看也没用。昨儿晚上,他他他娘跪在寿昌宫门口要抹脖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宫里吧。”
外面很有默契的有人喊:“我们不信,陆太后逼良为娼,天理难容,将军府不给说法,我们就力争到底——”
一波又一波,轰隆隆——
群情激动,坐在车上都能感觉得到大地在摇晃,人群在骚动,皇上在嘲笑……
尼玛,一个一个的都要成精了,造反了这是,断然没有比这更让人咬牙切齿的事情了,陆瑾佩一把掀了帘子就要往外跳。
东鹊和段祥扑过去连拉带拽,才把义愤填膺的陆太后给挡在车里:“娘娘,娘娘,您息怒,您不能去啊,方才段祥那状态您也瞧见了,您金枝玉叶,千金贵体,哪能受那份罪……”
“老子什么时候逼良为娼了,老子就算逼良为娼又怎么样,要她们管,简直气死我了。”陆瑾佩被秦作庭揽在怀里,死死地扣着他的衣袖,巴掌大的一张脸都快鼓成了个包子。
秦作庭瞧着直乐,俯下身亲了她一下,淡淡地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和我闹,要回来看你大哥二哥他们,如今这情形你也看见了,是我不让你回去么?”
“你看你挑的这是什么日子啊?”
秦作庭低下头看着她,眼睛里前所未有的认真:“小佩,不是我挑的日子不好,只是你瞧瞧,这么大的动静,陆家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你说话的么?他们受不起这份折辱,难道我就甘心放你回去受他们的气?你能看得懂傅家的局,看得懂傅家在乎名声,你为什么就不想一想同样是陆家,他们就不在乎这些么?就算你回去又怎么样,你是太后,你在一日,荣耀一日,陆家的庇荫多一份,他们自然在乎你;若是你带给他们的是外面的这些……”
“秦作庭,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的很。你说我卑鄙也好,趁人之危也好,我今天带你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你看看,你精心守护的陆家究竟值不值得你这么去做。”
陆瑾佩默不作声地松开他衣袖,安静地坐回原来的地方,东鹊和段祥知趣地退了出去,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耳边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却一句都不再入耳,陆瑾佩抬头看着他:“你这么说,我会以为这事是你挑起的头。”
秦作庭笑了笑,觑她一眼:“很抱歉,我无断袖之癖,也不是那什么世子后援团其中一位,自导自演这出戏教你伤心,我也伤心。”
陆瑾佩支着下颚,看着地毯道:“如今,我很伤心。都怪你,你昨晚非要和一群老头子在一起,你怎么不帮我啊?”
秦作庭默默地紧了紧眉头:“好,都怪我。只是小佩,长痛不如短痛,纠结的久了就成了习惯,你放不下的。”
陆瑾佩幽怨地瞧着他咬了唇不作了声。
外面的喧闹声止住了,似是有飞快的马蹄声传来,压抑了一小会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声:“世子,世子,那是安平世子啊——”
马车又诡异的震动了几下,外面的人潮轰隆隆直往前涌,陆瑾佩也随了这股妖风掀起的帘子朝外瞧去,远远的就见马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不过看这人群的的趋向,也就是一度引起万人空巷的安平世子有这个能耐了。
那人在马上招了招手,骚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世子的力量,无法想象。
可惜世子并不是来澄清的:“光天化日,在将军府门口聚众闹事,扰乱京城安定,恶意诽谤太后,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全给本官带走。”
如果不是这人带了一众护卫,把山呼海啸的姑娘们全给抓了起来,她都忘了这人还担任禁卫军统领的官职,这下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也不要个说法了,从大张旗鼓的围观到一拥而上的闹事,再到如今默默地置身事外作鸟兽散。
所有人都跑没影了,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那些被抓的女子期期艾艾跪在地上高声哭嚎:“世子,世子,您不能这么残忍,小女都是为了您好,您不能做了那太后的男宠,不能啊……”
傅尧徽厉声喝止:“都是哪里来的闲言污语,污蔑当今太后,都要造反了不成,还不拖回去。”
就听有人尖叫了一嗓:“哎呀,有血,世子,世子,求您开恩,这位姐姐怀了孩子,只怕不保啊……”
一众拨转了马头的男人又把马拨了回来,愣在原地止步不前,陆瑾佩看了秦作庭一眼对段祥道:“把马车拨过去,先把人救起来。”
一出无厘头的闹剧,以一个妇人动了胎气作为代价收场。
瞧热闹的人跑的飞快,连一旁的店铺都避难似的关了门,那妇人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车,面色苍白,一面护了肚子一面虚弱得往外流汗,紧咬着嘴唇,还攥着陆瑾佩的手不愿意松开。
在场所有未婚男人都被赶下了车,段祥一路狂奔去找大夫,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女子如今吓白了脸围坐一堆嘤嘤嘤的直哭,也不敢高声喧闹。
在那白胡子老大夫被带来之前,东鹊看着一车全是血,吓得在一边直哭。
陆瑾佩好不容易把手从妇人那夺了回来,掸掸裙子下了车,走到一群被用刀剑架着的女子面前,和颜悦色地问:“说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胆子不小,说坏话当着人面还是头一回。
“你你你是谁……”
其中一个杏眼桃腮的清丽女子,歪着个发髻,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故作无辜的瞧着陆瑾佩。
“放肆,这是……”
陆瑾佩笑眯眯地抬手止住傅尧徽的话,更加和蔼可亲地道:“我是……那个欺男霸女的太后身边的宫女,正好看到你们在为世子声张正义,我就留下来听听。”
“我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陆瑾佩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你这么说就是有人叫你来的了?”
☆、我我我爹是李刚(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火山卖个萌o(n_n)o,( ̄3 ̄)╭?~那个姑娘听她这么一说便愣了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缩着个身子又往人堆里挤了挤,撇着头不理她。
哎哟,碰上个不可小觑的姑娘,有主意,有气魄,不像旁的那些个只会呜呜直哭。
陆瑾佩俯下身子,饶有兴致地蹲在她身后,极是猥琐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哎,我看你身上穿的是缭绫坊的鸳鸯绮,戴的是华胜阁的秋蝶白玉簪,长得也算不错,除了你举止粗鲁一点,嗓门大了一点,总体来说也是个大家闺秀,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那个跪着的姑娘越发沉默,垂头不语,俏生生的,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口若悬河的煽动无知百姓,真以为她极是委屈又无辜。陆瑾佩向四周看了一眼,其他围跪着的姑娘也正被惊了的兔子似的,顶着双通红的眼睛,往她这边瞧,如同在看横空蹦出来的鬼一样,如许惊慌,如许失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承认了。”
那姑娘又往人堆里缩了缩,陆瑾佩接茬说道:“你是怎么知道太后、公主及安平世子的事情,深宫中的一切你为何这么快就知道,是有人告诉你,还是你们家有人在宫中把这消息泄露出去?”
一片安静,秦作庭负着个手正和傅尧徽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闻言回头瞧了她一眼,分明是看着一个大愚若智的人,落井下石道:“前者连坐,后者杀头,谁会承认。”
那姑娘顿时紧张了,说话都不利索:“没没没人告诉我,我们家也没没没人在宫中,我是听听听说的。”
“听谁说的,谁证明你是听说的?”陆瑾佩锲而不舍地回瞪了秦作庭一眼,那厮不理他,冷哼了一声继续和傅尧徽肩靠肩,头挨头,做伉俪情深状。
那姑娘又把好不容易锯了的葫芦嘴给阖上了。
“不说啊,不说也成。我听说大牢里头老鼠虫子成群,你进去的时候,仔细听一听还能听见它们对你笑,对你说着话;有时候还会热情地拦住你的去路,丝毫不避讳你是个姑娘,反而会更加张扬地从你的裙子鞋袜里爬过去。你运气好的时候会有鼠群虫堆,你得闻着腐尸的味道淌着过去,你踩着它们,他们就会瞪着猩红的眼睛回来咬你一口……”
“啊——”那姑娘尖叫一声,两只手捂着耳朵,细腻的手指攥着头发都泛了白,扣着乱蓬蓬的头发,哆嗦着把头越埋越低,大喊大叫震耳欲聋:“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陆瑾佩索性笼着袖子看那风中凌乱的身影,笑眯眯地道:“你不说,也不叫我说,这样咱们俩怎么能好好地唠嗑呢?咱俩不好好唠嗑,这事就没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