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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认为连舒娅是真的无情,只是刻意不让自己太过在意对方,而现在大概终于出现了一个很在乎的人,却不知怎么处理。
不让自己在乎是她自小到大处世的态度与原则,拥有特殊能力并非祝福,反而比较像诅咒,尤其是她无法阻隔别人的想法时,等于让自己暴露在可怕的心里噪音之中。
这种情况对大人来说都十分难适应了,何况是一个小孩?她生活在一个口不对心的世界里,让她困惑恐惧,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
而当她天真地说出别人内心的想法时,又让自己置于被攻击、另眼相待的处境,她的父母无法应付这样的情况,最后选择相信了宫庙乩童的说法──女儿听见的是鬼的语言,甚至说她被鬼附身。
本来就不大喜欢她的父亲,变得更加疏远。父母常常为了她的事吵架,殷悦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那段时光,她总是笑笑地说:“因为有殷悦在,我才能熬下来。”
但殷悦认为最大的原因在于她学会了和别人隔离,她刻意不在意别人,那么他们对她的看法也就不重要了。
面对爱情时,她也采取同样的做法,小鸭对爱情没有幻想,或者说少女时代还是有的,但很快就幻灭了。即使一个人嘴上说如何喜欢你,但心里有可能是另一种想法,所以她在对方与自己之间划出一条界线,冷静地看着彼此,当对方即将踩线时,就迅速脱身。
她也明白自己这种缩头乌龟的心态,总是在逃避,但她不在意地说:“逃避有什么大不了,总比受伤好。”
或许她现在又想逃避了。
殷悦望着她,说道:“我想见见他。”
连舒娅惊讶道:“你见他干么?”
她故意道:“干么,这么小气,我不能见他啊?”
“不是。”连舒娅困惑地摸了下额头。“只是没没必要啊,你以前也没说要见。”
她好笑道:“人就不能改变心意啊?我这次从鬼门关里回来,想了很多事,身边的人事物真的要好好珍惜。”
连舒娅沈默下来,殷悦也不再多说,不想将她逼得太急,以免造成反效果。
其实连舒娅比她更清楚心理跟情绪这些东西,只是她想不想面对罢了。
“你们吃完晚餐后,再带他来见我。”她在医院时,冯昱畅也来看过几次,但没说过什么话。她当时身体太差,也没体力寒暄社交。
“下次吧──”
“没听过择日不如撞日?”殷悦笑着打断她的话。
“你需要休息”
“我都休息两个礼拜了,体力也恢复了一点,我保证在你们回来前不会睡着。”她说道。
连舒娅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见殷悦闪着无辜大眼,丝毫没要退让的意思,她终于认命地叹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
殷悦噗哧一声。“你那什么表情?好像要上断头台。”
连舒娅顿时莞尔,忍不住也笑出声,纠结的情绪一下纾解了。
冬天站在路边实在不好受,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不管穿再多的衣服都一样,寒意总是会钻进皮肤底下,连舒娅把两个暖手器都带着,放在外套里。
掌心传来的温暖令她想起冯昱畅。
冬天窝在他怀里真的是一大享受,暖呼呼的,这两个礼拜一个人睡,更加想念他的体温。
自从两人复合后,他开始踏进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私领域,她想像以前一样维持表面的感情,但他不肯,一步步接近她的边线、她的疆域,完全不肯撤离,她莫名地觉得心浮气躁,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即使她刻意不去思考两人关系的转变,但潜意识已经有所察觉,不停地发出警告,她却选择性地忽略,才如此莫名心烦。
她曾不止一次后悔答应跟他复合,都是他引诱她,这个坏男人她毫不愧疚地把过错推到他身上,但窝在他怀里时备受呵护时,又会眷恋地不想离开。
真是矛盾啊终于在殷悦的事尘埃落定后,矛盾浮上台面。她到底要留下来还是离开,必须快点作决定。
留下来,意味她必须打开边境大门让他进来,因为以冯昱畅的个性也不可能待在门外,他绝对会强行叩关,侵入她的私领域。
两人以后的争吵与拉锯绝对不会少,她已经可以想像火花四溅的冲突与激情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感到莫名的兴奋与期待。
她苦笑地扬起嘴角,自言自语道:“真的确定要跟他纠缠下去吗?”
心里另一个本能是逃跑,她害怕跟一个人建立认真深刻的关系,除了殷悦之外,她身边的人都被她推拒在一定的距离外。
到底该选择哪一条路?
连舒娅烦躁地踢着地,随即见到熟悉的轿车从路的一端开来,停在她面前。她打开车门坐进去,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张臭脸。
两个礼拜没见,他的外貌还是一样帅气,即使是臭脸也是帅气的臭脸。
才见到他──即使他青着一张脸──她的胸口便兴奋地悸动着。
没救了你,连舒娅!还挣扎什么,逃避什么,我看你彻底栽进去了,干脆举双手投降算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上车,没一句问候的话语,就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连舒娅也没生气,知道他心里不爽。
“你好像更帅了。”她真诚地说。
他的臭脸瞬间崩坏,马上笑了出来,但随即又板起脸。“少来这一套,别转移话题。”
她瞄他一眼。“火气还真大。”
“你知道我讨厌事情不清不楚,你心里怎么想的,现在摊开来讲。”他车子也不开走,就停在原处等她把话讲明白。
看他这气势,自己真的把他惹火了。不过是两个礼拜没见,需要这样吗?但她识相地没说出来,省得他大暴走。
“我心里没想什么”接收到他不以为然的表情,她修正说词。“只是有点困扰。”
“什么困扰?”他追问。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要继续走下去?”她老实说道。
他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在打坏主意”的表情。“所以你果然在躲我。”
如果可以选择,她很想躲着他,继续逃避下去,但她也明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这几天通话时,她感觉他的怒气已累积到濒临爆发的边缘,她并没有要摆烂的意思,就算他今天没说要出来吃饭,过两天她也会去找他。
对于感情之事,她向来是手起刀落,绝不拖泥带水,这几天的她却拖拉得不像自己,连她都觉得厌恶,也更加反应了冯昱畅在她心中的地位。
连舒娅收回漫游的心思,回答他的问题。“我没有躲你的意思,起码一开始没有,我忙着照顾殷悦,只是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突然有点慌,不知道要做什么。这几个月我日思夜想,全神贯注,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她,所以焦虑跟压力大得我都快精神崩溃。可是突然之间所有的压力都不见了,我整个人好像放空了,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可以来找我。”他立刻道。
她睨他一眼。“我不想。”
“你──”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完?”她打断他的话。
他想先吵一架再听她说,但也晓得这样对事情没帮助,遂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一点。
“你说。”
“你没猜错,我是想过再分手。”她直言不讳地说。
虽然他们两个都没把“分手”挂在嘴边,但紧绷与疏离的气氛却是能感受出来的。
她并非刻意在电话中表现冷淡,真的只是还没想到如何处理彼此的关系,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见连舒娅坦白的话,冯昱畅先是愤怒,但很快意识到她说的是“想过”再分手,也就是说,她打消念头了?
他不相信她对自己没有感情,但也明白方羲和曾经说过的,只要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她会在尚未意识到前离开。
因为他在寻找殷悦这件事上多少帮了忙,虽然是误打误撞,方羲和还是记着他的功劳。
昨天他特意打电话跟他大略提了一下连舒娅的过去,以及读心术带给她的负面影响与阴影。
“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话戳破,我觉得阿芳满喜欢你的,如果你也喜欢她,就别让她跑了,就算她说要离开也一样。”
冯昱畅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不能再给连舒娅思考的时间,所以才逼她出来见面。
“说清楚点。”他皱着眉头。
她望着他,俏皮地眨了下眼。“我只是觉得不能输给你。”
他瞬间茫然,她在讲什么,为什么跟输赢扯上关系?
“你这个花花公子难得认真起来,我怎么能不战而逃?”她挺起胸膛。
虽然开车门的刹那已经决定自己失败的命运,但落地的姿态还是要好看,绝不能让敌人看出来自己早已决定亮出白旗──
冯昱畅一下无法反应过来。他已经准备好大吵一架,把对她的不满以及懦弱全部倾倒出来,最好把她逼得失去理智,吐出真心话。
如果吵架无效,那就带她去吃大餐,把她灌醉,来个酒后吐真言,再不行,他还有最后绝招──火辣**,就不信她不屈服。
但他的法宝都还没祭出来,怎么就和平解决了?
看他一脸茫然,连舒娅笑道:“发什么呆?”
“你”他咽了下口水。“已经想好了?”
她颔首。“想好了。”
笑意在他嘴角浮现,慢慢地拉大幅度,他茫然的神情被笑容取代,双手一扯,她便落入他怀中。
“你最好是想清楚了。”他忽地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再敢躲着我,哼,你试试看!”
回到他温暖的怀中,连舒娅眷恋地将脸埋在他颈下,熟悉的气味让她放松。
“你怎么都不困扰?”
“什么?”
“喜欢一个人,自己就洒脱不起来。”她喜欢那种天地自在任我行,不为他人羁绊的感受。
当然,喜欢一个人,休憩在爱人的臂弯里也是另一种满足与幸福,但还是会为自己失去的洒脱而扼腕。
他低头看她。“会吗?我觉得我还是挺洒脱的。”
“有吗?”她睨他一眼。“你以前可没那么在乎我,就算我不在一、两个礼拜你也不会怎么样,现在却弄得像报纸上的警告逃妻。”
他理直气壮地说:“喜欢的程度有别,怎能一概而论?真正的洒脱不是要走随时走,那叫不负责任。洒脱是不执着,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懂得放下。不是有句话说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你才不是,你是不想面对它、不想接受它、不要处理它、只想放下它。”
她听了一怔,若有所思。
“你这个才不是真放下、真洒脱。”他摇头。
她好笑道:“你什么时候还会说这种有哲理的话?”
他瞪她一眼。“我也会看书好吗?难道你以为我只会看**书刊?”
她耸肩,调侃道:“还有运动杂志。”
他又好气又好笑,动手搔她痒。
“啊,不要啦不是要去吃饭,你停太久了。”她边笑边躲。
他一把抱住她。“我们先回去,等一下再吃饭。”他咬她的耳垂。
一听也知道他要干么,她好笑道:“才夸你有智慧,你一下又回到**书刊。”
他笑得暧昧。“食色性也。”
“不行。”她拒绝。
“为什么?”他不高兴了。
“殷悦说想见见你,她一直没好好谢谢你。”
冯昱畅挑起眉头,没遗漏她不自在的神情。“她想认识我?”
“嗯。”她故作轻松地说:“我说你没内涵,没什么好认识的,她说没关系。”
“你说我没内涵?”他故作生气地吼她,又开始搔她的痒。
“啊不要啦”她笑得停不下来。
闹着闹着,他的嘴覆上她的,连舒娅热情地勾上他的颈项,眷恋地叹息出声。唉照他们这种闹法,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