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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方人员将绳索、椅子还有金纸和草人放上货车车斗,接着庙方人员要他们直接坐到货车车斗上。他和阿坤上车不久,就见队伍前头的黑令旗一挥,喧天锣鼓声立即响起,拿柳枝和七星剑的庙方人员跟着摆动手中物品,紧接着是鞭炮声,然后他见到最前头压镇的神轿开始前进。
这些仪式其实不关他和阿坤的事,由庙方去做便是,不过因着家属将后事交由公司处理,公司总得派几个人过来,除了表示关切,也怕临时需要人手。
张启瑞坐在车斗上,看着那一样与他们待在车斗上,却是站着吹号角的庙方人员的背影——那号角的声音在这暗夜时分听来格外凄凉,加上路旁住宅商家早因这事而拉下大门,整条路无人烟,这两日又遇上入冬第一波寒流,入夜后气温甚低,风呼呼吹着,更显得阴森。
“瑞哥。”一旁阿坤听着那号角声和风声,愈听愈觉得头皮直泛凉意。
张启瑞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扫了身旁助手一眼,没应声。
阿坤看了看街道。“真的都没有人车耶。”他知道前两天苏王爷府已先发通神符给这路线的住户和店家,并告知今晚有这场仪式,他以为北部人没有这种习俗,未必会理会,但没想到大家还真的将门拉下,整条路冷清得只有他们这支队伍。
“嗯。待在屋里有神符上的兵将把关,就不用担心被煞到还是附身。”这也是他从小听来的。
“是哦”阿坤听得一愣一愣的。“上吊用这种方式送,那吃药还是割腕或是烧炭的呢?好像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哦?”“应该都有吧。我知道像开瓦斯自杀的就会做出煞法会,要送火神煞。”
“没听过。”
张启瑞扯了下唇角。“习俗那么多,每个地方也不大一样,听不完的。”
“说的也是。”阿坤耸了下眉。“送肉粽这习俗到底怎么来的啊?”他初听到时,还想说端午节都过好几个月了,干嘛还要送肉粽。
“不清楚。”张启瑞皱了下眉,回忆着什么。“印象中好像有什么人在树林上吊,之后那棵树陆续有好几个人在那里上吊,后来就是做了法事,请庙里去跳钟馗,让天师砍了那棵树,还烧了它,才没再发生上吊的事。”
“所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这种习俗的?”
“我不很确定,反正我小时候就听过很多这类的传闻。”
由于路上冷清,送煞队伍一路顺畅,很快地就到了殡仪馆,这附近未邻海,才改送殡仪馆化煞。
鞭炮声几乎响彻云霄,暗示生人勿近,也有吓祖恶灵的用意。他们跳下车,跟着神轿和队伍鱼贯步入室内。张启瑞才踏进,一团白影晃过眼前,他眼一眨,就见面前站了个嗯,对方不是人。
总觉面前这张惨白的面孔似在哪见过,他不作声,等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你帮我。
张启瑞皱起眉头,眉心中央的褶痕深了深,他冷冷看着对方。
我要报复。都是那个女人害我变成这样,我要去找她报仇。
女人?报复?变成这样?他凝思几秒,霍然懂了——这灵就是今晚要送的。
我知道你看得到我,也听得到我,你身体借我用,让我去找她!
借身体?张启瑞膛大眼,瞪着对方。开什么玩笑!这身体是他的,岂能说借就借?又不是借钱,不还还可以再去赚,这身体被借了要是不还,不换成他死?
你不肯吗?
张启瑞掀唇,原想应声,但见阿坤似乎发现他没跟上队伍而转过头来看他,他抿住嘴,摇头表示。
为什么?就借一下就好,如果等等那些东西都被烧了,我的怨气就散了,散了我就没能办找她报仇了。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自杀,管它背后有什么因素,不爱借生命就是错。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留着命让自己过得更好,让对方后悔她没选择你,这不是更好?”
我后悔了啊!我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能做,我很后悔,所以才跟你借身体用。
“你后悔干我屁事啊!是我害的吗?他妈的你既然死了就认份回去你的世界!”凭什么自己不爱借生命,再来后悔,甚至想借用他的身体?门都没有!
“瑞哥,你跟谁说话?”阿坤见他立在门口看着某处,一个人也不知道在念着什么,难道阿坤头皮一紧,咽了咽喉。“瑞哥,你该不是看、看到”
“走吧,跟上。”张启瑞绕过那团白,拍了下阿坤的肩。
为什么这么小气,就借用一下而已
听闻身后那幽幽低语,张启瑞只觉得厌烦,但却也似乎证明了上吊灵怨气较重,否则为何还想报复?心思翻转之际,突觉脚底一阵凉意,缓缓窜过他脚踝、腿肚、脚膝
苞你开口是尊重你,我也不想找你麻烦,因为我和你无冤恨,不过你既然这么不给面子,帮个小忙也不愿意,我只好用我的方式了。
那低语已靠近,恍若就在耳畔。张启瑞心口一缩,直觉有什么要发生,却无能为力阻止——那凉意窜过背脊了,他感觉颈背一寒,从头凉麻到脚,身体里面却火烧般地疼着。
体内烧灼,体外凉麻,他颤着身子,胃部一阵翻搅,来不及反应时“呕”地一声,他躯体下意识地朝前一倾,张嘴呕吐,眨眼瞬间他看见自己的晚餐全吐了出来,原来玉米浓汤和青花椰混在一起的颜色像奇异果泥啊,只是,唉,好浪费呀
他听见阿坤大叫着他的名,他抬头想应声,突然间又有什么要撞入他身体似的,这感觉他从未有过。抱着翻搅的腹部,他双膝软得让他只能矮下身子,脑海里突然窜出那句“我只好用我的方式”他这刻心底颤寒,该不是想硬上吧?
感觉自己有什么要被挤出这个躯壳,他意识逐渐模糊,仍能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地颤着,一面还有什么在挤压着他体内的什么。糟糕了,不会是真的想附身吧?!万一真附了,他要回不来那怎么办?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眉间有道直纹?那看起来就像长了第三只眼,我一整个晚上在你们这群人附近绕来看去,就发现只有你有这种体质,那第三只眼便是方便你跟我的接触啊啊,是眉间那道深褶。他眉心皱起时,中央会有一道很深的直纹,他以为每个人皱眉都会如此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看得见,直到父亲和好友身亡后才明白他看得见另一空间,他还纳闷家里无人有这种体质,原来全因眉间那道直纹吗?
家人可以轻易分辨他和兄长,但老师同学们根本很难辨出他们谁是谁,后来有同学发现他眉间那道直直的肤纹可以证明他是弟弟,却原来别有用处他突然想起陈小胖总能一眼就认出他,是否也是因为他眉间的直纹?
陈小胖啊模糊间,他想起自己都还没向她问清楚前几晚她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这身子真被另个灵体侵入,他怎么找她问她那晚的话?还有妈怎么办?哥又怎么办?
感觉身子忽寒忽热,慢慢地又感觉到他身体一部分特别沉,沉的那部分还很疼,可另一部分却轻飘飘的,是自个儿的灵体要飘走了?这可不行,他什么都没交代,怎能就离开这身体?
“瑞哥、瑞哥!瑞哥你别吓我!”
阿坤喊得这么凄厉是怎样?他快死了吗?做这行做了这么久,他没怕过什么,就算被亡灵缠上,也没有怕过,他秉持着“不做亏心事”的心态面对他的工作,却没想到他不犯鬼鬼却来惹他这刻他感到怕了,怕自个儿被挤出这个身体后会回不来。
他已有好几天没遇上陈小胖,真想见她。他也好几天没和阿娘讲电话了,好怀念她那张嫌他的嘴,还有哥到底哪时有空跟他打一场球啊意识完全被黑暗吞噬前,他莫名又想起陈小胖那张圆嫩嫩的脸怎么办?会不会再也捏不到了?
也许爱情真是没有规则和道理。在陈以希还苦恼着要如何打破自己与那人之间毫无进展的感情,甚至为了林芝慧而对他发了一顿脾气,在事后以为自己与他再无可能时,它却以另一种她从未想过的姿态来到她身边。
“唔——恶——”
那什么声音?陈以希皱了皱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好困,也许那声音只是她睡意朦胧下的幻觉,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好梦,但那声音又来了,而且较方才更明显,她睁眸,瞪着天花板,细细寻着那声音。
“呃呕”
谁在吐?她顿时清醒,捞来床头的小闹钟一看,凌晨四点二十三分。她这星期轮小夜,十二点下班回来时家里只有她一人,那么她听见的声音哪来的?
“呕呕”呕吐声后是马桶冲水声,那么清晰,绝不是幻听。
是谁回来了?陈以希心一跳,掀被下床,鞋也没穿,外套也没套,直接开门往浴室走去,还没走到浴室,就从敞开的门看见浴室马桶前跪了个身影,那背影她一瞧就认出是谁,心口一提,她大步上前。
“启瑞。”这时候哪还管得了什么,她矮在他身边,双手握着他臂膀。
张启瑞跪在马桶前,两手搁在马桶座盖上干呕着,他把胃里能吐的全吐光了,偏偏那股从胃底冒出的恶心感就是让他忍不住想呕出什么东西来。
他很虚弱,微侧面庞看向那张满是慌色和忧色的圆圆脸蛋,竟是微微一笑,轻道:“以希,我想睡觉,你扶我进房间。”还能见到她,真好。
“你怎么了?吃坏肚子吗?我带你去挂急诊好不好?”她看了眼马桶,干净得只有透明的水,她想他一定是吐到没东西可吐了,也许是肠胃炎,甚至是病毒性的感冒也有可能,总之他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才对。
“不必。”他揽着她略显厚实的圆肩,借着她的支撑勉力起身。“我没事,睡一觉就好,先让我刷牙漱口。”
“好。”陈以希搀扶起他,让他靠在洗手台前,她在墙角悬挂的置物架上拿了他的牙杯牙刷递给他,看他白着脸色,有气无力地刷牙漱口,她又说:“你脸色很不好,我叫车送你去医院吧。”
吐掉嘴里的水,他放下牙刷杯子,直接把手臂放到她肩上。“扶我回房间。”
“可是你看起来不大好啊”陈以希肩上负了他大半的重量,她半倾着身,一手握着搁在她肩上的粗腕,一手环抱住他腰身,吃力地搀着他走出浴室。
“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他喘口气,慢声说:“睡一觉醒来没有好,再去医院,这样行不行?”
“但是万一你——”
“万一我真的很不舒服,我会告诉你,别啰唆了,快扶我进房间。”他开始不耐烦,可因为没什么体力,以效说出来的话毫无威严可言。
陈以希叹口气,撑着他慢慢走回他房间。他沾枕不久,便沉沉睡去,似乎方才跪在马桶前呕吐的不是他似的,但即使目前看上去已无碍,她仍是不放心。
见他衬衫上沾了什么,她想了几秒,便跑去浴室端了盆温水回来,拿了毛巾擦过他脸、手脚,又脱了他衬衫和长袖内衣后,简单擦过他身体,再帮他套上她从他衣柜里翻出的干净黑色长袖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