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左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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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婚礼日期只剩五天。

    唐海茵很想相信莫杰,顺顺利利与心爱的男人完婚,过着理想中的生活,与他白头偕老。

    但,人心就是这样不能全然用理智控制的东西,她大脑愈想信任,心却偏像被碎石刺破的轮胎,悄悄地泄气,愈来愈疲软、摇摆。这两天想到那份调查资料和爷爷的股票,内心便会冒出兜不拢的疑惑,怎么努力劝自己别想,都无法再当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新娘。

    她想了又想,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怀着不清不楚的心情嫁给他,一边怀疑他娶自己的动机,日后的婚姻要怎么维持,她没自信。

    于是辗转反侧一夜后,她打了通电话给许秋华,请对方帮她联络那名律师,想亲自去向律师求证那份遗嘱的真实性。

    这方法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她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帮莫杰洗刷嫌疑,她是怀抱着一丝希望才出此下策。

    如果证明她弄错了,之后她会回来跟莫杰赔罪,请他原谅她的多疑。

    如果是真的——虽然不太可能,但她也会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他,如何定位两人的关系,至少不必再像现在这样“步步惊魂”整日心难安。

    两天后,她来到事务所对面的咖啡馆等许秋华的电话。

    由于许秋华建议她别打草惊蛇,所以她并没有事先约好,而是等到王律师的用餐时间,直接入内找他。

    唐海茵一表明自己的身份,王律师就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反应令她产生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照着许秋华教她的方法,以合法继承人资格,要求确认爷爷的遗嘱内容。

    在她的坚持与紧迫盯人的目光下,王律师连打通电话知会莫杰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对她据实以告,暗自期望那个可怕的男人别把这件事怪罪到他头上,他也是依法行事而已。

    “唐小姐,唐小姐?”宣读完遗嘱,他发现对面这位小姐的心情好像没比他好多少,脸色略显苍白,一点都不像得到巨额遗产应有的反应,也没一开始追问他遗嘱内容的气势。

    唐海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拉回思绪,慢慢抬眸,重新把焦点聚放到王律师脸上。

    老实说,她现在很佩服自己,在亲耳确认了爷爷的遗嘱,知道莫杰之所以查她、娶她的真正原因后,居然没有当场大哭,歇斯底里地发疯,比她原先想象的自己还坚强很多,真厉害!

    大概是因为已经作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过去几天,从怀疑到假设,推理到证实,她的心已经煎熬许久,练习过不少可能发生的心情,所以感觉没那么冲击。

    又可能,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更丢脸、更可怜,所以才没掉泪,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凄惨的受害者。

    她不要当受害者,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

    吸口气,唐海茵浅浅笑着说:“王律师,今天我来找过您的事,请您先不要让莫杰知道。”

    “好,我会保密。”他懂,而且驾轻就熟。一想到那个笑容让人背脊发凉的男人,他也觉得保密比较妥当,否则难保对方会为了这些遗产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来。

    然而,她之所以请求暂时保密的原因,并非王律师所想。

    “后天,我和莫杰就要结婚了。”

    “结婚!你和他?”竟有这种缘分!可是她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遗嘱内容,这太不合理了。

    “是,所以除了刚才拜托您的事,还有一件事要请您帮忙”她说出自己早已想好的决定,同时再次佩服自己的冷静。

    她没有哭,没有发抖,很好做得好。

    “你确定要这样做?”身为律师,他觉得这位小姐很不懂得保障自身权益。

    “对,麻烦您了。”

    “其实你不必——”

    “我已经决定了。”她笑得灿烂而坚定,因为笼罩心头的那团迷雾都消失了,所以她非常清楚自己该往哪儿走,怎么做。

    “那好吧,我会尽快帮你处理好。”

    “谢谢。”

    唐海茵微笑走出事务所,发了通简讯向许秋华道谢,并且邀请她后天一定要和老公一起来参加她的婚礼。那是她用心筹备,满心期待的一场人生盛宴。

    收起手机,她漫步向公车站,迎面而来一对手牵手的情侣,有说有笑地对话。

    她笑看着,不自觉羡慕起那个女人的快乐

    天空突然下起雨,滴到她脸上。

    她仰头一看,却被晴朗的阳光刺痛眼。摸摸脸颊,原来那是她的泪,不是雨。

    她哭了终究没用地哭了

    胸口一阵痛意来袭,她才发现自己不是坚强,只是逞强。心不是不痛,而是太痛,痛到暂时麻痹,泪腺才晚一步收到讯息吧。

    “呜”她咬住唇,想压住泉涌的泪水,但眼泪一点都不听话,拼命地流下。

    原来,再多演练也抵不过真实的伤心,再多的希望也改变不了残忍的事实

    他不爱她,不爱她

    可是她爱他,好爱好爱

    星期天,婚礼如期举行。

    因为本来就预定要从台中出嫁,她提前两天回到老家,莫杰并未察觉异状。

    因为本来就善感念旧,她在老家哭惨,大家也只当她是待嫁女儿心,还取笑她又不是要嫁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婚礼,一如预期的浪漫又温馨,在象征幸福纯洁的白色基调上,点缀了代表爱的粉色玫瑰。新娘牵着父亲的手,踏过撒着花瓣的红毯,走到新郎身边

    当他为她戴上婚戒时,她眼眶泛红。

    当他亲吻她,允诺爱她一生,不离不弃时,她潸然泪下。

    众人一片掌声,没人知道她的泪里除了喜悦还有别的

    她脸在笑,心在哭,此时此刻站在自己的婚礼上,宛如精神分裂似的开心又难过。

    真的很奇怪,明知道他不是真心爱自己,她却还是为了能够嫁给他这件事感到高兴,因为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女人披着精心挑选的白纱,与心爱男人进行一场期待已久、互许终身的神圣仪式。即使气过他的欺骗,恨他的虚伪,她的心,仍然无法否定爱他的事实,所以才隐隐作痛,宛如扎了一根拔不出来的针在心头钻探着。

    当他用多情含喜的目光凝望着她,浓情密意唤她一声“老婆”再一声“老婆”她心里的苦涩和甜蜜会同时涌现,复杂地拉扯本该理智的思绪,令她更怨恨起这一切让人动心的美丽假象

    夜里,混乱的心情依然持续,她没拒绝他的求欢,甚至比往常更加热情地回应他的需索,与他几番缠绵——

    “我爱你,莫杰我爱你”她在他身下销魂哭喊,像想一口气挥霍掉心里的感情,把那些痛苦全部释放出来,随汗水一起蒸发。

    明日之前,她已放弃再用脑袋思考任何事,只想彻底放纵,几乎抛开所有羞耻地享受他的抚慰,感受他的存在。

    “我也爱你,海茵——”莫杰奋力冲刺,用实际行动赞美妻子无与伦比的美丽,再将她的美全数占有,一点都不遗漏,喜欢她成为人妻后似乎更懂得享受**的美妙反应。

    而身为人夫的他,自然也不吝赐教,很“勤奋”地教爱妻一起感受淋漓尽致的欢愉,一而再地仿佛想将她融进自己身体里,真正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另一半的灵魂

    新婚之夜,火热无比。

    时间,就在狂肆的激情中静静走过。

    隔日上午,因为连休两天婚假,昨晚又“剧烈运动”莫杰醒得比较晚,眼睛尚未睁开,嘴上就浮现一抹笑意,想到心爱的女人就躺在身边,而且以后每天都会躺在他身边,长臂往旁一捞——

    没,没没有?

    他摸了半天,睁开眼发现身旁空无一人,甚至在屋里绕了一圈也没见到唐海茵,只有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

    他打电话,她没接。

    莫杰好奇妻子的去向,却也只有等待的分。

    时近中午,唐海茵终于回来。

    “你去哪儿了?”

    “办一点事。”她走到客厅,放下包包。

    “结婚第一天会有什么大事,让你一大早就丢下老公出门,手机也不接。”他语气有些抱怨,伸手便搂住这个一起床就不见人影的女人,发现她的失联会令他心慌,即使才经过三个小时也一样。

    “对不起。”她巧妙避开他的亲近,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

    “我没有要你道歉。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一脸笑容地跟着坐下,可不想让爱妻以为他在凶她,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而已。

    她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放下水杯,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纸袋给他。

    “这什么?”

    “一些移转股权会用到的表格我都填好了,证件也放在里面,如果还缺什么再跟我说。”她一早出门就是去见王律师,把她这头能办的手续先处理好,希望一切可以速战速决,她的心也可以早点作整理,不要像遭受凌迟一样拖着痛。

    “海茵?”他几乎在抽出资料的同时就怔愣住,尤其见到“股权让渡书”几个字,就像惊见自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心惊胆颤。但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我都知道了,你是为了这些股票才娶我的事。”她涩涩地扯动唇角,牵起一道为难的笑。要承认自己被骗,对任何人都不太轻松。

    “怎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刹那间,莫杰精明的脑袋出现一段空白,找不到可以搪塞的理由,也不想再替自己圆谎,因为她的眼神萦绕哀伤,笑着却令他心疼。

    “抱歉,其实我之前在书房里擅自翻了你的抽屉,看到那份调查报告,前两天也跟王律师确认过这件事了”看着他一脸诧异难解的表情,她相对镇定,并且一并说明了自己之所以去找王律师的原因。

    从头到尾,她语气愈来愈淡,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因为她正试着放空自己的心,别再为这个男人感伤。

    莫杰面色如铁,不敢相信自己会遇上如此可恨的巧合,就像老天存心要拆他的台,瓦解他的幸福一般

    他气自己不够谨慎,之前已经警觉却没深究,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又怪那个多事的告密者,以及口风不够紧的王律师,恨不能立刻痛骂他们一顿!

    但,他有什么资格?想来想去,最可恶的不正是他自己,这一切皆是起因于他的疑心、算计、自负,如今终于如愿得到爷爷留下的股份——

    “你要把这些股份全都给我?”他看着文件上列示超出他预料的股数,以为自己会有一点开心,一些安慰,可是他竟然只觉得更惊慌,因为她什么都不要,大方得令他忐忑。

    那不该是一个正常人在得知自己可以继承数十亿遗产后会有的反应,更不可能是一个女人在得知感情受骗会有的平静。她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报复,反而要把这些价值不菲的股票全给他!

    “对,那些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是爷爷的财产,当然应该留给你。”她认为这么做才是合情合理,自己拥有那些凭空得到的东西反而说不过去。

    “其实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要是早知道有这种事,我就会直接放弃继承,你也不用大费周章,花那么多时间假装跟我谈恋爱,还跟我结婚。”她自嘲地笑道。

    这两天里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那些他宠她、爱她的记忆,仿佛都成了一幕幕可笑的画面,刚好连接成一部赚人热泪的爱情电影,让她哭了好久——没错,是电影,因为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却信以为真,傻傻地以为自己遇见了真命天子,真的很笨!

    莫杰望着她悲怆的笑容,一时哑然,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能形容心中的难受,表达对她的歉意。

    她的善良令他汗颜,她的真心令他惭愧,他发誓自己会用一生的时间弥补对她的亏欠,实现婚礼上爱她一辈子,至死不渝的承诺。

    她又拿出另一份盖好章的文件给他。“喔,差点忘了这个。”

    “离婚协议书?”他此时的心情,差不多就跟她听完那份遗嘱时一样,瞬间有种被雷劈中的麻痹,心头震颤。

    “对呀,我想等你拿到那些股票,应该就不需要这桩婚姻了吧。”

    她淡然的口吻,浅浅的笑,突然让他心里冒出一簇火光,俊颜结霜。

    他晓得自己有错在先,该受责罚,被报复也没得喊冤

    但离婚,在他们新婚的第一天?

    不,这实在罚得太重,太荒唐了!难道她嫁给他就是为了这样报复他?

    “本来我也想过要直接取消婚礼的,可是都到结婚前两天,帖子发了,饭店订了,大家都特地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突然取消也说不太过去,好像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所以我想还是照着原来的计划,等我们结婚后再把这些股票转到你名下比较好。”她不想引起更多骚动,甚至承认自己有点害怕在婚前说破这个丑陋的真相,面对他会很尴尬,所以才决定如期完婚,选择在婚后告诉他这些事。

    这么一来,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而她也不必费神跟亲友解释太多,一段时间后再公布离婚消息,总比临时取消婚礼简单。

    “那你呢?你也不稀罕这桩婚姻,所以打算给我这些东西后就要拍拍**走人吗?”听到她是为了“顾全大局”才出嫁,莫杰怒火更盛,明知自己理亏,但他就是无法忍受她想弃他而去的想法。

    这女人昨晚明明还热情如火地躺在他怀里,数度忘情高喊着她爱他,现在怎么能那么平静地说要离开,好像他一点也不重要似的。

    “没有爱的婚姻,对我来说的确没有存在的必要。”她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即使带着一缕悲伤,也没他的激动,因为走过最初那段震惊,流了太多眼泪,情绪已经稳定多了。

    “没有爱?现在是你不爱我还是我不爱你了!”他首次在她面前拉高音量,失了平时的从容泰定,焦急地想让她知道他们是相爱的,这绝对不构成他们分开的理由。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继续说谎,把我当成笨蛋吗?”本来不想生气的唐海茵也忍不住动怒,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起来真的那么像呆瓜,他才敢到现在还睁眼说瞎话,这么离谱的狡辩!

    “我没有”他气焰陡降,烦躁得想捶自己一拳,急着让自己冷静点,诚心诚意向她道歉。“对不起,海茵,我承认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爷爷的遗嘱接近你,为了得到这些股票才想跟你结婚。”紧握那些文件,他内疚地坦承自己当初确实心怀不轨,另有企图。

    “我也承认,直到现在我还是非常想要这些股票,因为‘富泰’是我从小到大努力不懈的目标,也是我费尽心力经营的成果,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把自己的心血结晶让给别人——”

    “所以拿去啊!我不是说要把它们都让给你了吗?”她忍不住心头火起,根本不想再听他有多爱那些股票,她知道自己没它们值钱,她全都知道——

    “可是如果要因此失去你,我不要。”唰——他撕毁那份让渡书,连同碍眼的离婚协议书一起,扔进垃圾桶。

    她错愕地盯着他,尚未回神,手就被他牢握在掌心。

    “海茵,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虽然一开始是自私地想利用你的感情,但后来却渐渐被你的温柔善良吸引,喜欢你的笑,你的陪伴,当你说欢迎我成为家里的一分子,我真的很高兴自己就要拥有像你这么好的妻子,终于又有了关心我的家人。”他诚恳地倾诉,一股脑儿地想表达自己这些日子的心情,让她知道他的感动不是作假,而是真的爱上有她陪在身边的感觉,想和她白头到老。

    亲情对他来说太模糊,爱情更是抽象得令他一度不当回事,可是在她身上,他两者都感觉得到,是她活络了他的心,让他的生活有了新的意义,而他两者都不愿失去。

    比起少了那些股票,他更恐惧没有她的日子,害怕她一脸毅然决然的表情。

    唐海茵浅浅微笑,望着曾经温暖她的深情眼神,心里确实稍有动摇。

    “我好感动如果这些都是真话。”但她不能动摇,也不要再被他骗了。

    一想到他们相识以来,他耍了她多少次

    怪不得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就知道她住哪栋楼。难怪她和他聊什么都觉得好投缘他对她这么好,这么疼她

    “其实我会来这里并不是偶然,是因为听说我爷爷经常到这儿来”

    对,那的确不是偶然,而是他一手策划,用来愚弄她的桥段之一。

    唐海茵愈想愈悲从中来,气自己又傻又呆,甚至有点埋怨起过世的爷爷,为什么要立下那种遗嘱,让她莫名其妙卷入这桩“争产风波”中,弄得一颗心伤痕累累,好痛好痛

    “当然是!海茵,我知道让你受到伤害是我不对,可是这段时间里,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彼此那么亲密,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是真的爱你吗?”他紧握她的手,几乎心急得想开口求她不要推开他,永远留在他身边。

    所有的错,他都愿意忏悔、补偿,只要她给他机会——

    “我感觉得到,但我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感觉了。”她神情凄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莫杰,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不是你骗我,而是你不爱我,却让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得到你的青睐,配得上你。可是,其实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是跟我完全无关的东西,你需要的并不是我。”她用力眨掉不想哭的眼泪,免得在他眼里显得脆弱可怜。

    回头想想自己曾经怜惜这个男人的寂寞,不想让他感到孤独,想给他更多温暖、关怀,一生一世陪伴他的种种心情,唐海茵胸口疼得更厉害,却反而想笑了。

    骗财骗色呵,她还真希望这男人贪图的是她的财或色,但那些股票不是她的,是爷爷的,他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东西,她却那么自以为是的想为他奉献所有,真的太好笑了不是吗?

    “不,我需要你,非常非常需要你,你是唯一让我心动的女人啊,海茵。”他喊着真心,求她相信,自责又心疼地想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她却木然撇开头,使劲抽手,自己抹掉那些软弱的痕迹,坚决不受他影响。

    “等你有空,要重新办理这些手续再通知我,这段时间我暂时会搬回原来租的房子。”之前还烦恼未到期的租约要怎么处理,现在倒成她的退路,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奇呀。她讽刺地想,起身绕过桌子。

    “什么?”他跟着她跳起来,冲到桌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哪儿都不准去,我不许你走!”他不放,绝不放手!

    她吃痛地蹙眉,怒上心头,瞪着他本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叹了一口长气,疲惫地摇摇头。

    “莫杰,别这样,我好累,不想再跟你吵架,也不想恨你,真的不想”因为恨他,自己也会痛,所以哭过气过后,她不想再耗费精神去责怪他的欺骗,让自己陷在负面情绪里,处境更可悲。

    不被他爱的感觉实在太伤,所以她宁可自我催眠,就当作两人是相爱过的,只是发现彼此不适合才分手,好聚好散,这样心理上会好受一些,反正她原本就觉得自己高攀了他,如此自欺并不难。

    “海茵”看着她眸中的绝望与哀求,他宛若受伤般地低嚎,悒郁的眼里润着水光,很心疼她的难过,可是真的不想就此失去这个女人。

    她说不想恨他,他却好恨让她痛的自己,对自己的自私后悔莫及,可惜不能代她承受心痛,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赎自己的罪

    唐海茵握住他的手腕,扯动几下,不太费力地从他手中挣脱,低着头走向房间收拾行李,不敢回首一眼,就怕自己稍有心软,会招来更多磨难。

    伤透的心,无法再相信。而少了信任,即使爱还在,也像瘸了腿,跛脚难行,她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走下去,所以宁愿忍痛结束这场大骗局,选择分开。

    完了,没了,他们之间都结束了。

    莫杰看她拉着行李箱走出大门,心情犹如被拔了根的树,迅速枯竭,了无生气地倒下——

    他瘫坐在沙发上,颓丧环视空荡荡的客厅,四处张贴的大红囍字,仿佛在讥讽他自以为完美的诡计,嘲笑他自作自受,才会在新婚第一天就落得这种形单影只的下场,徒留满室惆怅。

    再一次,他又失去了家人这次真的是唯一,心爱的家人

    莫杰乏力地感叹,内心像被掏空,蔓延一股遭人遗弃的凄凉。千算万算,煞费心机,又岂能料到自己只和唐海茵做了一夜夫妻,心爱的女人就拎着行李离他而去,准备变前妻。

    昨夜的枕边呢喃,高潮不断,成了一场最骇人的春梦。

    一觉醒来,风云变色。原来真正的高潮,此刻才来临——

    她走了,他心如刀割,可是却无能为力,因为舍不得她痛,只能掐住自己的心脏,忍着窒息的痛楚放她离开,眼睁睁看她走出他的人生

    整个下午,莫杰真如一棵枯树般横倒在沙发上,任由日光来了又走,蒸发他原订和新婚妻子共度整日的美好计划。

    夜幕低垂,他的思绪也被一片黑暗笼罩,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忍受没有她的时间,除了想她还是想她,什么都不能做,郁闷得快要发狂!

    怎么能她怎么做得到

    痛悔之余,他开始怨愤起那个女人的绝情,怎么可以擅自抛下他一人,说走就走,简直比他还狠!

    他愈想愈恼火,走遍家中撕掉每一个刺眼的“囍”把它们全部粉碎“一字”不漏地销毁,最后拿出两人的结婚证书,盯着上头并列的名字,眯起眼

    “想走是吗?好,我一定会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