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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常相逢说给令狐家送凉粉儿的事儿,郭氏并不像李家那么热衷,窦春是在外头当掌柜的,郭氏自然明白令狐家在洛阳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别说窦二,就算是窦春的东家,也不可能见着令狐俨一面的,李二和说什么叫窦二引荐他去见令狐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郭氏并不在意,常相逢也算是放心了,她对窦七爷一家是满心感激的,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惹了老人家不开心,现在郭氏能理解,窦七爷那边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了。
“相逢,你也十五了,就没有想过以后的事儿?要不要我跟你姐提提?她在这片儿不认识什么人,若是信得过我,你的亲事就交给我来办了,”郭氏很喜欢常相逢,虽然她的性子野了些,也泼辣,但人能干,也聪明,能当门立户,也不怕找不到好婆家。
“这个啊?婶子,您先别忙,我觉得自己还小呢,再说这家里也离不开我,”常相逢可没有想过这么早嫁人,不说自己年龄太小,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成年,就说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古代的生活,跟着亲姐姐的话,她对自己多方包容,说错话做错事儿也有会太在意,若是到了另一个家里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唉,你呀,虽然我也是窦家人,但婶子是真心喜欢你,有些事你小想不到,你娘又是个,”郭氏摇摇头,这跟着姐姐姐夫过可不是长事儿,“哪有在姐夫家里长住的?你可不是窦家人啊!”
噢,常相逢明白了,要说郭氏也是好心,“嗯,婶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刚巧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呢,我想在校场街那边再开个小吃摊子,自己搬过去打理,婶子你经事多,你说成不?”
“你?一个人?那不成,所以我说你得赶紧找个人家儿,这样的话,你去哪里摆摊儿也有胆气不是?何况这人手呢?一个人怎么成?”郭氏觉得常相逢太孩子气了,也更加坚定了要给常相逢说门好亲事的决心,“这事儿你别管了,本来也不是你女孩子该管的,我跟你姐说去。”
这下常相逢傻眼儿了,跟自己姐姐说,只怕姐姐什么双手赞成的,“婶子,我真的是不想嫁,真的!”
“你不会是想着那个小侯爷吧?”关于明奕跟常相逢的传闻郭氏也听过一些,尤其是这次常家的事听说小侯爷暗中给帮的忙,“咱们这样的人家可高攀不上人家啊,你想当个小老婆儿去受气?傻女子,有些心思万万动不得的。”
提到明奕,常相逢莫名红了脸,当然,郭氏的意思也正是她的想法,“婶子你放心,我又不傻,再说就我这性子,是能忍气的人?我可是要过能当家作主的生活。”
“我看也是,你这脾气,日子差点儿你能忍,叫你受气是万万不行的,”郭氏抿嘴一笑,对给常相逢踅摸什么样的亲事心里已经有了底。
没成想郭氏的动作倒是快的很,还没多久呢,常相逢就发觉摊子上来过好几对母子,每次坐下之后,男青年看自己的目光闪烁,可是又不住的偷偷溜自己,而做娘则拉着自己东问西问,又看手又看脚的,遇到自己跟食客说话多了,还皱眉头?
“姐,今儿又来的这一拨儿也是来相看我的吧?”终于打发走了一对儿,常相逢将切凉粉刀往案上一放,看着常巧姑,原本她跟常巧姑可不是一班儿卖凉粉,这些日子,常巧姑宁愿留了柳嫂在家熬凉粉,也要跟自己一起出来,指定为的也是这件事儿。
“那你觉得咋样?春婶儿办事真没说的,这都四家了吧?都是周围村儿的,我瞧着今天这个姓周的小伙儿不错,长的好,看着话也不不多,还有头天来的那个姓郭的,好像也是分金沟的,他娘一看就是个能干人儿,身上穿的也敞亮。”
这都什么呀?她跟常巧姑已经说了不想那么早嫁人,“这姓周的傻儿巴叽的,就知道呵呵笑,还有那分金沟的,他娘那么精明,我这性子,能和的来么?穿的好,你看那衣裳到了她儿子身上,明显短了两寸,只怕是借人家的,这也太不老实了。”
“不是还有两家儿么?你觉得咋样儿?”常巧姑见妹妹不愿意,也不想勉强,左右郭氏帮她们寻了四家儿呢,“前儿个来的那个,他娘看着可不强,又是个寡妇,以为就守着你们小两口儿过了。”
“算了,寡妇熬儿,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重呢,到时候婆媳关系不好处,”常相逢根本不打算考虑这些事,胡乱找着理由。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嫁!”常巧姑也生气了,将凉粉碗重重的往桌上一墩,“你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我听春婶儿说你还想进城里摆个摊儿呢,不嫁人怎么摆?”
“你看出来啦?我还真就是不想嫁呢,”常相逢见姐姐生气了,忙抱了她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那些人我一个也看不上,再说了,不嫁人就不能摆摊子了?那我现在在做什么?”
“你现在不是有我们嘛?以后呢?先说好了,你一个人我可是不答应你进城,”对于妹妹的终身,常巧姑可不会掉以轻心,坚持道。
“你说我一个人摆摊子,挣钱自己花,多好?为什么为了找帮手就把自己嫁了?那可比雇几个人要吃亏的多,”古代的媳妇可不好当,尤其是那几家,一个个看见自己,跟看见摇钱树了一样,净拉着自己打听这摊子的收入了,甚至还问自己这些都是自己想出来的,那还会做些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想?女人家不都是这个命么?再说你要是嫁人了,你男人跟婆婆也会在你干啊,怎么说是你自己挣的?一家人分的那么清?”常巧姑被常相逢的话吓住了,怕常相逢再胡说,一捏她的胳膊教训道。
“一家人是不必分有太清,但前提是‘一家人’啊,我压根没有打算跟他们当一家人,”常相逢摆摆手,“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吧,你跟春婶儿说一声,我这人太挑了,一般的人我是瞧不上的,须得读书识字才行。”
这年头庄户人家读书人可没多少,相信这一条就能堵了好多人。
“你想嫁个秀才?像咱们爹一样?”原来妹妹的心思在这儿,常巧姑也算是放了心了,常安邦去世的时候她已经六岁了,对父亲有印象的,在她的心里,父亲确实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妹妹想嫁个像父亲那样的男人也是不错的。
“那我跟春婶子说一说,只是想当秀才娘子,你可不能再这么凶了,以后也要少出来走动才是,读书人家可挑剔了,”常巧姑颔首道。
“我要出来走动,还要摆摊子,而且还要嫁个秀才,所以你啊,慢慢帮我挑着吧,”常相逢终于把姐姐给忽悠住了,“要不然以我的人才长相嫁那些人还不亏死了?”
说的也是,自己这个妹妹本来就长的好,兴许是能干又有见识的缘故,这次回来之后常巧姑觉得妹妹身上还有一种她们这些穷人家的姑娘身上没有的气度,举手投足比男人还叫人信赖,这样的妹妹也确实不是这些天见到的几家小伙子能配得上的。
“你要真是这么想,我也依你,只是到时候找到了这样的人家,你不能再挑三捡四的了,女儿家的好年华可没有几年,经不过耗的,而且就算有这样的秀才,估计家里也不会很宽裕,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事涉常相逢的终身,常巧姑又开启了啰嗦模式。
“知道啦,你先找出来这么个人,咱们再商量好不好?光YY有什么用?人也不会蹦到咱们脸前来?”常相逢一推常巧姑,“你快回去吧,中午叫柳嫂子过来给我送饭就行了,你别来回跑了啊。”
中午柳嫂子送了饭来,没过多久常巧姑也来了,她舍不得未出阁的妹妹成天风吹日头晒的,执意叫常相逢回去休息,常相逢拗不过姐姐,便将摊子交了,自己跟姐姐打了声招呼,就又去了校场街。
对常相逢来说,主意万千,一步不迈的话都是空谈,她既然有了进城摆摊子的念头,就一定会将它落到实处,并做出一番成就才行。
这次常相逢又把那天瞅好的地方细细看了一遍,真是越看越满意,如果在这地方开个小店儿,既可以吸引来赶集的人,还能包了附近居民,可是转了一圈下来,她愣是没有发现一家有转让意图的门脸,尤其是她进到其中一家看过之后,发现那些门面房都挺大的,后头还带了院子,这样一来,租金肯定不会便宜,而且这种地方一般都要一交半年甚至更长,自己手里只有二十两,就算是跟姐姐他们借一些,只怕也拿不下啊。
最后,常相逢的目光停在正对着荷花巷的拐角上,这地方虽然已经不属于校场街的市场了,可是却跟市场口正对着,如果这里开上个门,跟开在校场街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呢?
常相逢沿着荷花巷找大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她仔细打量之后,发现这户人家也称不上富裕,门前也挺冷清,心一横便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看上去五旬左右,看到敲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倒也挺和气,常相逢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说自己是想租房子,甚至是准备将人家的院墙打个洞,只说自己走路渴了,想讨碗水喝。
“丫头快进来吧,到我屋里来喝碗茶,”老太太姓徐,对常相逢倒也十分的客气。
“徐大娘,您这院子可不小呢,”常相逢四下溜了一圈儿,这小院儿打理的挺整齐,一边好像还有口井,满意度十分啊,“就您一个人儿在家?儿子媳妇都做活去了?”
“唉,什么儿子媳妇啊,我儿子死的早,媳妇再嫁了,就剩我个孤老婆子守着个孙子过日子呢,孙子去学堂了,”徐老太给常相逢倒了碗自己喝的茶,“家里没啥好茶叶,都是些沫子,你别嫌弃啊。”
“瞧您说的,有口水喝就不错了,我哪里还嫌弃?”常相逢笑眯眯的向徐老太道谢,“您跟孙子两个人住多寂寞啊,平时?”
“可不是么?我平时就做些针线,也没什么事儿,孙子从学堂回来就给他做做饭,我又不爱走街串巷的跟人论长短,”徐老太叹了口气,“没办法,将我家孝琪养大,考个功名出来,也算对得起他们老李家了。”
这家只有一个老太太跟一个上学的孙子李孝琪,常相逢暗暗点头,将碗里的水喝完了,起身告辞。
“大娘,你这宅子可真不错,将来娶孙媳妇尽够了,”从堂屋里出来,常相逢情不自禁的转到东侧的厢房,这三间厢房可是能租给自己,连住人带做生意什么都有了,“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啊,这么好的院子。”
“什么大户人家啊,丫头你是没有见到城里的有钱人,咱们这荷花巷没富人,我这也是当初他曾爷爷干了一辈子置下的,如今也就守着这院子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就成了,这院子外头就是校场街,一逢上集,吵的要死,”徐老太笑了笑,不以为然道。
“大娘,我有个想法跟您说说,您看成不成?”常相逢一拉徐老太的衣袖,“我想租您家的这排房子-”
“租我家?你没地方住啊?你一个小姑娘,爹娘呢?”徐老太算是明白常相逢过来讨水的用意了,愕然道,“我们可是安分良民,不收留没来历的。”
“不是,您误会了,我有家的,在东门外半个店儿,那里都姓窦,我姐嫁到那边了,我也跟着过去了,”常相逢连忙解释,“其实我家是开小吃摆的,我看上你这院子就对着校场街口,想着租您半个院儿做生意,您看看成不?”常相逢一挥手,比了个大概的面积,“有您家的这东厢就够了,您要是觉得吵闹,我请匠人从中间砌道墙,隔开来,保准不影响您跟孝琪兄弟平时的生活。”
“行了,你走吧,以前也不是没人来找过我,我呢,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些,但也今明儿就要饿死的,这打墙动土的,毁的可是我们祖宗的基业,这院子我还留着给孝琪说媳妇呢。”徐老太摆摆手,一推常相逢就要将她赶出门去。
“大娘,您听说我完好不好,我真的是很需要您家这地方,”常相逢可不能这么容易就被赶出去了,拿出当年干销售的架势,“咱们就坐在这儿聊会儿成么?你这架葡萄长的可真好,那边还有石榴树呢,看样子今年可会结不少果子呢。”
常相逢人长的白净,又有礼貌,笑起来杏眼弯弯挺讨喜,徐老太也硬不起心肠来动手赶人,直接在葡萄树下的小靠椅上坐了,“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才多大,这种事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做的?你家大人呢?”
向来老年人心就软,常相逢深知这一点,而且如果她租了徐老太的房子,这交道就要常年打的,与其将来她听到外人传来的闲话,不如自己直接将身世说清楚了,遂坐下将自己跟姐姐的情况跟徐老太一一说了。
“大娘,我姐跟我姐夫对我很好,可人家终究是一家人,我老住着也不是常事,再说了,他们活的也不易,我能多赚些也给他们减些负担,所以才想着出来开个小店儿,左右我有手艺,您这地方离东门也不算远。”
徐老太活了大半辈子了,可像常相逢跟常巧姑这样的命运的还真是少见,早就跟着抹了半天眼泪了,“你这丫头可真是不易啊,只是这做生意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尤其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的,这街上的小混混可不少。”
这个么?“大娘您不用担心这个,我这人脾气也不算好,别看我是个姑娘,也没多壮,其实身体好着呢,打起架来就算是男人也不憷,”常相逢拍拍胸脯,“再说了咱洛阳城到底时有王法的地方,小混混过来顶多是收些辛苦费,我给他们就是了,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人家能过,我也能。”
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条街上姐姐当门立户养大弟妹的也不是没有,徐老太看了一眼东边的厢房,还是有些不舍,这要是一租给常相逢,几年生意做下来,都不知道要毁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哪里还能住人啊,“唉,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你是做小吃生意的,成日烟熏火燎的-”
这个人家考虑的也有道理,自己还真的不能保证说房子跟没用过一样,常相逢决定换个角度,“大娘,孝琪多大了啊?”
提起孙子,徐老太满脸是笑,“十三了,在学堂里读书好着呢,这会儿早,不然中午回来,你还能看见他呢,长多大的个子。”
“在那个学堂读书?那下场了没有?”十三有些神童可是能考上秀才了。
“下什么场啊,他正读什么语的,先生说要再等两年,”徐老太摇摇头,“就在前头街上,跟着个老秀才读书呢。”
“唉,要我说啊,这再好的孩子,也得有个好先生才行,先生要是不出色,好好的孩子也能给埋没了,这老先生教出许多秀才了吧?”常相逢觉得自己好坏,不过一个人到老了也只是个秀才,估计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
“我听说咱们东城有个鸣鹤书院好的很,您怎么不把孝琪送那里呢?”鸣鹤书院在东城可是名校,收费高审核严,常相逢也是有耳闻的。
“那地方一月就是一银两子,一年十二两啊,哪是咱们这种人家上的起的,唉,我对不起孝琪啊,”徐老太虽然手里有些积蓄,但一老一小没有其他的来源,终是要坐吃山空的,她也不敢拿那么多钱给孙子读书。
知道鸣鹤书院而且也想过送孙子去上就好办了,常相逢正色道,“大娘您这就不对了,只要孝琪读出来了,就算是不中举人,中个秀才,那以后坐馆,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中了举人,那可就光宗耀祖了,只怕李家历代都会感激您教孙有方呢。”
“可是,”徐老太摇摇头,她手里的银子可是还要给孙子娶媳妇的,孙子读些书,将来给人做个账房也不错的,“唉,谁叫咱们穷呢。”
“那大娘,您看,如果您将这半个院儿租给我,我一月给您一银两子,我也知道这三间房将来肯定是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现在它虽然很干净,也只是空着,什么也做不了,如果租给我,可是一月能给您赚上一两银子的,孝琪上鸣鹤书院的事不也解决了?咱们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何况你家孝琪还是个聪明孩子,您不能因为舍不得三间房子,就挡了他的前程,”常相逢苦口婆心道,“咱们退一万步讲,孝琪上了鸣鹤书院,没考到功名,但他是鸣鹤书院出来的学生,将来找事儿做的时候,只怕也比跟着那老秀才容易些。”
“还有,如果孝琪读出来了,哪怕只是个秀才,将来说媳妇那比现在说的要强上许多吧?”孙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常相逢抓住重点狠狠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