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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家阖府上下心想:有见过带球跑,但从没见过带球滚的。
直到亲眼见到,怀孕七个月的圆苹果。
她挺着个大肚子,再加上飞快的脚步,远远的,会让人误以为一颗人球正飞快地在院子里滚,她从东厢滚到西厢房,速度飞快,完全没有身为孕妇的自觉,看得隐身暗处的风喻吓出一身汗。
这可是寒风渐起的十月天吶,可见其惊吓指数。
推门进屋,贺心秧连声大喊“晴、晴”
正在忙公务的宫晴被她一喊,紧张得从书案后头跳出来,加快脚步奔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肩,语气急促问:“怎么样,你要生了?”
“不是啦,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问你。”
爆晴松口气,再重要的事,可以这样急急躁躁、不顾肚子里的胎儿吗?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多重要的事?不会是你的女主角被五马分尸,男主角要如何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她吧?”
自从上次艳本里加入悬疑命案,卖量狂增后,这家伙食髓知味,动不动就要加上这类的桥段,而宫晴信手拈来就是神奇命案,恰恰是她最好的军师。
目前京城的两大话题,已经不是朝廷重开科考、若干武官被罢黜,也不是水师大败倭寇、武陵侯让齐齐努吃足苦头,而是“宫青天断案如神”及“卡卡的艳本洛阳纸贵”
是的,她的笔名就叫做卡卡,宫晴问她原因,她满脸贼笑。
萧霁哼一声,想也不想便回答“还不简单,她以为自己能够变女神卡卡,红遍五湖四海,不分国际、不分朝野,人手一本。”
贺心秧更是大言不惭,高举手臂,用自由女神的姿态说:“我要创造时尚、带动风潮,让所有人不再把艳本当成不入流的文学。”
这丫头的野心,不是普通大。
“不是啦,女主角被五马分尸,怎么和男主角炒饭,不炒饭就不是艳本啦。哎呀,离题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说吧。”宫晴把贺心秧压坐到椅子上。
“晴,原则上,我是货真价实的十五岁,你却不是十八岁的女孩,而是二十八岁的熟女,对不对?”
如果不是她的态度太认真,宫晴会以为她说这话只是为了调侃自己。“你一路飞奔过来,是想提醒我,我已经很老?”
“不,我是想确定,你的心理成熟度能不能为我的爱情解答疑难。”
“你和王爷又怎么了?”这对欢喜冤家呵,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们。
“不是怎么了,是我觉得他很奇怪。”
“哪里奇怪?”
“我不确定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还不确定?”
连紫屏、苓秋这些不明所以的局外人都确定的事,她竟然还说不确定?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处处为女人细心安排、时时出现在她面前,只为贪看她的笑脸而带来意外惊喜是因为“他不喜欢她”
爆晴有一点同情萧瑛,她都不知道萧瑛还要怎么做才够。
摇了摇头,觑了贺心秧一眼,宫晴将她的问话归类于“孕妇的情绪不稳”
见宫晴满脸的不苟同,贺心秧解释“说他不喜欢我嘛,他又替我安排不少事,比方周闵华、李达、如意斋的厨子,甚至是躲在暗处偷听我说话、再回去打小报告的风喻。”
贺心秧讲到最后两句时,本来在屋顶上和鸽子大眼对小眼的风喻一阵头皮发麻,双肩齐抖,差点儿失足滚下。
他连忙一个纵身,飞到听不见八卦的地方待着。
“然后呢?”
“他给我们过上流社会的生活,他时不时差人送东西来给我,他一有空就跑来陪我讲故事、说笑话。”
“所以喽,有什么好怀疑的,萧瑛喜欢你,这件事无庸置疑。”
苹果爱吃螃蟹“壁角风”回去传达,隔天马上有螃蟹全席。
她想坐秋千,天还没亮“壁角风”马上在院子里架好秋千。
她没事整人,说什么“秋天赏菊吟诗最好了”隔天满院子就搬来不同品种的菊花,问题是,吟诗?哈哈!她能背背白日依山尽就不错啦。
萧瑛都做成这样了,她还在怀疑人家的真心。唉,难怪人人都说孕妇难搞。
“问题是,他老是把我气得头顶冒烟,你会让喜欢的人成天血压飙高吗?”
“他是在逗你玩的。”
“他不在乎我的名节,做出让人怀疑的事。”
说到这里,贺心秧红了脸,不敢实说,那家伙自从偷渡到她房间被发现后,索性化暗为明,夜夜进门。
昨晚的一阵热吻,把她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差点就忘记她正怀孕七个月,若是因此小产,引来下人,她的荡妇名声会就此享誉国际,而且还不必在身上贴满生肉片。
这点宫晴听紫屏和苓秋忧心忡忡的说了,可两情若是缱绻时,哪能顾虑到小细节?这怎么能怪萧瑛,便是那个她还没打算接受的冰人慕容郬,还不是会偶尔踰矩,男人吶,谁说不是冲动型动物。
“也许他只是情不自禁。”宫晴替萧瑛说话。
贺心秧闻言皱眉,那么他的自制力也未免太差了,她比较相信,他是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上头。
一个男人不把女人的痛苦当一回事,就算是满口的喜欢,也是牵强。
“他压根没想把我正名,我猜,他打算让我当小三,短期玩一玩。”她在生气,所以抹黑他。
“我已经解释过,眼前的情势,他不能这么做。”宫晴无奈。
“我觉得他对我好,只是为了哄我把孩子生下。”
“想替他生孩子的备胎很多,他不必非要找上你。”何况是花大把银子、心血来哄,会不会太费精神?苹果这丫头都快当妈了,怎么看来看去,还是像个看少女漫画的国中小女生。
“因为我聪明啊。”
“是你自我感觉良好。”宫晴忍不住哼一声,吐槽她。
“也许因为我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
“我是穿越的。”
“所以身分高人一等?”
“应该是吧?!小说里头,不是都这么写的吗?”
“好,你要这么说也行,容我请教您,穿越小姐,请问你会制造手枪、会做手榴弹,替他称霸天下?你会研究朝堂局势、当他的谋画军师?还是你会琴棋书画、唱歌跳舞,好让他把你当西施,送到皇帝身边跳两首舞、摇几下床,然后内外夹攻,助他完成雄图霸业?”
爆晴一句句问得她哑口无言。
见她扁了小嘴,宫晴摸摸她的头,软下口气道:“你呢,只会写艳本,还不能让他知道那个有名得不得了的卡卡就是你,在他眼里,你充其量就是一只吃饱睡、睡饱吃的小猪,他这么尽心尽力养着你,不求半分回报,只有一个原因——他真的喜欢你。”
“是这样吗?”她犹豫的问。
“没错,就是这样。好啦,继续回去睡觉吧。”
“不能再睡了,我的肚子已经太大,到时候要是难产,这里可没有妇产科手术,大长今在韩国,也不能跑来替我剖腹,到时我就惨了。”
“说的也是,你的肚子怎么会这么大啊?!”
爆晴看着她的肚子,怀疑地绕着她走两圈,如果不是很确定她怀孕的时间,她真会怀疑这孩子快足月了。
“也许它不是小孩,是肉瘤,那些蒙古大夫诊断错误。”
“是哦,会胎动的肉瘤,你的体质还真是奇特。”宫晴不想对孕妇使用暴力,可这颗苹果就是让人忍不住,宫晴手指一戳,把她的头往右推。
“有没有看过异形入侵?说不定里面装的是外星宝宝。”
贺心秧也闷啊,成天顶着大肚子到处跑,虽然她是体育健将,这点负重训练算不上什么,但这里的医疗条件实在教人不放心。
“最好是,等外星宝宝生下来,你不必写小说、我不必办案,只要带他到全国各地去展览,就可以确保我们衣食无虞。”
“那也不错,生一胎、吃一辈子,多划算的生意。”
爆晴还想再接上几句废话时,屋外传来紫屏的嚷嚷声,她一面跑、一面进屋,比起她怀孕夫人的动作毫不逊色。
“大人不好了。”她一路跳到宫晴面前。
“大人哪里不好?明明好得很,吃得下、睡得饱,青天名号呱呱叫,只要苹果太太不要时不时来吵闹。”贺心秧接过话,笑道。
“不是啦,我听说、听说王爷受重伤快死掉了!”紫屏仓皇道。
几句话,贺心秧的心瞬间被吊到嗓子口,她抓住爆晴的手,摇摇欲坠。
张开嘴巴、脑子里却整理不出可用的句型,她只是慌,不停不停地慌着,一颗心像被丢进沸水中,滚得熟透。
怎么会啊,他是狐仙耶,专门给人烧香祈愿的,自己怎能不逢凶化吉?
他那么厉害,全世界的人都在被他算计,谁能算计得了他去?他那么强,贾伯斯都没有他棒,怎么可能突然间他就重伤到快要死掉?
不会的,肯定是以讹传讹,说不定还是他自导自演的戏,好让那个坏皇帝更加相信他。
没错,绝对是这样,他那个人啊,脸皮早就磨得刀枪不入,他的演技可以拿奥斯卡奖,他无时无刻戴着面具,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每个表情都是假的。
他也说啦,自己演得太认真,许多时候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的,就是这样,假的,他编出一场新戏,然后骗出皇帝的真心。
“怎么一回事,把话说清楚。”宫晴凝声问。
“我知道得不多,好像是王爷陪皇帝去寺庙里进香,没想到窜出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行剌,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皇上,王爷为了保护皇上,自己竟然身受重伤。”
紫屏哇啦哇啦说着,她也不是太喜欢王爷啊,尤其不喜欢王爷老巴着他们家夫人不放,问题是,大人、夫人都当王爷是重要人物。
“不要急、不要慌,萧瑛没事的。”
贺心秧说不急,可那急已经急进她心底、眼里,她说不要慌,可那慌乱明明白白表现在脸庞。
爆晴明白,她已经焦灼到了极点,握住贺心秧的手,给她一个沉稳的目光,她说:“苹果,不要怕,没事的。”
“对,没事的,皇帝那么糟,王爷不落井下石推他一把就不错,怎会以身护他?”她嘴里应下,可一颗心已翻天覆地。
怎能没事,都说是行刺,行刺者当然是乱杀一通,还会分对象?怎能没事,都说他重伤快要死掉,皇帝在场,又没人工血浆,他多能装?
反反复复,她一面说服自己,萧瑛在演戏,却又一面否定自己的假设。
“走,我们过去王府那边看看。紫屏,如果有人来访,就说夫人身子不适,我无暇见客,明白吗?”宫晴细心叮嘱。
“明白。”
爆晴牵起贺心秧出门,平时即使带颗球,贺心秧的动作还是迅捷飞快,但这会儿她软了腿,每一步迈出都沉重得几乎支撑不住。
她吞着口水,似恐吓、似威胁,一句句说着“萧瑛,有本事你就给我死掉,看我怎么对付你我很狠的,既暴力又凶残,不想你儿子被家暴,就给我乖乖活下来”
走一步、说一句,她说到自己辞穷,却仍然甩不开满心忧惧。
萧瑛的房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刚让大夫包扎好的手臂捆得紧密。大夫一离开,萧瑛便召了萧霁、慕容郬、李琨进屋。
“主子,您的伤”李琨出声。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不过对外尽量传得严重些,这些日子我就在家里休养不上朝。”
萧瑛一哂,盼能因此让萧镇对他放下戒心。
“萧镇果真是沉不住气的家伙!咱们方才把皇上微服出巡的消息往外透露,就引得尚无周全计划的勤王上勾,脑子这么简单的人,怎能同人相斗,更何况他的对象是皇帝。”李琨恨恨道。
萧瑛同意李琨见解,但可怕就可怕在这边,他无周全计划动手,就已能让御林军惨败、他受伤,倘若真让萧镇有周全计划,他今日还能全身而退?或许谋朝篡位、与帝争斗不可能,但若退而求其次对付他,他岂能不损兵折将?
“皇上那边”慕容郬问。
“日后,他必定更信任我了,以身护君,身旁的臣子那么多,可只有我豁出性命去做呢。”说着,他嘲讽自己几句。
“不过由此事可见,勤王手下的能人必定比我们知道的还多。依我所见,那些黑衣人不全是军中人物,还有武林人士参杂其中。”慕容郬沉吟后道。
“萧镇倒真是豁出一切,什么人都结交,可光凭几个失势武官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就想谋朝篡位,他未免想得太简单。”他看向萧霁,低低一叹,嘴角挑起冰凉的笑。
“六皇兄,我听先生说,徐贵妃已被打入冷宫,那和勤王有关系吗?”萧霁出声问。
“当然有,她本身无出,凭借着皇帝的宠爱封至贵妃,竟然还勾结外臣,如今事情曝光,只是被打入冷宫而不是鸩酒一杯,已是宽待。”但他不认为皇后和皇太后会宽待于她,那杯鸩酒,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先生还说,勤王太躁进。”
“没错,果果,你那些先生们,不管是陈院知、李同光或王博鸿,个个都是辅国良相,你必须好好听从他们的教导,思进取、不忘先人遗志,须知想当皇帝不光要有帝王心术,更重要的是知人善任、决择良策。”
在这种时候讲这些?李琨挑起眉毛望向萧瑛,他在想什么?
“我明白。王先生说谋事容易断事难,能在紧急时刻下决断才是有能者,今日之事便可看出勤王这人,即便是与他着了十二章注解:中国古代礼服上常见的十二种花纹,明代服制为天子十二章,其他官职按品位递减章纹。冕服也难镇金马玉堂汉代的金马门和玉堂殿,后世用以指翰林院,引申为显赫高位。,担不起乾坤山河。”
“王博鸿没说错,可咱们也不能轻敌,今日之事可看出萧镇已被皇上逼得无路可退,怕是要铤而走险。倘若他手中握有任何会让皇帝对我起疑的把柄,只怕咱们不能再等上两、三年。果果,你得随时做好即位的心理准备。”
“是。”
萧瑛想起萧镇在承干殿外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语气沉重起来。“果果,你先回去,我想不久宫里会有嘉勉圣旨下来,你越是长大,容貌越像父皇,倘若传旨的是宫中老人,对你不好。”
“我很像父皇吗?”萧霁追问。是因为容貌,进京那日萧镇才会多盯他两眼吗?心像被什么压住似的沉甸甸的。
“那些对父皇有印象的宫人,一眼就会拆穿你的身分。”萧瑛凝视着萧霁说道。
“我明白了,往后若无需要,我尽量足不出户。”他应下。
“嗯,你先回吧。”
“六皇兄保重,明日我再过来看你。”
萧霁准备离开时,萧瑛又唤住他“果果。”
“是。”
“回去别把我受伤之事说出去,苹果会担心。”他语重心长道。
萧霁回眸与萧瑛对视,神情惘然萧索,六皇兄对苹果他已经阻止不了了吧?!是啊,他们的确是比较合适的一对
微点头,萧霁旋身走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萧瑛摇头吐气道:“李琨,你帮我找几个传信密使。”
“王爷要做什么?”
“我不能与朝中大臣往来密切,以免萧栤起疑,但我心中的谋画得事先让他们预做准备,今日之事,使我不得不担心,倘若他日我不在了,谁还能延续大计、助果果登基?”
一路过来,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他是个极其小心谨慎之人,也许今日只是小小的失控,却让他对萧镇的实力起了隐忧,尤其是那几个与自己交手的黑衣人他们的武功,深不可测。
“萧瑛!”慕容郬冷声低喝。
他微微摇头。
“我说的是万一,我也希望不会用到,可今日之事咱们已经琢磨、演练过好几遍,哪晓得还是出现意外,我在果果面前说得笃定,可萧镇的实力不容小觑,何况前几日那场火、我在轿中突然遇袭,在在说明萧镇已经把目标指向我,在这种状况下,我不能不预做准备。李琨,你善心计,我把果果托付给你,郬,遗诏交由你”“我不收,你没本事拱自己的弟弟上位,我干嘛插手?!”
冰人慕容郬终于发怒,他老早憋了一肚子气,气自己没护萧瑛周全,这会儿,他又说那样的话
一转身,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李琨”萧瑛转头看向李琨。
李琨也有脾气,他讲的这番话,只要是人都会发火。
他冷冷道:“王爷还伤着呢,有话日后再慢慢说,至于十六皇子,便是主子不托付,我也会尽心尽力保他一世平安,王爷忘了吗?佟斌妃是我的再造恩人,没有她,我早已去见阎王,至于”
他的话没说完,贺心秧已经风风火火赶来,她进屋,两颗大眼睛直直盯住萧瑛,好像非要把他全身上下,每颗细胞、每根发丝全细审过一遍方才罢休。
贺心秧冲进屋,宫晴跟进,而本来已经离开的萧霁、慕容郬见她们来,也又追进门。
像一串粽子,一个牵着一个。
“王爷没事,只是皮肉伤。”
慕容郬在宫晴和贺心秧耳边低语,宫晴点点头、放下心,贺心秧却恍然不觉似的,依旧是瞅着萧瑛看个不停。
见她那张分明受惊却故做镇定的表情,萧瑛心里所有的筹谋计划全数放下,他现在只想抹平她那两道紧皱的眉头。
他低声对李琨吩咐几句,李琨应了诺,走到贺心秧身后,把大家全请出去。
临走前,萧霁看看萧瑛,再看看贺心秧,眼底有几分惆怅,却还是和大家一起出去。
门关起,屋里安静下来,贺心秧的脸上仍然满是惊惧。
“苹果,过来。”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臂。
“他们说你受伤快死掉了。”她摇头,退两步、退到门边。
她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他快死了,她便要退避三舍,怕自己变成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
“苹果,过来。”他下令。
她又摇头,这一次摇的弧度太大,顺势摇下两串泪水。“你才不会受伤的,真要受伤,你也只会让别人受伤。是假的对不对?你设计演戏、让自己流几滴假血,是为了躲避掉可以预见的灾难。”
他哪有那么神,可以躲避预见的灾难?
可她在哭,不热的泪水滴在她脸上,却锥入他心底,像是千万把针一针一针地在那里密密刺着,痛得他皱眉头。
懊死的庸医,是怎么给他治的,明明伤在手臂,却痛入他心。
“苹果,别怕,你都说对了,我没事,这不过是一场戏。”
她终于点头,抚抚胸口,狠狠地连续吸进好几口空气,然后像是被谁抽去全身力气似的屈膝蹲下身。
如果不是肚子太大,她还想把头埋进膝盖里,狠狠地号哭几声,然后大叫“看吧,我是诸葛亮投胎转世,一眼就看穿他在演戏。”
“苹果,你怎么啦?”说着,他想推开被子,去把她抱到床边,可那个庸医的苦汤药让他全身无力。
“没事,我只是腿软。”她不顾形象,一**坐下来,好不容易喘够吸足空气,她抬眼,再次紧盯上他的脸,这回她不只要看清他的细胞、头发,还想一并看清他的心。
“苹果乖,快点过来,让我好好看你。”他不想和她离得那么远,可他没有力气拉短距离,只能一哄再哄,企图将她哄到身边。
好半晌,贺心秧叹息,在点头之后又摇头。“怎么办呢?你又撒谎。”
“我哪里撒谎?”
“你毕竟是受伤了,不管之前是不是演戏,但你还是受伤了。”这回她说得斩钉截铁。
“谁说的,我好得很,捆得这么大的伤口是演给人看的。”
她摇头,扁着嘴说话,一副欲哭不哭的凄惨模样,看得他心疼。
“我闻到血腥味了,如果你没有受伤,一定会走过来,把我抱到床上,然后戳戳我的额头,笑骂:笨蛋,地上那么冷,也不怕生病。”
萧瑛苦笑,她还真是了解自己。
“萧瑛,怎么办啊,你老是说谎,我怎么弄得懂你?我永远搞不清楚你哪句话是谎言、哪句话是真心。
“听过放羊的孩子吗?对哦,我讲给你听过,就像山脚下那些村人,他们怀疑小孩喊狼来了是假是真,我也经常怀疑,你对我好,是真是假?
“会不会你画的那些画像,其实画的是别的女人,一个和我五官相似的女子?
“会不会你对我那么好,其实真心想对待的是那个女生?
“会不会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觉得逗我很有趣?
“会不会你在意的不是我好吧,你或许有一点点在意,但你在意的是我腹中的孩子,而不是贺心秧。”
一口气,她丢出很多问句,而这些话,她不只一次问过自己。
“在你眼中,我这么不真实?”
她点头,扶着椅子慢慢爬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萧瑛深吸气,握住她的手。“苹果,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她看着他,良久,没有动作。
“连这句话,都要怀疑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又点头,被放羊的孩子吓太多次,她已经分不清楚该不该拿着棍棒跑上山。
他伸手,压上自己的胸口。
“以后,看到这个动作,就代表我说的话是真的,只要出现这个动作,我还说谎,那么我发誓,我会被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翻身。现在,用你的眼睛仔细看、用你的耳朵仔细听。”
贺心秧没动作,但眼睛牢牢望着他压在胸口上的手。
“萧栤身体的疼痛时歇时发作,钦天监要他祭拜求神,本来安排在圆丘举行,但他突发奇想,想微服至香火鼎盛的白马寺上香。
“我刻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萧镇知道,并暗中打点好,准备引他上勾。他上勾了,我却没料到他竟与江湖人士勾结,激战中我受了点伤,在手臂上、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身子呢?”她不敢动手压,怕压出他的龇牙咧嘴。
“出门前,慕容郬逼我在里头穿上金丝甲,本来觉得多此一举,没想到来人武功高强,避无可避时,我仗恃金丝甲护身,抱着萧栤,替他躲去致命一刀。
“砍在背上那刀很重,但我只觉得胸口闷痛却无伤,可手臂上这刀,却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只好见点血,让萧栤更加相信我愿舍身护主。
“接下来,外头还会谣传我重伤的消息,未来数日,我不打算在朝堂上露面,空下来的时间,我打算用来陪你。”
他讲得巨细靡遗,贴在胸口处的手不曾放下。
直到此刻,她的心情才总算松弛下来。
“我刚说的话,每句都是真的。”他重申。
“我知道,你的手没离开过心口。”
“接下来,我要讲的话,每一句也都是真的。”他抓过她的手,一起贴在他胸口处。
“好。”她没缩回手,轻轻压着,掌心底下传来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的跳着。
“苹果,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加了力气。
她深吸气,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苹果,那些画像画的就是贺心秧,不必有任何怀疑,画时,我脑子里想着你、心里惦着你,五根指头才能把你的喜怒哀乐描绘得那么清楚,或许天底下有相像的两个人,但绝对没有人会像你有这么精彩丰富的表情。”
他继续带着她的掌心、压住胸口。
她拉大嘴角弧线,是啊,这点她好同意。
就跟晴说过嘛,他喜欢她的聪明、喜欢她的与众不同,不管穿越有没有高人一等,他喜欢她,绝对不是因为她自我感觉良好。
“苹果,逗你会让我很开心,却忘记你是不是快乐,针对这点,我满怀歉意,不过请你相信,这辈子除了你,我没逗过其他女人。”
她点头,好吧,就因为他没逗过别的女人,就因为她是他的唯一,她信了,相信他真的很喜欢自己。
“现在你可以上床、陪我躺一躺吗?”
贺心秧点头,除去鞋子,她在床边躺下,他伸过无伤的手臂,揽她入怀。
“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再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她在他怀里低语。
“我会,如果要演戏,我一定预先通知你。”
“明知道你聪明、明知道你演戏,可这里”她压上自己心口。“还是破了个大洞。”
“真那么担心我吗?”虽然舍不得她难过,但知道有人为自己担心,那感觉是说不出的幸福甜蜜。
“因为喜欢,所以担心;因为爱你,所以在意;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喜欢我,就请别再让我为你担心。”
“我明白。”
“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冒任何想冒的险,前提是:你必须平安、健康地回到我身边。”
“我承诺、我发誓,不管怎样,我都会平安、健康地站在你面前。”
她不停点头,点得像招财猫的手。
贺心秧笑道:“如果你再受伤一次,我就要走了,走得很彻底,让你永远找不到。”
她用离开来恐吓伤员很过分,但她心底明白,如果他对自己够在乎,那么她的恐吓将会达到重大效用。
果然,萧瑛被吓到了。
很远?她要回到那个车子可以在天上飞的世纪?她要到那个男人非常尊重女性、一夫只配一妻的时代里?
心抽得紧,他拥得她更用力。
“不会,我绝对不会,我发誓,不管情况再恶劣,都会为你珍惜自己”他不断说着情话。
许多有点烂的情话,是郬逼着果果教的,他不介意窃取别人的情话集,他比较介意她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于是他一句一句不停说,直到她笑容再度重现,直到香喷喷的气体冲进贺心秧鼻息之间。
李琨敲门,端了一篮炸鸡进门,看见它们,贺心秧眼睛闪亮亮的,飞快跳下床,把身后的病号抛到九霄云外。
她拿起鸡块,咬一口、吮指,然后唱了句:麦当劳都是为你
看着她满足的笑脸,萧瑛好开心,这道菜已经试过几十次了,果果每天试菜,试到满脸苦,厨子终于做出“麦当劳”口味,满足小苹果的味蕾。
只不过在她心底,是萧瑛排第一,还是麦当劳叔叔排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