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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对着那被砸出来的大坑咋舌,感觉眼前一花,师傅就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再仰头一看,师傅正和大师伯打到了一处。
朱苑师兄停下动作,一脸无奈的把食材收拾好,大师兄白翎和三师姐郑谣看的认真,却没有半点担心。
剑修打架不用剑,就说明他没想打架,只是在撒娇而已。
这场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玩闹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儿白苒冬就笑嘻嘻的拉着大师伯的袖子把他拉了下来。
“师兄啊,我们也有些时间没聚了,对于师兄的烤肉师妹想念的紧,今日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劳烦师兄让师妹一饱口福啦~”白苒冬道。
大师伯哼了一声,显然气还没消,“下次再敢偷偷摸去我的园子,非揍你一顿不可。”声音冷冽带火。
白苒冬得意斜他,“师兄也不数数这句话说了多少遍。”
大师伯怒道:“你这厚脸皮!”
然后一阵扯皮过后,前来问罪的大师伯气哼哼的坐下,朱苑师兄一脸早有预料的递过收拾好的食材。
大师伯见状更加气闷,但还是伸手接过徒弟递过来的食材,白苒冬在一旁递调料,“师兄,调料省着点放啊,这是苏苏特制的调料,她闭关炼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我就剩这么点了,用完就没了,省着点用啊!”
大师伯啪的把烤肉一甩:“再说就你自己来。”
白苒冬捡回烤肉塞到他手上赔笑:“不不不,还是师兄来吧嘿嘿嘿~”
一群人就着刚才大师伯炸出来的坑生了火碳,准备了烤肉架子还有看着像火锅的汤锅,围成一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一片飘香中,翻动着架子上滋滋作响灵兽肉的江澄思考着,为什么修士会吃自助烤肉和火锅这种高深难解的问题。诶,她是不是要先好奇为什么修真界还有烤肉和火锅这种东西?
没过一会儿,谢二师伯忽然出现了,还带着许青霜许素齐两个徒弟,以及大师伯寄养在他那的三个萝莉徒弟。
“早送了信去,二师兄怎么才来。”白苒冬招呼道:“快些,大师兄今日亲自动手,我们有口福了。”
谢二师伯笑的一脸春风,接过白苒冬递过去的酒盏,“师妹又是故意惹大师兄生气了,不过大师兄的烤肉还真有多年未曾尝过了。”
三个长辈坐一起,一群小辈弟子围坐在旁边,特别是多了三个满场乱窜求喂食的小萝莉,热闹了许多。高山之巅,举手可摘明月,灯火辉煌,食物的香味混着大声谈笑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
吃到一半,白苒冬喝的半醉,忽然兴起把几个小辈都灌得满脸通红,特别是朱苑师兄,让他喝就喝,整个人已经栽倒桌子底下去了。
三师姐郑谣也喝了不少,外表看着还正常,但当她摸出古埙开始吹,江澄就猜她大概是喝醉了。幽幽的埙声含着悲凉萧瑟,让人听着就想流泪,江澄本来挺高兴,但是不知为何被这个声音勾起对自己那个世界和弟弟的思念,眼里隐隐有水光闪烁,又被她一口烤肉压了回去。
忽然一个琴声加了进来,与埙音合奏,看去却是谢二师伯拿出了琴。和三师姐郑谣的萧瑟埙声比起来,谢二师伯的琴声就像他这个人,有种千帆过尽后的平静。往事已逝不可追,虽有遗憾不舍,虽有过痛苦悲伤,但如今回想,唯余释然。
被这琴音一带,埙音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不再让人听着心酸。白苒冬支着额头,忽然拿起筷子敲击玉碗,叮叮当当咋听杂乱的声音巧妙的融入了这合奏。一轮过后,白苒冬启唇放歌,与她这个人不同,歌声里尽是潇洒豪放。
就是歌词凶残了些,虽然文绉绉和诗经似得,但是翻译成大白话大意就是“你这负心汉,早晚有一天我要打死你,打得你看到姑娘就屁滚尿流,从前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转头就去娶别人,祝你早日戴绿帽早日不举,我等着你哭爹喊娘的那一天,咱们走着瞧。”
江澄看着师傅一筷子敲碎了一个玉碗,忍不住想,自家师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让人意外的是师傅唱完这首负心汉去死去死歌,冷淡的大师兄白翎忽然也唱了起来,歌词同样文绉绉,翻译成白话也同样令人啼笑皆非——“早要去打死那坏蛋,你又不许,你这么生气,我干脆就去打死他,可你又不让我打,生气。”
江澄一口烤肉没咽下去,趴在案几上笑的浑身颤抖,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抹,拍手大声叫好。
“好个头!你也唱!”喝醉的师傅柳眉一竖点人唱歌。
江澄从前是麦霸,丝毫不惧唱歌。只是她的歌和此处的歌画风有些不对,算了管他的呢,江澄手上的烤肉一扔,就扯着嗓子唱了一首青藏高原。用鬼哭狼嚎形容毫不夸张,但她也没想唱的多好听,只是想趁着半醉,大呼大喊将心底的压力和彷徨全部都发泄出来而已。
意外的是,唱完一曲,紫衣白发不开心大师伯竟然开口夸赞了一句豪气,然后还给她烤了几串肉表示赞赏。江澄眨眨眼,抱着烤肉埋头吃起来,果然不愧是让师傅和谢二师伯都怀念的味道,总感觉自己以后吃烤肉都要怀念这种味道了!
醉倒在地的朱苑师兄被白苒冬拉起来点名唱歌,茫然的坐起来,唱了一首摇篮曲,结果那边许青霜忽然呜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转头一看就见她大概也被灌醉了,正抱着师弟许素齐不撒手,一个劲的叫哥哥,像个和哥哥撒娇的三岁小女孩。许素齐挣脱不开,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脸红还是其他原因。
三个小萝莉不太懂众位师叔师兄们在唱什么,也跟着凑热闹,摇头晃脑的摆着腿跟着一起唱,调不着调,词不成词。还有许青霜哭完就拉着许素齐蹦跶着要跳舞,转个圈圈就不稳的往旁边一倒把许素齐压了个结实,逗得江澄笑得肚子都疼了。
江澄笑得太开心,被看不过去的师傅白苒冬逮着又灌了一壶酒,直把她喝的和朱苑师兄一样瘫到了案几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仰头看着渐渐明亮起来的远方天幕,耳边听着逐渐轻快的埙声琴声,还有师傅师兄的奇怪合唱,江澄抱着酒坛子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天不是说是他们师徒几个办个小宴吗,怎么大家都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高兴的。
真高兴,江澄翻个身,将脸埋进手臂里。
——
“阿姐?阿姐?”
江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晃动的瘦弱人影,慢了两拍的嗯了一声。
那孩子蹲下来趴在床边和她对视,鼻梁上架着个黑框眼镜,文弱清秀,声音有些犹豫的问:“阿姐,你今天要回去了?不能多留几天吗?”
他咬咬牙,瘦弱稚气的脸上露出几分克制不住的不舍和惧意,迟疑开口道:“那个女人不喜欢我,她经常在爸面前说我坏话,我偷听到了,爸现在也不怎么管我了,阿姐,我怕。”
话一旦说出口,就容易了许多,男孩说的越来越急促,“阿姐,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我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我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我可以养活自己。”
江澄忽然笑了,抬起自己纤细的手重重揉了下他的脑袋,秀丽的脸庞上和男孩相似的眼睛弯起,“那就不住这里了,去跟阿姐住吧,阿姐在外面租的房子不大,但能塞下你这个小家伙,别怕,妈不在了,阿姐会养你的。”
“阿姐。”瘦弱的男孩蹲在地上哭得抖个不停,用力攥着床单,哽咽哀求道:“阿姐,你不要像妈一样扔下我。”
“不会的,阿姐不会扔下你。”江澄抱着那孩子,眼睛酸涩刺痛,只喃喃重复道:“阿姐不会扔下你的,小洵。”
阿姐,会回去找你的。
——
江澄宿醉醒来,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隐约记得自己醉后睡着,做了个梦,梦到了很久之前母亲刚死,父亲再娶时候的事。她当时十八岁,刚高考完,被继母以成年为名赶出了家门另租房子一个人过。
弟弟十三岁,待在那个家里,不到一年就瘦了许多,还有抑郁症的倾向,偷偷跟她说不想再留在那里。江澄那时自己还在苦恼着大学学费,但是听着弟弟细细的哭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过是过得难一点,不管怎么样,她不想让自己最亲的人受苦了。
后来,他们姐弟相依为命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度过开始的艰难,一切都慢慢好起来,那孩子听话又懂事,就是太依赖她,现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伸手一摸,果然两只眼睛肿的厉害,颊边还有湿润的痕迹。
酒不能随便乱喝,一喝醉就控制不住情绪,平时压在心底的事都要翻腾出来,搅得人心口难受。
江澄没有难受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了目前的情况。她还在顽石峰上,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四周一片狼藉,旁边的嶙峋古松上挂着一张大字条迎风招展,上面写着“最晚起来的人要把这里收拾干净”。
这字条是谁留的,除了师傅白苒冬不做他想。江澄僵硬的转动脖子,在一地垃圾中,抽搐了嘴角。
聚会过后留下一地狼藉都不帮忙收拾就跑的人都是坏蛋!
没办法,做为辈分最低入门最晚的小师妹,江澄花了一下午才把这里收拾了个干净。最后爬到树上去扯松树上挂着的那张纸的时候,江澄忽然看到背后还写了一行小字“听话的乖孩子有奖励,请翻开树后石头”。
江澄依言在松树后找到一块石头,拨开那块石头,只见石头底下压着一张灵符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这是清尘符,撕开可清理周围百步之内的杂乱垃圾”。
江澄捏着纸条站立良久,缓缓举起那道符,用力摔在了地上。
这绝壁是在逗她!这么喜欢坑人取乐的师傅,青灯大师他给她选这个师傅,其实是在变着法的报复她之前口无遮拦的调戏吧!
——
神情恢复平和清明的青灯从后山缝隙里走出来,随手拂去菩提手串上的灰翳,忽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天空。
“师叔也发觉了吧。”住持殊印仍然头顶黑猫坐在那,端着一杯茶眯着眼睛道,“师叔这次沉睡的时间比以往稍久一些,恐怕和此事也有关,大乱将至,看来师叔是没有多少时间好好休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