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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山谷之中,聚集了一大群人。
曾经消失的修士们,竟然出现在一块石头前,或是坐着歇息,或是翘首观望,或是低头忖思,场面有些诡异。
那块石头两丈多高,倒也寻常,却突兀而起,通体白玉,且上面有着深深的刻痕,清晰可见一个字,人。
沈栓、胡东、孟祥、荀关与朱仁、岳琼先到了一步,在人群外驻足打量。
朱仁好像是无所不知,适时分说:“此乃人境之中的人剑碑,据称藏有御剑之道,但有所悟,剑意非凡呢!”
岳琼悄声赞叹:“朱前辈见识渊博,琼儿不及也!”
“呵呵,我朱家的前辈,曾于数十年前来过剑冢,有所交代而不足为奇!你我不妨就此歇息片刻,或有所得也未可知!”
“嗯,不知同行的几位道友意下如何?”
岳琼与朱仁对话之际,回头征询赶来的众人。
沈栓与胡东点头答应,孟祥与荀关不置可否,太实则是就地坐下,并摸出一串烤肉与一坛酒吃喝起来。无咎则是冲着那块石头好奇端详,也瞧不出个所以然,随后退开几步离开人群,独自在四周溜达。
在此处逗留的修士,尚有百十人之多。其中修为低下者占据了半数,从羽士的一层至四层不等;修为高强者,羽士**层也不罕见。而此处却无筑基高手,朱仁颇有几分超群绝伦的架势!
而那块石头,所谓的人剑碑,应该很难参悟,不时有人无奈离去。余下的修士不肯错过机缘,犹自徘徊不定。便是朱仁与岳琼,以及沈栓、胡东,也是凝神冥思,期待着有所收获。
孟祥与荀关好像对于石碑的兴趣泛泛,各自静坐歇息。
太实则是一口烤肉、一口酒,美滋滋的砸吧着嘴,接着又拿出了一只汤汁淋淋的蒸鸡,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法力所致,惹来众人侧目。他却浑然不顾,将蒸鸡连皮带骨,夹杂着口水鼻涕,“呼哧呼哧”填进肚子。其忘我的痛快,俨然到了一种酣畅的极致!
无咎溜达一圈,回到原地。
从在场的修士口中得知,过了人剑碑,才算是踏入剑冢的第一层,至于有何凶险与机缘,则是无从提及。不过有人安慰说,剑冢之内多幻象,只要心无杂念,道心坚固,便可安然无虞!
“大兄弟,来个鸡屁股?”
太实伸出油腻肮脏的手,揪着一块鸡屁股连连示意。
无咎摆出作呕的模样,转身躲开,在孟祥与荀关的身旁坐下,随意问道:“两位道友,何以这般的悠闲?”他见对方并未参悟石碑,故而有些好奇。
孟祥是个中年人,相貌普通,衣着简朴,像个山里的汉子,所显示的修为乃是羽士九层。他似乎不善言辞,眼光一瞥,端坐如旧,低沉说道:“彼此、彼此,多多指教!”
言下之意,你不同样的悠闲自在。这话听着不咸不淡,却软中带硬。
无咎尴尬一笑,自嘲道:“我为人驽钝,哪里参悟得了人剑碑啊!”
荀光稍显清瘦,面带沧桑,动辄微笑,所显示的修为乃是羽士八层。比起孟祥的漠然,他要温和许多,随声说道:“剑冢的三重境地,无非天、地、人三才之意。而修仙先修人,方能感悟玄妙真谛。剑修同理,剑碑亦然!”
修仙先修人?
已并非头一回听到这句话,应该每个修士都懂得其中的道理。又为何人有百样,好坏各异呢?说一套干一套,是不是更无耻?
无咎禁不住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带微笑的清瘦男子,拱手道:“承教!不想道友境界超然,相比修为也是不凡,此前又是否来过剑冢,还请多多指点!”
“若非不懂如此浅显的道义,又该如何修得羽士的九层境界?道友这般蓄意调侃,实不足取啊!”
荀关微微摇头,神色转淡。脾气好的人,不意味着糊涂。况且他已看出某人借机套话,善意寥寥,随即不软不硬告诫了一句,转而双目微阖不再言语。
无咎自讨没趣,挠着脑袋转向一旁。
只见太实坐在不远处,扯起衣衫擦着油手,并眼光一眨,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笑道:“兄弟乃是羽士九层的高手呢,却啥也不懂,想必一身的修为不是偷得,便是抢得!”
无咎心底发虚,忍不住张口打断:“话说八道!岂不闻圣人有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不耻下问,方为至道根本!”
荀关忽而睁开双眼,颇为惋惜道:“你这般言语,看似有理,却迂腐不堪,与凡俗书生一般!仙者,贵在自知……”
这个贵在自知,并非单指自知之明,而是自我的一种修行,若真阐述起来,必然有番长篇大论!
无咎欲辩无言,脸皮有些发热。真要是强词夺理,他从来不怕谁。而与一个常年侵淫于境界感悟的修士论法正道,只能甘拜下风。这是拿着自己的短处,与人家的长处硬碰。再争执下去,不打自招,曾经的无先生,亦将显出原形!
太实擦拭着油腻的双手,脸上的笑容愈发暧昧。
荀关教训了一句之后,似乎有所不忍,干脆不再出声,与孟祥一起继续闭目养神。
几丈外的沈栓与胡东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双双回头凝视。而岳琼也是回眸一瞥,神色中意味深长。
无咎的眼光掠过四周,佯作镇定。以后再不与修士争论道法,贵在自知。他郁闷起身,拱了拱手:“诸位,本人先行一步!”
太实呲着牙花,嚷嚷道:“脸皮薄,恼羞成怒啦……”
无咎撇开人群,绕过石碑,独自往前,转瞬之间到了数十丈外。
所行之处,比起之前,地势略高,却依然的空旷无边。而山谷四周的山峰,则已消失不见。那灰蒙蒙的雾气依然挡住了天穹,便像是恒久不变的阴霾。且肃杀之气渐渐浓重,不由得使人心生茫然而不知所去。
无咎放缓脚步,手上多了一枚玉简。
这枚来自于祁散人的玉简之中,并无剑冢的详情。如今想要穿过剑冢,只能随着众人寻觅往前。
“玄玉啊——”
“玄玉道友,何故独行?”
无咎收起玉简,停了下来。
一群人影随后而至,此前的伙伴均在其中。想必是琢磨不透人剑碑的玄机,于是便动身赶路。
“玄玉小兄弟,你怎能舍弃诸位同伴呢?”
“玄玉道友,还是结伴同行才好!”
“岳姑娘,此人如此莽撞,只会招惹麻烦,且让他独行便是!”
“玄玉道友若是无意同行,还须早早说明,这般出尔反尔,为同道所不齿!”
众人赶到近前,一阵埋怨。
无咎有心分辨,却无言以对。他咧嘴苦笑了下,转而默默往前。
从前也曾与人结伴探险,无非一个斗智斗勇,后来有了祁散人的陪伴,乃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而如今这七位伙伴,却迥然而异,不仅一个个难以捉摸,还逼得自己尴尬难堪。照此下去,剑冢之行还真是无从预料!
太实擦肩而过,一本正经又道:“小兄弟,不是老哥哥我说你,为人绝不能背信弃义,还当引以为戒啊!”他胡须一甩,昂首往前。沈栓与胡东连声赞赏,孟祥与荀关也是深以为然,而太实本人更加得意,很是精神焕发!
一行八人,无咎独自落在后头。他依然闷闷不乐,显得很孤单。
两个时辰之后,曾经空旷的山谷终于到了尽头。
迎面一道峭壁耸天,当间却是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那缝隙只有三丈多宽,晦暗幽深,愁云惨淡,且入口的石壁上刻着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一寸峡。
一行人相继止住了去势,各自抬头观望。
此处并无其他的人影,想必众多的修士已经穿越峡谷而去。四周则是荒凉如旧,使人不愿有片刻的停留。
“此乃一寸峡,据说乃是剑冢主人的剑意所化。其中诸多幻象并无凶险,穿行无碍。岳姑娘,随我来——”
朱仁分说之后,便要走向窄窄的峡谷。
而岳琼却是回头招手:“玄玉道友,何故迟疑?”
朱仁脸色不快,催促道:“岳姑娘,你理他作甚?一个羽士小辈,却举止古怪,自命清高,心机莫测,很是令人厌恶!”
无咎随同众人驻足歇息,借机端详着石壁上的字迹,谁料一路上忍气吞声,还是躲不过各种各样的嫌弃。他循声看去,摇了摇头装聋作哑。岳琼隔着人群冲他歉然一笑,转而又讨巧道:“我与玄玉道友早便相识,故而有旧,既然朱前辈不喜,赶路便是!”
“众人皆相识于下丘镇,无非早晚几日而已,何来旧情可言,岳姑娘真是女儿家心性!”
朱仁很是不以为然,语重心长地规劝了一句之后,大袖一甩,抬脚走向峡谷。
太实“嘿嘿”笑着,招呼着众人随后往前。
与之同时,半空之中突然响起“呜呜”的风声。紧接着一道细微的流光从天而降,煞是诡异莫名。
便在众人诧异之际,人群之中突然冲出一个矮小的身影,竟蹿起来挥臂抓过光芒在手,随即欣喜道:“几位相熟的道友发来信符,说是有收获,特意转告一声,且看……”
那是叫作胡东的中年男子,应该与几位道友有约在先,竟然使用玉简信符传递消息,而他摊开手掌,光芒已然消散殆尽。
沈栓也是颇为振奋,呵呵笑道:“果真如此,当然是好,且速速赶路,切莫错失机缘!”
两人一拍即合,匆匆往前走去。
而朱仁不及多想,带着岳琼抢先一步踏入峡谷。孟祥与荀关默默相视,紧随其后。无咎才要跟过去,却见太实回头两眼一眨而嘴巴嘟囔:“那传音的信符,价值不菲呢!”
无咎神色如常,而心头却是微微一动,继续抬脚往前,转眼之间景物一变……